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祈愿

沈听芷神色一怔,她抬起蝶翼般的睫羽,有些惊讶地看向谢时宴。

他怎能这般说呢?

沈听芷面上泛起红霞,她微微挪开视线,不去看他。

谢老夫人笑着说道:“你有这份心自是最好。”

谢老夫人回头,拍着沈听芷的手道:“你倒不用与他客气,若是在旁人那里受了什么欺负,大可来找二郎,他的本事,可没几个人打得过。”

沈听芷垂下眼睫,对谢老夫人点了点头,应声道:“是。”

她微转莲步,挽手在身侧福礼,顺着谢老夫人的话温声说道:“那便先谢过二公子了。”

谢时宴单手握着腰间悬挂的配剑,神色冷峻,看向沈听芷的视线似春雨入池,绵绵无声,叫人心头荡起涟漪。

沈听芷眼睫轻颤,回身搀扶着谢老夫人,不敢去看。

谢老夫人拍了拍沈听芷的手,“走吧,随我去用膳。”

沈听芷点了点头,搀着谢老夫人,侧身从谢时宴身前走过。

裙裾微扬,发带绑缚着少女黑的鬓发,安静地垂落在少女身后。

谢时宴目送他们走远,廊檐下忽然窜出一只黑猫,踱步上前,矜傲地扬着下巴,用脑袋蹭少年的袍角,舒适地嗷呜一声,撒起娇来。

谢时宴微微垂下眼睫,看向这只撒欢的猫儿。

黑猫侧躺在地上,矜持地扬长脖子,等待被抚摸。

谢时宴目不斜视地迈开步子,从黑猫身侧走过。

他顺着曲水长廊,来到后院的禅房之前,推门而入。

禅房中,锦衣华服的男子靠窗而坐,见他推门而入,也没有抬头,而是看着面前的棋局。

谢时宴迈步来到他的对面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入白玉棋盒,从中执起一枚黑子,点压在天元之上。

男子温润谦和的脸上露出叹然的笑容,意有所指道:“直取天元,对这盘局,并无任何助益啊。”

谢时宴接下男子的下一手,语声漠然,“三皇子此行,只是为了谈论臣下的私事?”

三皇子赵晟轻笑一声,“你我相识多年,亦是知己好友,只是想提醒你,父皇如今忌惮着谢家掌兵之权,你若再无表态,以谢氏一族的声势,父皇恐怕不会再等了。”

谢时宴轻执黑子,径直挡在白子要局之上。

他语气淡然,“谢家落败,朝中并无可替之人。”

赵晟一看棋局,刚才这一子,已隐有连扳之势。

他轻笑道:“今年的新科武状元,投了左相麾下,你说左相要扶持一个新的要将,需要多久?”

他反吃谢时宴一子,语气已是沉肃,“我那太子兄长,要坐不住了。届时谢家困迫,你又如何独善其身?”

赵晟目光灼灼地看着谢时宴,似乎在等着他的决定。

谢时宴指尖一扬,将黑子压落,“那便替劳烦殿下替臣下讨一份封赏。”

赵晟面色一松,他扬起折扇,轻笑道:“你总算应允了。”

谢时宴单手握剑,起身大步往门外走去,玄色衣角微微晃荡。

赵晟回眸,看向棋局,面色忽地一僵。

半晌,他忽地摇头笑道:“原以为是请君入局,没想到连孤的每一步,都是你所执之子。”

山中浴佛修行,女眷与男眷所住之处各自分开。

沈听芷跟着谢家小辈一起,被分到南边的禅房,谢老夫人与几位夫人则住在东边。

用过斋饭之后,沈听芷便带着青兰一起往禅房而去。

外头处处皆是善男信女抛撒黄豆的结缘之声,寺庙大殿前的菩提老树枝杈上,挂满了红色祈福带,写好的心愿在风中飞舞。

青兰看着寺中一派热闹,问沈听芷道:“姑娘可也要去祈福?”

沈听芷轻摇了摇头,“回去吧。”

青兰有些不解,“姑娘为何不去?”

沈听芷一壁款步往禅房走着,一壁面容不变地对青兰轻声道:“今日谢家诸多风光,难保有注意着我们的,莫要多事。”

青兰愤愤道:“姑娘何苦这般,不过是祈福而已!”

沈听芷轻声道:“走吧。”

还未走远,便见一行锦衣华服的带刀将卫,手盛托案往大殿而来。

他们带着银色半边面具,遮挡住上半张脸,一身肃杀之气,看着便让人觉着生人勿进。

他们方来到大殿前,净空方丈便迎了出来,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岐山王殿下远道而来,老衲有失远迎。”

将士将冷声道:“殿下令我等前来,为守疆卫土战死沙场的战士点七七四十九日长明灯。”

净空方丈点头应下,“老衲明白了,今夜便开坛祈福,为战死将士超度。”

将士将覆着红布的托案送到大殿之中,向净空方向点头,“王爷说,若是开坛,他会亲自到场。”

净空方丈点了点头,“宝阁寺恭迎王爷驾到。”

将士传完话,便退离了宝阁寺。

沈听芷在一旁静静看了一瞬,回头对青兰说道:“走吧。”

青兰问道:“姑娘便不好奇这个岐山王是谁?”

沈听芷唇角微扬,目光中染上几分少女的活泼姿态,她弯了弯眉眼笑道:“好奇。”

青兰不解道:“那姑娘为何不问问?”

沈听芷转了转眼睛,轻笑道:“会有人与我们说的。”

青兰疑声,但见自家小姐不肯再说,便只能将困惑压在心头。

就这般压了没半日,赵嬷嬷便已脚步匆匆地踏入了禅房之中。

一进门,她便拍手惊呼道:“哎哟我的姑娘,您听说了吗?咱们殿下方封了个岐山王!”

沈听芷坐在合窗边,闻言放下正在翻看的经书,视线微抬,与抿着唇憋笑的青兰对视一笑。

沈听芷隐去唇角笑意,眸光中露出些轻疑,“哦?什么岐山王?”

赵嬷嬷上前说道:“这个老奴也不知,听说这位岐山王在边疆戍守多年,战功累累,却一直未曾归京,这刚回来,便被封了咱们大业第一个异性王!”

沈听芷笑意微顿,“长得可是什么模样?”

赵嬷嬷哎道:“这就更不知了,圣上方才下的,指不定人还在上京城外呢!”

沈听芷蝶翼般的睫羽轻扇,“这么说,这位岐山王,在边疆的势力想来也是极大?”

赵嬷嬷拍手道:“那是必然呀!”

沈听芷垂下眼睫,手指停在方才翻看的经书上,良久未动一页。

青兰将寺庙中的素果子送了进来,上前问道:“姑娘在想什么?”

沈听芷抬起眼睫,看向合窗外青碧色苔藓长满的青石地面,“在想当年的一件往事。”

青兰会意道:“姑娘又在想那位公子了?”

沈听芷将视线飘回书页上,浅浅地撩了撩鬓角碎发,“当年在镇北,若不是他,我便被发卖到倚红院做瘦马了,有家不能回,叫天天不应。”

恐怕即使在扬州,她也再不能踏入家门半步。

青兰上前道:“姑娘可是想去找这位岐山王?”

沈听芷握了握手指,“我就是想去问问,他可否知道一位红缨长枪使得格外好的小将士。”

青兰轻问道:“姑娘准备今晚去?”

沈听芷点了点头,“青兰,你替我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免得招人注意。”

青兰点了点头,“小姐万事小心,若当真被人发现了,便只说是奴婢,奴婢的名声坏了便坏了。”

沈听芷拉住她的手,宽慰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夜幕渐渐沉了下来,宝阁寺的灯火却依旧不灭。

沈听芷披了件薄纱的青色披风,提着一盏琉璃宫灯,步入湛蓝的颜色之中。

山上林木青葱,在昏暗的天幕下,形成一道无影的屏障。

僧徒的念祝声远远传来,沈听芷提着琉璃宫灯,循着经声往往生台而去。

越来越近,山上的风迎面而来,琉璃灯盏中星火摇曳。

碧色青苔爬满黑青色长阶,少女轻提衣裙,执一盏琉璃宫灯,小心翼翼地迈步走下台阶。

银白月光在她身后缓缓升起,皎白月光照亮青石长阶。

亦照亮等候在长阶下,一身玄色衣袍的颀长身影。

沈听芷微微冷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谢时宴,惊讶道:“二公子?”

谢时宴撩起长袍,迈步走上长阶,在少女之下站定。

他向她伸出手,幽黑凤眸在夜幕下看不见底。

沈听芷看着手中握着的琉璃宫灯,又看看提着的裙摆,轻声道:“不必了。”

谢时宴微微偏头,语声温琅,带着些笑,“嫂嫂可是想我背你?”

沈听芷面色绯红,磕磕绊绊道:“并非、只是……”

谢时宴冷峻的面容上,锋利的棱角在月色映照下变得温和,“祖母托我照顾嫂嫂,嫂嫂在担心什么?”

沈听芷微抿了抿唇,半晌才温着嗓音小声道:“劳烦二公子了。”

她伸出纤白的手,迟疑地递到空中。

谢时宴宽大的手掌一番,将她的手掌不松不紧地浅浅扣住。

炽热的温度透过掌心,穿过半边手臂,电流般直窜心际,沈听芷觉着半边身子似乎都酥麻了。

她呆呆地不敢再动。

少年却像没事人一样,坦率地侧过身,示意她小心脚下,“夜路湿滑,嫂嫂小心。”

沈听芷屏着息,绣着青荷的鞋面一步一步,往长阶下走去。

寺庙中所有僧徒悉数聚集于后山,点燃一盏又一盏莲花明灯。

灯盏次第绽开,铺就于青石长阶之下。

远远望去,似是天上银河倒落,香火缭绕,檀香远萦。

沈听芷顿住脚步,为眼前的灯火所怔愣。

谢时宴停在少女身侧,万千灯火之中,他微微侧过身,对她温声道:“寺庙山间,上通无极之境,下连最高之水,嫂嫂,许个愿吧。”

沈听芷唇.瓣微张,她缓缓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这并非是我所设,亦不能有所求。”

她顿了顿,“若当真要求,便求那位岐山王,得偿所愿,安康顺遂。”

谢时宴身形一顿,他缓缓偏头,目光沉沉注视着少女,“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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