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春桃

“春桃,你叫上小弟一块去田里看看水。”下午时分,文桂芬敲着春桃那屋的窗户说道。

春桃倚着床柱坐,身旁放着绣箩,手里正绣着个荷包,抬头回:“他不在,找大勇耍去了。”

“那你一个人去呗。”文桂芬说,自家水田就在村口,不远也不偏,现在外头天还大亮着,春桃一人去瞧一眼也没事儿。

岂料春桃一秒没耽搁就拒绝了:“我不想去。”

春桃不是个懒人,对家里的事情向来上心,文桂芬只当她生闷气闹小性子,放下手里的笤帚,拍拍手上的灰进屋来:“等收完谷子,娘带你去镇上扯布,咱也做身新衣裳穿。”

之所以话里带个‘也’字,是因为白凤霞最近做了好几身新衣,天天花枝招展的在村里转,娘亲大概以为自个儿眼馋了。

春桃没把遇见许秀才的事告诉家里,她晓得她娘文桂芬对许秀才一家子恨之入骨,说不准会拿这事儿去气许秀才他娘,可春桃实在不想和姓许的一家子再有瓜葛,因此嘴很紧,一个字儿也没往外吐,她担心许秀才一次不成,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因此这几日在家待的多,没咋往外跑。

“娘,我有衣裳穿,不用做新的。”春桃说。

虽然在小山村,春桃一家是排的上号的殷实人家,但不意味着生活就比别人家奢侈,庄户人家的家底,都是一粒米一口饭慢慢积攒而来,换个说话,越是殷实说明这家过日子越精打细算,俗话说得好,不会打算一生穷。

可是文桂芬对女儿心怀愧疚,她捞起春桃的手:“做!你这个年纪就该多穿新鲜的,娘乐意,娘呀精明了大半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

光这个开头春桃就听得耳朵起茧,知道她娘接下来要说啥。哪怕春桃说十次、百次甚至千次不怪她,文桂芬心头的愧疚也不会减少,她后悔呀,都怪自己没眼光,害的自家好好的闺女成了老姑娘。未免娘亲多想,春桃把许秀才来找她的事儿说了,末了,还没来得及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不要闹大,文桂芬先开口。

“这个嫌贫爱富的王八蛋,还来找你做啥?我看他是失心疯,脑子进了水,驴踢了头!”文桂芬先大骂了许秀才一通,然后对春桃说:“算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咱过咱的安生日子,甭搭理他。”

呦,娘这回还挺豁达。

春桃暂时不知道她娘心里的盘算,换做平时,文桂芬早揪着这事儿去找许秀才他娘,当面臊她顿好的!那狗东西不是读书人么,哪个读书人才新娶媳妇儿没多久,就跑去骚扰前未婚妻呀。别说读书人,就是乡村粗汉也做不出这种肮脏事儿。可现在文桂芬瞧上了徐志,注意力早已转移,有备选新女婿,管那姓许的狗东西做什么,旧事不提也罢。

“得了,你别出去啦,我还叫你爹去一趟。”文桂芬说完迈腿去了正屋,把打盹的罗友良叫醒,喊他去看田里看看水,罗友良睡得正美,梦里正和人喝大酒,一杯接一杯,那叫个舒坦,冷不丁被人喊醒,一股子起床气从心口蹭蹭往头上涌,语气很不耐烦。

“干啥?又叫我去,我是牲口一天到晚不得歇?幺儿那小畜生呢?又跑出去野了?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他!”

文桂芬在俩大儿子面前是绝对的严母,可对罗小弟是看似严厉,实则心软,听见男人这样说当娘的不干了:“他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你别总揍他,好好一个孩子愣叫你给打傻了,我不信你像他这么大时,天天守在爹娘老子跟前。”

罗友良怒气未消,冷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不吭气的出门去。

“早点回,晚上给你单做半条咸鱼下酒。”文桂芬冲他背影喊。

过了一会儿她又到春桃那屋去,想开口问徐志的事儿吧,又不知如何开口,问题是,徐志那边没个动静,不见熟人或媒婆登门,莫非是自家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春桃都二十了,什么都懂,有啥说啥吧。文桂芬把心一横,心想等吃过夜饭就扯住春桃问问,对徐志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上回丫头说喜欢男人一点的,徐志可够有男人味儿了吧。

反正,看准的女婿不能放跑喽。

文桂芬正在心里盘算着,春桃突然撇下手里绣到一半的荷包,站起身透过房门往院外看,边看边说:“是徐志大哥!”语气相当肯定。

“我咋没瞧见影儿?”文桂芬也往外看,却连只鸟雀都没瞅见,院外空荡荡的。

春桃迈步奔院门而去:“就是他,娘,我都听见脚步声了。”

文桂芬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和刚才一样毫无所获,不过自家闺女有个异于常人的特点,就是听力比一般人好很多,能听见很细微的、别人根本听不清的声音。文桂芬跟着春桃往院门走,春桃推开院门走到路上,果然,远处有个人影正往这边走来。

真是徐志,说曹操曹操就到。

“文婶子,春桃。”徐志先喊人,然后递来两个荷叶包,荷叶没打开,春桃先闻到从里面散发的咸香滋味儿。徐志说:“是和上回一样的饼。”

上次徐志去找曹山,顺便买了十个烧饼,罗家人吃了都说滋味儿美。这次徐志又买了二十个烧饼带来,足以见得他把自家人的话放在心上。文桂芬闻着咸香的烧饼味儿,心里像吃了蜜一般甜。

徐志这次来不仅带了烧饼,还带了镰刀、磨刀石、一个包袱,乍眼一看,很像上地主家做活儿的长工,春桃走着走着忍不住调笑一句:“徐志大哥,你想多要工钱不?想多要呀可得把我哄好喽,哄好了才帮你在爹面前说好话,不然你就只能喝稀饭。”

文桂芬走在前面,说是赶回家给徐志做饭吃,也有给他们独处机会的意思。徐志见文桂芬走远,扭脸看向春桃认真的说:“我吃啥不要紧,喝稀汤都可以,但工钱不能打折扣。”

见他这么严肃,春桃也认真起来,问:“你想要多少钱一天?”

徐志让春桃靠过来一点,然后轻轻说了几个字,春桃眨眨眼睛嘴角微抿,又想笑又害羞,男人在她耳畔轻声说的是。

“我要一千金。”

……

“哎呦,你瞅瞅人家,眨眼功夫就收了二分地,你还有脸歇,快起来干活。”隔壁田白添贵他婆娘用下巴指指徐志,然后冲白添贵喊道。

收稻日说到就到,徐志提前两日自带镰刀登门,和罗家人一块起早贪黑的收稻子。在盛夏六月,白天日头毒辣,热风阵阵,只有早晚爽快些。因此,他们都是半夜起床,摸黑下地,从凌晨一直干到中午,等太阳把大地、空气烤得热乎乎烫手,他们就回家吃晌午,然后美美睡一觉,等太阳落山再一直干到月上中空。

罗友良家里地多,还有还些地形不好,七零八碎的小块土地,并且按照承诺,罗大郎去白添贵家帮了一日工,即便如此,罗友良家还是全村最先收完稻谷的,在其他人家稻子还没割完的时候,罗家已开始一心一意晒谷子,新收割的稻谷有一股新鲜的青草香味,任何一个庄户人闻见这味道都会感到高兴,这是丰收的味道。

今年是好年景,丰年,地里打的粮食比往年多的多。

“要是徐志没来,咱们起码得晚三五天。”罗友良说。

春桃听了在一旁赞同的点头,徐志大哥干起活儿来又麻利又爽快,他镰刀磨得很快,左手搂稻秸右手挥镰,伴随着‘唰唰唰’的收割声,稻子一片接一片倒下去。帮罗友良家收完后,罗大伯罗友贤家还有几亩地没搞定,徐志把镰刀磨快,又去罗大伯那边帮忙。

“没曾想徐志干农活是把好手,我以为他在军营里泡着,只会打仗哩。”这日晌午,罗友良一边抽旱烟一边说。

春桃在边上剁猪草,头没抬,手没停,话却接的利索:“他们在边疆也种地,八年时间哪可能日日打仗,休战时就种地,到收割的时候要抢收,敌军说不准啥时就来了,所以,徐志大哥收稻子比一般人快,这都是练出来的。”

嗬,边上文桂芬不由侧目看自家女儿一眼,她知道的还挺多。

罗友良深吸一口烟,慢腾腾吐出来:“徐志和你说的?”

“嗯,不然我上哪儿知道去。”春桃利索答了才抽空看她爹一眼,瞟见爹的眼神复杂,春桃心中一紧:“爹你咋了?”

“没啥,你快剁吧,猪等着吃。”罗友良起身走出堂屋往卧房去,边走边说。家里没人能理解做老父亲的心情,看见女儿和徐志好,无话不谈,他既失落又高兴。

凭徐志在收稻时的表现,四女女婿就是他啦,这样勤快麻利的女婿,可不比姓许的兔崽子好百倍千倍。

为了庆丰收,也为犒劳徐志,罗友良特意叫大儿子去弄了只鹅回来,来个爆炒大鹅肉开开荤。这天早上,徐志帮着把罗家的谷子摊在晒谷坪上晒,忙完之后找春桃一块去后山转转,上次捉的野兔在收谷过程中陆续吃完了,徐志说再去捉几只。

走到半路,徐志突然掏出一个荷包来,言简意赅道:“钱。”

不好意思!计划赶不上变化,最近太忙了,请假至10.10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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