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杀一儆百

陆秦弓转过身,声音波澜不起。

“是谁动的手?”

雷炎将一个年约三十的男人拽出来,丢到陆秦弓面前。

那男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不停地拍打着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气急败坏道:“竟敢将老子丢到这么脏的地上,知道老子是谁吗?”

陆秦弓垂眸冷冷地注视眼前这个男人,他穿着件打着补丁但还算干净的粗布衣衫,脚上却蹬着双鎏金粉底皂靴,做工很是精细。

见陆秦弓正打量自己,男人眼神闪躲,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心虚地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裳。

陆秦弓视线定在男人外衫领口下露出的一小截雪白绫布里衣上,眼底杀气翻涌。下一瞬,剑刃寒光一闪,动作快得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片血光中,那汉子大张着嘴,露出惊愕的神色,捂着脖子轰一声倒在地上。

“杀人了!”

一声尖啸划破长空,人群四散逃开。

陆秦弓手上的剑在滴血,有人指着他叫道:“他杀了人,快,报官!”

一句话像火球丢在草垛上,呼啦一下将方圆几里都点着了。闹市的民众也不跑了,纷纷群起而攻之,指着陆秦弓喊报官。一时间,小小的医馆沸反盈天。

陆秦弓冷笑,亮出一块雕刻着五爪金龙的令牌,声若洪钟,慷锵有力:“此乃圣上亲赐金牌令箭,圣上特命本侯,若有人在疫时寻衅滋事,罔顾律法,本侯可将此人就地诛杀,以儆效尤!”

众人才惊觉这个身着玄衣的蒙面人乃镇北侯陆秦弓,瞬间噤若寒蝉。

陆秦弓手中长剑一挑,揭开了地上那具尸首的面罩。眼角余光瞧见人群中有个身材瘦削的男子不动声色地退出门外。他朝旁边的部下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悄悄跟了上去。

陆秦弓的目光从地上的尸体转向那几个喽啰,一身铁衣映着淬着冷意的双眸,战场上赫赫有名的玉面阎罗在此刻有了具象化。

小喽啰吓得腿一软,纷纷跪地求饶,有人的面罩掉落到颈边,丑恶的嘴脸没了遮挡,一览无余。

清焰瞪大了双眼,怒极反笑。

她认得这其中的一张脸。

三个月前,这泼皮与人斗殴被打断了腿,纵使拿不出医药费,邹仁善还是帮他接了骨。可狗仍改不了吃屎,才短短三个月,他便忘了这一茬,莫名其妙的跟着一伙小喽啰前来闹事,真是忘恩负义的混账!

陆秦弓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吩咐部下将他们送去京兆府,让京兆尹彻查此事的幕后主使。

人群后刹时跳出好几个身穿铁甲的将士,二话不说将几个喽啰带走,顺带着连地上的尸体也一并处理了。

杀人者不但没有得到惩处,还下了惩处令,可看着以绫帕慢悠悠擦拭着剑刃的陆秦弓,无任何人敢对他的处置有二话。

只见陆秦弓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们这些听风就是雨的人中,想必不少都来医馆看过病吧?怎么,他们是乱开药还是多收钱?以至于你们一个个围上来,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躲躲闪闪,嘴里吞吞吐吐,竟无一人敢开口。

陆秦弓上前,手中的剑一转,以剑尖抵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喉咙,问道:“这是为何?你来说道说道。”

“还能为何?”一声冷笑响起,只见杨晴拨开护着她的人走上前,目光灼灼:“为医者,救死扶伤乃本份,但我们也是人,也是靠祖祖辈辈积累的经验和对他们留下的医书一点一滴的钻研才能号脉治病。这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哪怕一个治疗风寒的药方也是经过前人几百甚至上千次的试错才得出的结果。”

杨晴越说越激动,胸腔剧烈起伏,双眸几欲喷火。

“此次时疫,来势汹汹,我师父已是衣不解带,夙兴夜寐地研制药方,只因一时的不如愿,你们便口诛笔伐,完全忘了当初是谁拒了太医院的招揽,坚持在此开设医馆,只为利民行善。如此恩将仇报,简直令人不齿!”

字字珠玑,说得闹事者羞愧难当,纷纷低下头不敢看。

杨晴又道:“说句难听的,哪怕我师父研制不出药方,那又如何,你们是生是死?与我们何干?我们没义务为此事负任何责任!你们不去找朝廷闹,不去找太医院闹,却跑来我们这一亩三分地里蹦哒,说到底还不是欺软怕硬!”

杨晴一向是个伶牙俐齿的,这次舌战群儒,还是单方面的碾压。

邹仁善笑眯眯的看着,顿时觉得胸口挨的那一拳都没那么痛了。

杨晴骂过,视线又将闹事者一一剜了个遍,这才转身走到邹仁善身边,将他搀扶进去。

“接下来交给你了。”她对清焰道。

清焰点头,站了出来,众人一见是个年轻貌美还很好说话的小徒弟,面上的羞愧与惧怕顿时褪去一层。

陆秦弓附到她耳边低声道:“想做什么就做,有我在!”

清焰朝他展颜一笑,她还能做什么,该杀的杀过了,该骂的也骂过了,接下来便由她唱白脸了呗。

还未及开口,人群中又有人扬声道:“赵姑娘,不是我说,咱们平日里但凡有个什么大病小痛都是来你们医馆抓药,也算帮衬了你们不少生意,这银子你们倒是赚得盆满钵满,怎么一遇到关乎大伙生死的事就撂挑子呢?这也太不厚道了!”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清焰秀眉一挑,看来平时她对他们还是太和颜悦色了,以至于一个个都蹬鼻子上脸,不识好歹。

陆秦弓闻言猛地上前一步,端是怒不可遏,正欲开口喝骂,却被清焰按了回去。

“这位大娘,敢问一句,上京城的医馆药铺不下几十家,为何你们偏偏挑中了明川医馆来‘帮衬’呢?”

那妇人道:“那还不是因为……”

“还不是因为明川医馆有名医坐镇,几乎是药到病除,诊费药费又低廉,比其他医馆不知强了多少倍。”清焰打断她道。

妇人一噎,嘟囔道:“也没人强迫你们这么做呀。”

清焰冷笑:“大娘既这么说,那我们医馆也不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善事了。”

她说罢,转头对阿泰道:“去拿纸笔来,还有印泥。”

阿泰哎了声,很快将清焰所需的东西一一摆上来。

众人不明所以,便听清焰道:“善事做不成,那便权当买卖做罢!自今日起,凡参与闹事者若再来本医馆就医,本医馆将按回春堂的收费标准收取费用。为免遗漏,请诸位签字画押吧!”

按回春堂的收费标准收取费用?!

那可是上京城最贵的医馆啊!一剂医治风寒的药得抵普通人家五六天的口粮,且效果还没邹仁善所开的药方见效快。

闹事者顿时炸开了锅,交头接耳一翻议论,就是不肯上前签字画押。

见此情景,那妇人很快换了张脸色,语气也软和不少:“我们也是受人挑唆,大家街坊邻里的,姑娘何必如此较真呢!再说,邹先生医术精湛,造福乡里不是应当的嘛!”

清焰嗤笑:“大娘这话说的,方才那泼皮打我师公时,可没见你们这些街坊邻里上前拉一把呀!敢情您很懂得有事找能人,无事享清闲这道理的。再说了,医术精湛跟以德报怨是两回事,对于忘恩负义之流,我赵清焰一向主张以怨报怨。”

她的声线清冽,如涓涓细流,却满是嘲弄,那妇人被戳了痛处,面色徒变,正欲上前,却被雷炎扭着手臂推了回去。

清焰不想与他们多费口舌,眸色一沉,语气也强硬起来:“你们若不想签这字也成,那便游街示众,从这儿绕到锦川街再绕回来,权当是向我师公赔礼道歉。若你们能做到,本医馆便既往不咎,如何?”

清焰说完,闹事者耷拉着的脑袋一下子抬了起来,显然是心动了。丢一次脸而已,总好过以后看病多花钱吧。再说,这儿少说也有近百来号人,乌泱泱往街上一走,谁能看清你长啥样。

“走呗,走呗!”终于有人起了个头,便有人开始附和。

清焰转身向陆秦弓道:“劳侯爷派几个将士跟着。”

陆秦弓颔首,对旁边的人吩咐道:“拿上大锣,路上将他们所犯之事都喊一遍!”

还要敲锣打鼓呀?底下的民众顿时满面懊丧,倒是受命的将士一脸兴奋,摩拳擦掌地找锣去了。

一群人垂头丧气地去了,小小的院子终于静下来。清焰长吁一口气,转身去里面看邹仁善的伤势。

杨晴已经为他上过药了,那泼皮下手不算太重,奈何邹仁善年纪大了,这段时日又劳累,以至于缓了好一会儿。

见他并不大碍,清焰转身去厨房将熬好的药汁盛到碗里,与慕春几个一一给病患喂了下去。

桂香斋早在他们回京时便在陆秦弓的吩咐下暂时关门歇业,这个时候,她们自是要与清焰同甘苦共患难的,虽然她们二人不懂药理,但是打打杂做做饭还是不在话下的。

“邹先生多么妙手仁心的一个人,他们怎么下得去手!真是狼心狗肺!”慕春边哄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童吃汤药边愤愤不平道。

陆秦弓还没走,闻言只淡淡道:“无利不起早罢了。”

清焰道:“听侯爷方才的意思,这群泼皮背后有人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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