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裹着沥青路面蒸腾的暑气，像团化不开的蜜糖黏在耳膜上。慕昭棠攥着被汗浸湿的分班通知单拐进走廊，帆布鞋尖碾过梧桐叶投下的斑驳碎影，在贴满社团海报的白墙上投出摇晃的剪影。她数着门牌往前，指尖触到高一（7）班锈迹斑斑的门把手时，掌心沁出的汗水让金属表面变得滑腻，仿佛握住了一块刚从冰箱取出的冰块，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到手臂。

"裴砚舟！这是我爸从景德镇带回来的青花砚！"男生破音的怒吼震得门板嗡嗡作响，门框缝隙里漏出的瓷片碎屑随着声浪轻轻颤动，如同受惊的蝶群。慕昭棠透过虚掩的门缝望去，午后的阳光正从西侧窗棂倾泻而入，将窗边的少年镀成一尊流动的琥珀。黑色校服裹着他单薄却挺拔的身形，碎发下那双琥珀色眼睛半阖着，漫不经心的弧度像是蒙着层薄雾，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随着他转动瓷片的动作微微颤动，宛如振翅的蛾。阳光穿透他耳际的碎发，在侧脸边缘勾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

满地青白色瓷片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其中最大的残片还留着半朵晕染开的缠枝莲纹，仿佛凝固的水墨。裴砚舟弯腰时，后颈露出一截冷白的皮肤，校服领口滑落半寸，隐约可见锁骨下方暗红色的结痂，像是干涸的血迹。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残片，指腹在釉面灰扑扑的裂痕间摩挲，忽然用指甲刮下一点灰白色粉末，粉末落在他虎口处，像一小撮月光。"赔你。"尾音拖得极长，带着漫不经心的戏谑，"不过这砚台釉色发灰，胎体松散，青花勾线都洇了水痕——顶多算义乌小商品城的仿品。"他说话时舌尖抵住上颚的动作，让尾音带着细碎的爆破音，像是在轻咬每个字的边缘。喉结随着话语滚动，露出脖颈处淡青色的血管。

"你他妈说什么？"被称作王浩的男生脖颈涨得通红，喉结剧烈滚动，青筋在皮肤下凸起，宛如蚯蚓。他抄起课桌上的不锈钢保温杯砸过去，金属杯划出的抛物线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一道银色的闪电。裴砚舟侧头躲过的瞬间，后槽牙轻咬下唇，露出个带着挑衅意味的笑，嘴角的弧度如同月牙。他耳尖泛起的薄红与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碎发被动作带起，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保温杯撞在墙上发出闷响，震落墙皮簌簌落在他肩头，像是撒了一把细雪。他站直时带起一阵风，校服下摆掠过窗台，惊飞了停驻的麻雀，几片细小的羽毛缓缓飘落在满地瓷片中，如同飘落的书签。王浩挥着拳头扑过来的瞬间，他精准扣住对方手腕，指节发白，暴起的青筋在皮肤下跳动，另一只手还捏着瓷片，像是握着支精致的钢笔，锋利的断口几乎要抵住王浩颈动脉，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两人对峙时，裴砚舟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下微微颤抖。

慕昭棠看得入神，全然没注意身后歪斜的清洁车。当她后退半步时，装满脏水的塑料桶轰然倒地，混着泡沫的污水在走廊上漫成蜿蜒的溪流，冲刷着墙根处经年累月的污渍，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污水漫过她的帆布鞋边缘，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她狼狈抬头，正对上裴砚舟投来的目光。那双琥珀色眼眸突然亮起来，像是碎金坠入深潭，嘴角勾起的弧度比砚台残片还要锋利，露出半截虎牙，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小兽。他松开王浩的手，沾着瓷粉的拇指在裤缝上随意蹭了蹭，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此刻他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疤痕的全貌，形状竟隐约像朵残缺的花。

"都看什么？"班主任的呵斥从楼梯口传来。慕昭棠慌忙要扶水桶，却见裴砚舟已经越过她，随手扯下校服外套垫在污水里。深蓝色布料瞬间吸饱水分，勾勒出他背部流畅的肌肉线条，像是一幅水墨画。他弯腰时，发梢垂落挡住眉眼，后颈的碎发随着动作扫过衣领，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新同学，下次偷看记得打掩护。"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带着薄荷糖的凉意，还夹杂着淡淡的油墨味。慕昭棠这才发现，他校服袖口露出半截银色手链，坠着枚小小的砚台造型挂饰，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如同散落的星辰。手链随着他的动作轻响，与远处隐约传来的上课预备铃混在一起。

当她红着脸在裴砚舟前桌坐下时，后颈仍残留着那抹雪松混着墨香的气息，像是冬日里的森林。课本翻开的瞬间，张折成纸船的便签飘落——铅笔字迹凌厉如刀，力透纸背，却在末尾画了朵歪歪扭扭的海棠花，花瓣上还滴着个墨点，像极了她此刻发烫的脸颊。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裴砚舟转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笔尖在草稿纸上留下一连串细小的顿点，像是急促的心跳。她偷偷回头，看见他正托着下巴，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窗外的阳光，嘴角似笑非笑，仿佛藏着一个秘密。而他另一只手无意识摩挲着手链上的砚台挂饰，指腹抚过凸起的纹路，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珍贵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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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即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