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清风徐来,明月倚楼。

清焰一天之内经历了无数的起起落落,一颗心就如紧绷的弦突然松懈下来,明明累极了亦困极了,可当她躺在架子床上,脑海中总是不自觉浮现出陆秦弓站在雨里深情款款的模样。

他说他要娶她。

他说他要娶她!

清焰觉得自己被这场巨大的喜悦给淹没了,她捂着胸口,感受到身体强烈的悸动,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啊呀!原来这便是……两情相悦?”

清焰有些不置信地轻叹一声,心头仿佛灌满了甜滋滋的蜜糖,她便在这种不置信中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翌日一早醒来,空气格外清冽。

清焰逮着刘氏用早膳的空档同她禀明了忍冬将要搬到昭园一事,刘氏沉吟片刻,只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忍冬的身契又不在我方府,如今你还晓得来问我一句,我倒也没什么不好答应的。只是她走后,你住哪里。”

清焰笑道:“自然还是住揽月斋了,清儿还要多多陪伴外祖母左右呢!”

刘氏摆摆手,哼道:“油嘴滑舌!你一天到晚忙得不见人影,来了我这院子,也是说两句话就走,真是说大话不打草稿。”

清焰只是笑,也不辩驳。刘氏知她事情多,便也没留她。

忍冬的东西是提前收拾好的,加上喑姑还有小秧的,不算多,但也不少。方府特意多派一辆马车给她们用。

如今慕春已由二等侍女提为一等侍女了,但她对医馆不熟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清焰坚持不让她跟着去,只叮嘱她在昭园好好待着,待打烊了再与她一同回方府。

如此过了两日,清焰还是一如既往地跟在杨晴身后打下手。这天两人还像以前一样在百子柜前忙碌着,忽听门外一阵喧哗,扭头一看,一衣着华丽且身材肥硕的男子被众小厮簇拥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的几个奴仆还抬了好些个木头箱子。

来势汹汹的,小伙计忙迎上去,却被挡开了。为首的男子直冲着坐在诊台前的邹仁善一揖,那张光滑油亮不见一丝皱褶的大饼脸上堆满了笑。

“邹老先生……”

“顾大公子是来砸场子的吗?”邹仁善打断他,恶声恶气道。

清焰与杨晴刚冲上去,忽闻邹仁善称这人为顾大公子,清焰茅塞顿开:难怪她觉得此人如此眼熟,这不是上元节在锦川街被陆秦弓教训了一顿的顾清许吗?他跑来医馆做什么?

只听这厮摇着折扇道:“非也非也,晚生是来给先生送药材的。”

他话是对邹仁善说的,一双眼睛却不住地往清焰身上瞟去,直勾勾的,只差将垂涎二字刻在脑门上了。

清焰一阵恶寒,眸光沉了三分。

邹仁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一眼就看穿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头也没抬,冷声道:“无功不受禄,顾公子若无其他事,请回吧!”

顾清许哪是那么好打发的,邹仁善的冷言冷语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挥了挥手,几抬装满了各色药材的箱子便堆满了小小的院落。

“先生看看可钟意?要不,赵小娘子替先生看看也行。”顾清许说着,命人将盖子一一揭开。

入目皆是价值不菲的药材,人参黄芪灵芝当归何首乌天麻杜仲冬虫夏草紫河车海马三七番红血竭麝香羚羊角,浓郁的药香直冲人的天灵盖。

清焰暗骂顾清许一句败家子,一双杏眸却忍不住往木箱子内多看了两眼。

“小娘子,可还钟意?”顾清许贪婪的注视着眼前这张堪比牡丹的脸,差点没留下哈喇子。

清焰再笨,此刻也晓得了他打的什么主意,一张俏脸拉得老长,愣是一个眼神也没给他,“挺钟意的,但你这人,我不钟意,所以还请顾公子快些将东西抬走,我们医馆地方小,放不下你这么多东西。”

顾清许何时受过冷待,被清焰这么一噎,面上的笑容骤减,刚要发作,又见美人如玉,实在舍不得摔了碰了,他长袖一甩,强压下奔腾的怒意。

一旁的随从见了,自然要为自个主子出头,便冷笑道:“赵小娘子,我们公子也是听说你在此学医,便想着借花献佛,博美人一笑罢了。这些个可是我们顾氏药铺最上等的药材,若放在外头,没有一万几千两银子还拿不下来。试问除了我们家公子,还有谁能有这么大手笔呀?姑娘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清焰嘴角扬起一抹讥诮,“你们没听我师公他老人家说吗,无功不受禄!民女人微言轻,实在消受不起如此大礼。”

顾清许原就是奔着清焰来的。前几日的桃花宴,他父亲顾正觉得他丢脸,勒令他不许去,昨天他与几个同样斗鸡走狗的世家子在秦楼楚馆厮混,听他们说起清焰那一舞,登时悔得捶胸顿足,一番打听之后,得知清焰这两月一直在医馆,他原就对清焰念念不忘,加之名声扫地,并没有人家愿意将女儿许予他为妻,便起了求娶清焰之心,反正她名声也不好,两人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可他又怕家里的老父亲知晓此事又抓着他一顿暴揍,便来个先斩后奏,想先过了清焰这关再禀明顾正。原以为一个山旯旮出来的小姑娘会被他的一掷千金的豪气所打动,却没想她三言两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他的脸,一点机会也不给。

眼看着他就要恼羞成怒,随从忙附到他耳边道:“这赵小娘子是不是嫌公子送的礼没送到实处,女人嘛,还是喜欢首饰多些的。”

“该死的奴才,怎么不早说!”顾清许咬牙道。

那随从有苦难言,他明明说了,可顾清许自认为自己这个送药材的主意别出心裁,压根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可这二世祖哪会听他解释,在挨了两记爆栗后,他只好揉揉发疼的脑袋“将功补过”。

“赵小娘子,我们顾家名下除了药铺,还有金铺银铺首饰铺成衣铺,琳琅满目,任君选择。只要你答应了我们家公子,那泼天的富贵可是享之不尽了呀!”

答应?答应什么?清焰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厮搞那么大阵仗原来是要求娶她?!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真是,有这赵小娘子在,明川医馆就会新鲜事不断。

清焰一记冷眼睇去,还未开口,杨晴就冲到了前面,只见她冷笑道:“顾公子莫不是以为我们医馆是扶芳楼吧?丢几锭破银子来,就有人争先恐后地上前捧你的臭脚!你要是缺镜子,我大可赠你一面,没事你便拿着照照,将自个儿瞧瞧清楚了!贼眉鼠眼的,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

好犀利一张嘴,顾清许被她说得暴跳如雷,指着杨晴与清焰道:“不过是两个低贱的医女,给本公子做妾我都嫌脏了床,竟还敢对本公子口出不逊!”

他一把推开杨晴,将清焰拽到身前,眯起一双肿泡眼,沉声威胁,“我告诉你啊赵清焰,东西我今儿就放这了,你若敢不从,我砸了这医馆再去方府提亲也不迟!”

清焰被他桎梏着,挣扎不开,气得脸都红了。杨晴刚要扑上前去,却被几个狗腿子团团围住,连两个拿了扫帚想趁其不备干一架的小伙计也被反剪双臂压倒在地。周围的人见这阵仗,竟吓得无一人敢上前帮忙。

顾清许笑得猖狂,目光赤/裸裸地将清焰由上至下摸了个遍,最后停在她被酂白色对襟长衫包裹着的曼妙身躯上。

骨肉均称,丰盈与纤细结合得刚刚好,勾勒出一副纤秾得宜的好体态,真是世间难寻的绝色,哪是扶芳楼那些庸脂俗粉可比拟的。

顾清许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面上的怒意不知不觉间减去了几分。哪知就这一晃神的瞬间,清焰抬起脚便往他膝盖踹了过去,可惜没踹着。

顾清许连忙松开那只抓着清焰的咸猪手才堪堪避开她的突袭,看着这张堪比日月赛星辰的娇颜,他不怒反笑:“好呀!带劲!爷喜欢!”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清焰气得柳眉倒竖。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装了满满一斗墨汁的砚台突然飞了过来,重重地砸在顾清许的额头上,飞溅的墨汁泼了他满身满脸。他捂着额头,瞪大双眼怔住了。

众人不约而同朝砚台砸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邹仁善涨着一张通红的脸,指着门口大声斥道:“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不然以后你祖父头风犯了别来找我!”

顾清许似乎真被他喝住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一身的狼狈都顾不上收拾,指着邹仁善破口大骂,场面一时乱糟糟的。

“表叔父,你怎么又在撒野了!”

清脆的女声忽然响起,在一片嘈杂中显得犹为突兀,打断了顾清许的谩骂。清焰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转身一看,来人竟是李十三娘。

顾清许也停止了他的张牙舞爪,对着一脸嫌弃的李十三娘讪讪道:“十三,你怎么来了。”

“这话应该我问表叔父才对。”她睨了顾清许一眼,“难怪舅老爷找不着你人呢,原来是跑这撒野了。”

“老头子找我了?!”顾清许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李十三娘点点头,“我已经遣人去知会他们了。”

“十三,你这是做什么?哎呦喂!”顾清许急得跳脚。

李十三娘无辜地眨着眼睛,“不然呢?您两天不见人影,舅老爷都找上我家了,还扬言找到您后要打断您的腿再送到寒山寺小住半年呢。”

顾清许闻言,吓得脸色刷的白了。

原以为老父亲这阵子忙,会顾不上他,哪知还是没能成为漏网之鱼。他才不要被困在寒山寺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别说半年,就半天,他都受不了。

“快,快快快!收拾东西走人!”顾清许一叠声吩咐着,回头恨恨地看了眼清焰,带着一群家丁风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邹仁善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些个无赖落荒而逃的背影,重重一哼后便收起面上的冷意朝李十三娘致谢。清焰与杨晴也连忙上前行礼。

李十三娘曲膝回礼道:“原是我表叔父不对,十三娘在此替他向各位致歉。”

清焰心下纳罕,没想到李十三娘跟顾清许还有这层关系在,果然上京城的世家大族的关系都是盘根错节的,而过无法无天的顾清许,竟然会被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的李十三娘给唬住了。

医馆又恢复了安静,两个小伙计连忙打了水来清洗被墨汁弄脏的地板。

“你去换身衣裳吧!”杨晴对清焰道。

清焰低头看了看,她当时与顾清许离得近,也被殃及池鱼了,半边的衣裙皆是稀稀落落的黑点,与衣裳清雅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在她穿了围裙,墨汁大多都落到了那上头。

换衣裳就不必了,她朝李十三娘颔首致意,转身拿了条干净的围裙系上。

“那个……赵姐姐,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李十三娘跟在她身后,红着脸道。

清焰深看她一眼,已经有几分猜出她的来意了,她对杨晴说了句:“我去去就来。“便领着李十三娘到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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