第8章 墙头马上·暗生情愫

晨曦初露,孙府后花园的琉璃瓦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在朝阳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一树西府海棠开得正艳,粉白的花瓣层层叠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少女翩跹的裙裾。

孙婉清托着香腮坐在绣楼窗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箜篌的琴弦。自从那日从慈恩寺遇袭回来,她已经被禁足整整五天了。母亲说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可这高墙深院,简直要把她这个向来活泼好动的性子给闷坏了。

"小姐,用些点心吧。"丫鬟捧着一碟刚出炉的荷花酥进来,酥皮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是夫人特意让厨房做的,说是您最爱吃的。"

孙婉清瞥了一眼,兴致缺缺地摆摆手:"拿下去吧,没胃口。"

她望着窗外那堵高高的围墙,忽然想起那日在竹林里,赵明轩毫不犹豫地将她护在身后的模样。那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家伙,关键时刻倒是挺可靠的...

"哟,孙大小姐这是在想谁呢?想得这么出神。"一个戏谑的声音突然从窗外传来。

孙婉清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赵明轩正笑嘻嘻地坐在墙头上。他今日穿着一身靛蓝色骑射服,袖口用银线绣着祥云纹样,发梢还沾着几片嫩绿的树叶,显然是刚翻墙进来的。

"你!你怎么敢..."孙婉清又惊又怒,连忙四下张望,"要是被我娘发现..."

"怕什么。"赵明轩利落地跳下墙头,动作轻盈如燕,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特意挑了这个时辰,伯母正在前厅会见户部侍郎的夫人呢。"

他凑近窗边,阳光在他带笑的眉眼间跳跃:"怎么,几天不见,孙大小姐就这么想我了?"

"谁想你了!"孙婉清气得抓起桌上的团扇就要打他,扇面上绣着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翩翩欲飞,"我是闷得慌!修远哥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提到林修远,赵明轩的笑容淡了几分。他在窗边的石阶上坐下,随手扯了根草茎叼在嘴里:"我昨日偷偷去林府打听过,修远闭门谢客,连顾昭那个家伙都没见着。"

孙婉清担忧地蹙起眉头,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那日竹林里的刺客...会不会是冲着修远哥哥来的?我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十有**。"赵明轩吐掉草茎,神色严肃起来,"我爹说,近日朝中局势波谲云诡。北境战事吃紧,粮草供应不上,可户部那边却一再推诿。有人想借修远打击林伯父,破坏主战派在朝中的势力。"

一阵微风拂过,海棠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有几片调皮地沾在了孙婉清如云的鬓发间。赵明轩下意识地伸手想帮她拂去,却在触及她发丝的瞬间僵住了。

孙婉清也愣住了,只觉得他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让她耳根微微发烫。空气中弥漫着海棠花的清香,混合着少年身上淡淡的青草气息。

"有...有花瓣。"赵明轩慌忙收回手,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两人一时无言,只有风吹花落的声音轻轻作响,伴随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

"喂,"最后还是孙婉清先开口,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你...你以后别翻墙了,太危险。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赵明轩眼睛一亮,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弧度:"担心我?"

"我是怕你摔断了腿,赵伯伯来找我爹算账!"孙婉清嘴硬道,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顾低头摆弄着衣带上的流苏。

赵明轩低低地笑了,笑声清朗如玉石相击。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给你带的,李记的糖炒栗子,还热着呢。"

纸包打开,栗子的香甜气息顿时弥漫开来,与海棠的花香交织在一起。孙婉清最爱吃这家的糖炒栗子,以前每次出门都要缠着丫鬟去排队。

"你...你怎么知道..."她惊讶地睁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

"某次看见你的丫鬟在排队,"赵明轩别过脸去,故作随意地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盛开的牡丹花丛,"猜你应该爱吃。"

孙婉清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颗栗子,金黄的栗肉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甜香在唇齿间化开,连带着心里也泛起一丝甜意。

"其实..."她突然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那日谢谢你护着我。我...我当时真的很害怕。"

赵明轩怔了怔,随即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这有什么,小爷我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保护个把姑娘算什么。"

"吹牛!"孙婉清嗔道,眼底却带着盈盈笑意,"就你这样的,上了战场怕是第一个当逃兵。"

"嘿!要不咱们比比?"赵明轩站起身,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刀鞘上镶嵌着蓝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爹新教了我一套刀法,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少年英雄!"

说着,他就在海棠树下舞起刀来。刀光闪烁,与纷飞的花瓣交织在一起,少年的身影在春光中显得格外矫健。阳光透过花枝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孙婉清看得入神,竟忘了阻止他这冒失的举动。

一套刀法舞毕,赵明轩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得意地看向孙婉清,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样?"

"花架子。"孙婉清嘴上嫌弃,却悄悄递过一方绣着兰花的帕子,"擦擦汗吧,别着凉了。"

赵明轩接过帕子,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指,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帕子上带着淡淡的茉莉香,和他平日里闻惯的刀剑铁锈味截然不同。

"那个..."他笨拙地转移话题,目光游移不定,"你说修远现在在做什么?我爹说,昨日朝堂上又起风波,冯保那老贼竟然反咬一口,说林伯父通敌。"

提到林修远,两人的心情又沉重起来。远处传来几声鸽哨,更添几分忧思。

"修远哥哥总是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孙婉清轻叹一声,眉间笼上轻愁,"那日遇刺,他明明最害怕,却还要强装镇定。我真担心他..."

赵明轩在窗边坐下,神色认真:"我爹说,林家现在处境艰难。北境战事吃紧,将士们缺粮少饷,可朝中还有人为一己私利从中作梗...修远他,其实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

一阵风吹过,满树海棠簌簌作响。粉白的花瓣落在两人肩头,仿佛下了一场花雨。远处假山下的池塘里,几尾锦鲤跃出水面,激起圈圈涟漪。

"赵明轩,"孙婉清突然很轻地说,声音如花瓣落地般轻柔,"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们也遇到危险,你会像保护修远哥哥那样保护我吗?"

问完这句话,她的脸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襟,心跳如擂鼓。

赵明轩愣住了,阳光在他脸上跳跃,将他惊讶的表情照得格外清晰。随即,他露出一个温柔得不可思议的笑容:"傻瓜,我当然会保护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护你周全。"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一刻,孙婉清忽然觉得,这个从小和她吵到大的少年,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过..."赵明轩突然凑近,坏笑道,"要是让你娘发现我在这儿,怕是第一个要砍了我。"

孙婉清被他逗笑了,眉眼弯弯如新月:"那你还不快走!"

"这就走这就走。"赵明轩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草屑,"明日...明日我再来给你带李记的杏仁茶。"

说着,他利落地翻上墙头。临走前,忽然回头道:"孙婉清,等这事过去了,我带你去城外骑马吧。我知道有个地方,这个时候应该开满了野花,比这园子里的还要好看。"

不等孙婉清回答,他已经消失在墙头。只有摇曳的海棠花枝,证明方才确实有人来过。

孙婉清望着空荡荡的墙头,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期待,又像是忐忑。她轻轻抚摸着还带着余温的糖炒栗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这时,丫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小姐,夫人请您去前厅试新衣裳,说是三日后要进宫参加贵妃的赏花宴。"

孙婉清连忙收敛心神,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鬓发。镜中的少女面若桃花,眼波流转间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娇羞。

而此刻的赵明轩,正哼着小曲走在回府的路上。路过李记铺子时,他特意停下脚步,预定了明日的杏仁茶。

"少爷今日心情很好?"随从好奇地问。

赵明轩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就连路边寻常的杨柳,也显得格外翠绿可爱。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那个总是和他斗嘴的孙大小姐,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特别的位置。

而这份在乱世中悄然滋生的情愫,如同这春日的海棠花,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静静地绽放。纵然外界风雨欲来,这一刻的温情却真实得让人心醉。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此时的朝堂之上,正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而他们纯真的感情,终究要被卷入这时代的洪流之中...

紫宸殿内,沉香袅袅,却驱不散凝重得令人窒息的气氛。龙椅上的皇帝面色灰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声都敲在众臣的心上。

"陛下,"冯保躬身出列,声音尖细却清晰地传遍大殿,"老臣收到密报,北境军粮短缺一事,恐怕另有隐情。"

他缓缓抬头,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林文渊,如同毒蛇吐信:"据查,半月前有一批军粮在运往北境途中不翼而飞。而负责押运的,正是林大人门下的旧部。"

满殿哗然!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林文渊面色不变,只是淡淡开口:"冯公公此言,可有证据?"

"自然有。"冯保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纸张已经有些发黄,"这是押运官王猛的供词,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是受了林大人的指使,将粮草转运他处。"

威北侯赵莽猛地踏前一步,铠甲铿锵作响:"冯保!你休要血口喷人!林大人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冯保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提高,"自然是为了...通敌卖国!"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连龙椅上的皇帝都微微直起了身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冯公公,"林文渊依旧平静如水,"你口口声声说老夫通敌,可有人证物证?仅凭一份来历不明的供词,就要定当朝一品大员的罪?"

"人证物证俱在!"冯保高声道,"押运官王猛现就关在天牢,而那批失踪的粮草,老臣也已经找到了下落!就在城西的私仓里!"

他转身面向皇帝,跪地叩首:"陛下!老臣请求立即搜查林府,定能找到与北狄往来的密信!"

"陛下不可!"李阁老颤巍巍出列,"仅凭一面之词就搜查大臣府邸,岂不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李阁老此言差矣。"兵部尚书王焕之阴恻恻地开口,"若是心中无鬼,又何惧搜查?莫非林大人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争吵不休。支持林文渊的清流官员与冯保的党羽各执一词,场面几乎失控。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冯公公既然要证据,学生这里倒有一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修远不知何时站在殿门外,手中捧着一个木匣。他今日穿着一袭月白儒衫,更衬得面如冠玉,气质清冷。

"修远?"林文渊微微蹙眉,"你怎么来了?"

"父亲,"林修远躬身行礼,"孩儿听闻朝堂之上有人污蔑父亲清誉,特来呈上证据。"

冯保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林公子这是要为你父亲作证?"

"非也。"林修远打开木匣,取出一本账册,"这是城西私仓的出入记录。上面清楚记载,那批所谓的'军粮',实则是冯公公您私吞的漕粮。"

他又取出一封信函:"这是王猛家人的证词,证明冯公公以他们性命相胁,逼王猛作伪证。"

最后,他举起一枚令牌:"而这,是昨夜在冯公公别院找到的北狄通行令牌。"

三样证据摆在面前,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冯保脸色煞白,强自镇定:"荒唐!这些都是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一查便知。"林修远目光如炬,"倒是冯公公,您袖中那封准备栽赃给我父亲的'密信',要不要现在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冯保下意识地捂住衣袖,这个细微的动作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皇帝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冯保,你还有什么话说?"

"陛下!老臣冤枉!"冯保跪地哭诉,"这分明是林家父子陷害老臣!"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满身风尘的将领闯进大殿,跪地高呼:"陛下!北境急报!狄戎大军压境,边关...边关危在旦夕!"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北境局势竟然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

皇帝猛地站起身,又因体力不支跌坐回去,剧烈地咳嗽起来。冯保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趁机说道:"陛下!北境危急,当务之急是筹措军饷,而不是在这里纠缠这些小事!"

"小事?"林修远冷笑一声,"冯公公吞没军粮,陷害忠良,这若是小事,什么才是大事?"

他转身面向皇帝,跪地叩首:"陛下!臣愿请缨前往北境,助赵老将军一臂之力!"

"不可!"林文渊急忙阻止,"你从未上过战场..."

"父亲,"林修远抬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孩儿虽不才,却也读过兵书,习过武艺。愿为陛下分忧,为天下百姓请命!"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文弱书生的勇气所震撼。阳光透过殿门照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威北侯赵莽突然大笑一声,拍案而起:"好!好一个林家儿郎!陛下,臣愿保举林修远为监军,前往北境!"

皇帝看着殿下跪着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良久,他缓缓开口:"准奏。封林修远为北境监军,三日后启程。"

退朝后,林文渊与林修远并肩走在宫道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太冲动了。"林文渊轻叹一声,"北境凶险,你此去..."

"父亲放心,"林修远目光坚定,"孩儿自有分寸。倒是朝中之事,还要父亲多多费心。"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林公子,贵妃娘娘有请。"

瑶华宫内,贵妃正在赏玩一盆兰花。见林修远进来,她微微一笑:"林公子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现,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娘娘过奖了。"

"不过..."贵妃话锋一转,"你可知道,冯保为何要陷害你父亲?"

林修远心中一动:"请娘娘明示。"

贵妃轻轻抚摸着兰花花瓣,声音轻柔却带着深意:"因为你们林家,挡了某些人的路。这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你此去北境,要格外小心。"

她取出一块玉佩递给林修远:"这是本宫的信物,关键时刻或可保你一命。"

林修远接过玉佩,只觉触手温润,上面刻着精致的凤纹。他心中警铃大作,贵妃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离开皇宫时,已是黄昏。林修远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心中思绪万千。朝堂的明争暗斗,北境的烽火连天,还有贵妃那意味深长的话语...这一切都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此刻的孙府内,孙婉清正对着一件新做的宫装发呆。三日后她就要进宫参加赏花宴,可心中却满是忧虑。

"小姐,"丫鬟轻声说道,"听说今日朝堂上,林公子请缨去了北境。"

孙婉清手中的梳子"啪"地掉在地上。北境...那是多么凶险的地方!

她望着镜中盛装的自己,突然觉得这些华丽的衣饰都失去了意义。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个人的悲喜显得如此渺小。

而此刻的赵明轩,正在校场上疯狂练剑。剑风呼啸,仿佛要将心中的担忧全部发泄出来。他知道,林修远此去凶多吉少,而自己却只能留在金陵,什么也做不了。

"修远..."他收剑而立,望着北方的天空,"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夜幕降临,金陵城华灯初上。但在这些璀璨的灯火之下,暗流正在汹涌澎湃。一场关乎国家命运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而这群年轻人的命运,也将在这场风暴中,迎来彻底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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