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春水泡梨花(52)

春水泡梨花(52)

暖枕反而让人清醒,哪怕温香软玉在怀,慕长洲仍毫无半分睡意。

“你看过《鬼吹灯》么?”既然睡不着,索性顺应谈兴,慕长洲将床头灯调至淡淡的暖黄,侧过身用双臂环抱了宁安,不等她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是跳着看的,先看了那本龙岭,看到魂不守舍,好奇心催着我继续,但满脑子爬着人面蜘蛛和西周那些诡异的面孔,连着一周睡不着。”

“那你还看?”宁安回抱着她的胳膊,闭上眼等着后文。

“看啊,不看个全须全尾,怎么过瘾?唉,按现在的话就是人菜瘾大了。”慕长洲又说了几个类似的热门故事,手指摩挲着细嫩的皮肤,“看完了,但还是忘不掉最初的那一本,和那几个不眠的夜晚。她们都睡熟了,只有我换着充电小夜灯,躲在被窝里满脑子粽子们打架。”

“宁安,我有好几年都不敢吃粽子呢。”慕长洲几乎只用气声,闷闷笑着,胸膛一起一伏的,“生怕剥开一看,是个我不敢看的东西。”

“其实小时候我就挺怕鬼的,大概是五六岁的时候吧?有一年过年,下了好大的雪,奶奶给我做了好几只灯笼,其中有一只是兔子灯,走路的时候,耳朵会一颤一颤,特别有意思。”

“然后呢?”宁安的眼前开始出现小小的一个人人,提着一盏点亮的兔子灯,在乡间雪路上,一步三晃悠,两条长耳朵陪着她,影子机灵极了。

慕长洲长吁口气,继续往下说:“结果不知道怎么搞得,走错了路,和别的小朋友失散了。去了村里的祖坟,磷火悬浮着,我连喊叫都不会,一屁股坐地上,兔子灯也烧了。”

“啊?”宁安没料到是这样的故事走向,自己也吓了一跳。

“还好烧了起来,火光明显,被远远跟着大人看到,跑过来抱着我离开。”慕长洲不禁笑了,笑了好一会儿,接着说下去:“也许是吓到了,也许是别的原因,回家后高烧不退,一直说胡话,给奶奶也折腾很久,又是叫魂又是吃药的,幸好还是退了烧,也没有别的影响。”

宁安转过身,捧着慕长洲的脸颊,想从这张脸上看到过去,她轻声问:“所以之后,你才怕这些的?”

“是,虽然病好了,奶奶也告诉我那是磷火,普通的科学现象。可场景太震惊,刻进脑海里,怎么会不怕呢?”慕长洲承认了,贴过去吻在额间,揶揄她:“现在我的小辫子被你抓到了。”

“怎么?怕了我吧?”宁安捏着她的脸,意外柔软,颌骨凌厉的线条上,竟然长出这样软绵的脸面。

“不怕。”慕长洲粗声出着气,问:“你不会再吓唬我了,是么?”

“是。”宁安捂住她的双眼,抬起下巴亲吻,零碎地呢喃:“小洲,我道歉,以后我都不会再故意吓你了。”

浅吻啄在了心间,宁安细声细语又说了许多话,字字句句都是怜惜。

慕长洲从最初的意外到从中汲取温暖,这一刻她坚信——总有一天,她能轻易吐露出那句话,再用日复一日重复,诉说埋藏十几年的温柔。

“宁安,我送你一个礼物吧?”慕长洲小声提议:“也不能算是礼物,一个约定?无论发生什么,你可以无条件留下我,嗯……就一次,发生的事就过,怎么样?”

温暖到有些热的被窝,厮磨了很久,宁安早就迷迷糊糊的,时而清晰时而迷糊,慕长洲突然说了这么多话,她用了很久时间才消化了。可弄明白其中的份量,宁安不可置信。

“怎么样啊?”慕长洲又问了问。

“你认真的?”宁安用掉了这些年练就的定力,问出来好像在商量明早吃什么一样寻常。

“不要算了。”慕长洲明白她的不安,但用这四个字作为今晚看鬼片的报复。

“慕长洲!”宁安急了,就要坐起来,睡衣松松垮垮的,眉头锁起,生怕反悔。

“逗你的。”慕长洲一把拉回了宁安,让她枕在自己身边,轻声说:“送你的,就是送你的。”

“嗯。”宁安闭上眼,安静了一会儿,又翻身搂进她,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沾湿了慕长洲的衣服。

“希望这辈子都用不上。”宁安赌咒发愿一般,说出口都有些恨意,继而卸掉了气力,将眼泪鼻涕胡乱抹了。

慕长洲实在忍不了,两下脱掉睡衣,大胳膊轻松禁锢住了她,小声警告:“再不睡觉,你一定会后悔。”

台风呼啸了大半夜,突然偃旗息鼓,拐了个弯,向它的出生地去了。只是暴雨依旧滂沱,仿佛惯性使然,非如此不能显露出曾经的威严。

Easter睡到暴雨转大雨才醒来,睡相不好多说,但宁安在起居室来来回回的,她竟然没有醒。

慕长洲习以为常,甚至忘记有这么个人存在,站起身往外走,还是宁安一把拉住她,将早就准备好的睡衣给她套上。

“以前怎么着无所谓,现在嘛,你女朋友不想别人看到光溜溜的你。”宁安帮她整理着衣摆,趁着慕长洲迷迷糊糊的,拉低她的头,亲着额头乱糟糟的碎发。

状况外了很久,慕长洲回过神来,皱着眉眼,熊抱着眼前的人,宁安身上的清香,一阵阵钻进肺腑。她轻声表达诉求:“宁安,我想吃牛排。”

“不是买了不少么?你去洗漱,我叫Easter起来,很快的。”宁安安抚着拍打她的后背,“乖,再忍一忍。”

“叫不醒的,别管她。”慕长洲提醒了一句,认命般深呼吸,去洗漱了。

等俩人合作做出早餐,慕长洲喝着咖啡,将牛排一股脑全切了,用筷子夹着吃。

Easter果然没有醒来,从中岛看过去,只看到一团乱糟糟的金发。

宁安也有些无语,轻声问:“她这么睡能行么?”

“睡马路都行。”慕长洲看着手机,转过屏幕,才点了播放。

喳喳正在自己的小房子里飞来飞去,各种层出不穷的脏话俚语,直到现在的主人拿着平板过来,它才端庄起来,居然会用平板,和鹦鹉小伙伴们兴奋地交流。

宁安看得新奇,顺口问着。

“是啊,鹦鹉需要社交,和同类更好一些。”慕长洲吃着培根,轻声说:“看来我的选择不错,跟着我它大概率得抑郁。”

宁安听出了字面意思后的自我厌弃,她也知道两个人都忙,即便带回来,也没有精力和能力照顾好喳喳,所以她说:“跟我它也得抑郁,咱俩不适合养这种高智商的动物,说不定它没抑郁,咱俩先抑郁了。”

一句话就帮慕长洲甩开了心中的包袱,她侧着头问:“那天你抱着警长,很喜欢么?”

“暖烘烘的,只要不是过敏或者天生惧怕,大冬天没人能拒绝吧?”宁安想到那只奶牛猫的手感,略感遗憾:“我还没正儿八经养过宠物,刚来这里的时候,想过养只猫作伴的。也是实在没有时间,才放弃了。”

“为什么不是狗?”慕长洲吃完的饭,迟疑着问。

“真没有时间管啊。就和你考虑后把喳喳转交给合适的人,狗是需要运动量和出门社交的,我保证不来每天都带它出去,不该因为一时的喜欢就决定去饲养。”宁安吃完最后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慕小洲,或许以后退休了,我们有机会再养小狗吧?”

“养只边牧,让它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慕长洲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说不定还得给它再养个别的宠物呢。”

你来我往闲聊而已,竟然就这么消磨了一个多小时,等到了Easter睡到自然醒。

慕长洲几乎可以用神速端出了一份餐食,牛排手抓饼混搭,蛋挞就是甜品,咖啡机启动,双倍浓缩的燕麦拿铁,搭配一盘剩下的葡萄。

Easter用一次性用品洗漱了,和两人打了招呼,先喝了咖啡,才说:“宁,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多喜欢吃Zhou的煎牛排。”

“为什么?没什么特别的啊。”宁安回着工作群里第二天的上班通知,不太明白Easter的意思。

“我在这里长大,更偏爱七分熟。”Easter翻着白眼,“天知道这在那边有多难!手抓饼真棒,谢谢你多给我抹番茄酱!”

宁安恍然,大概率在中国待久了,都有点受不了生食?Easter完全摒弃餐桌礼仪,边吃边夸,从头说到尾,自觉打开冰箱拿了瓶橙汁喝了,才说:“咱们也就明天开工吧?Zhou,Ann离职前你不想过来可以居家办公……”

“为什么?我没什么做错的地方。”慕长洲完全不领情,“Ann要是聪明点,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她最好滚得快一些,不然……”

“随你随你。”Easter可不敢惹这尊佛了,看了大雨形势,决定回家。

宁安不放心她回去没得吃,提了两兜子吃的要送她,慕长洲拦住了,“你在家里待着,我送就好了。”

“一起吧。”宁安就要换衣服。

“等我就好。”慕长洲怕她淋着雨了感冒,在玄关换上风衣,“听话。”

两个字的话语,却好像相熟许多年。宁安放弃了,站在门内送她们出去,Easter手里甚至还提着两袋垃圾。

一人一把伞走进雨中,Easter的声音在雨中也很清晰:“Zhou,你被宁吃得死死的,你完了。”

“这不很好么?”慕长洲走在前头,找到车位,帮着放进东西,和她道别。

“Zhou,不考虑换个大房子么?也不知道你平时节省什么。”Easter放下车窗,顶着惨白的脸探出头问。

“不知道,想不通,后面再说吧。”慕长洲懒得理她,转过身离开。

雨点砸在伞顶,密密麻麻声音不绝,尽管很小心,鞋子也湿透了。

她有些烦躁,或许是Easter的话,也或许是昨晚那个冲动之下的承诺。那意味着什么,慕长洲太明白了,可话到嘴边,好几次都说不出来。

她想自己就像这场台风,来势汹汹,虎头蛇尾,纸老虎罢了。

宁安早就看穿了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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