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试炼

灯罩下的烛影突然乍响,将苍梧的思绪拉回,他起身,照着书中的一招一式演练起来。

[在灵泉的时候,师父教了运用灵气的方法,可是……]

他伸出手,寸寸细小雷纹顺着手臂延伸,青紫的脉络带来轻微酥麻和撕裂的痛楚,比之前好多了,但仍不够。

[“你的木灵根已经被你后醒的变异雷灵根焚毁了,我儿,你现在的经脉已经不适应此界大部分功法了。”]这是叹气的父亲。

[“梧儿,前人的灵根之变不是预告,而是警醒,只要坚守本心,你不会被影响心性的,就是拳法太苦了,我们换一个好不好?”]这是泣不成声的母亲。

[“事发突然,你的双亲自有苦衷。你的经脉半毁,修行会比旁人难上一些,其中最难的,莫过天雷淬体之苦。”]这是安慰他的师父。

[“破而后立,灵泉能加快经脉自我修复的速度,我不会禁止你修习拳法,但是梧儿……”]

[“自己决定要做的,就要坚持。”]

苍梧忍着痛意,随着脑海中的音色不断挥拳,挪腿。唯有时间,抓紧时间,待他日修行大成,待他日择界飞升。我还要多久才能修复经脉?我还要多久才能与亲人团聚?

他狠狠挥出一拳,烛光被拳风隔着屏罩熄灭,室内陷入昏暗,苍梧粗声喘息收势,只有一双狼眸亮的吓人。

[还要多久开启第二试炼?]

——————————————

长尾的小团雀扒着窗沿,歪着脑袋啾啾叫了两声,而苍梧只睡了两个时辰,现在还未醒。

晨练归来的凌晓将长剑烟岚收起,揉揉吵人清梦的白团子,停止了它打小报告的行为。团雀张开双翼,跳到师父肩上蹭蹭就窝住不动了。凌晓分别看了一眼屋前日晷和屋内还在熟睡的弟子,他将刚打好的食盒放在苍梧桌面,从容迈步离开。

回到大厅,他顿了顿,打开了剩下四人份的食盒,感叹旧习难改。一人一雀用完了餐点,开始一日修行。

凌晓温习了功课。

凌晓抄录了古籍。

小团雀在复本清逸字迹的末尾上,留下好评的红爪印。

凌晓在风雪中悟剑。

凌晓顿悟了。

凌晓打扫了礼堂。

“师尊?”

凌晓正整理书架的时候被弟子拉住了袖子。

紫霄道长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这个时间不是孤家寡人,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徒弟。

“你醒了,食盒还温着吗?”

“温着呢,我已经吃完清理干净了。”苍梧抬着头,无辜地看向他,“我不知道放哪,我就放桌上了。”

凌晓将手上最后一本书籍归位,就带着苍梧来到侧室,“你路过的时候应已经看见了楼牌,这里是结阵坊。”

“是的。”

“将玉佩拿过来。”

苍梧将弟子玉解下,乖巧伸手,凌晓用其手覆之,一幅地图在苍梧的眼前里缓缓铺开。

“这是你。”凌晓点点地图上的紫色。

“这是我。”而后他而点点在旁的白色。

“玉佩上带有小型传送阵,仅限临渊峰内。”轻触地图上的名字,师徒二人回到了居所,凌晓叹了一口气,看着一身雪痕的苍梧,头疼。

“你以后可以从玉佩上传音呼唤,或者直接传送过来,会了吗。”

“会了。”苍梧应声。

“现在,回房去把备用的弟子服换上,别着凉了。”

苍梧感觉师父好像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直觉告诉他快走,于是转身进屋。

[仙界的阵法本无法用在下界,也不可能成功——上次,梧儿昏了三天才醒。]

凌晓皱眉,金色的星光蔓延覆盖了整个眼眸,白色的因果线交织,时间的长河在他脚下流淌。

[细微的变数,世界的框架,交换的代价……]

凌晓的脸色因为结局的碎片愈发深沉,有什么遮挡了本应璀璨的星光,与之相对的,世间灵气复苏,万物生长。

[这些不让人省心的弟子,仗着会点小把戏,就一个接一个的放着通天大道不走,瞬间失联。]

紫霄道长清冷的金瞳扫视过这个时间节点,并没有域外裂缝的气息,倒是有二弟子掩盖天机的手法和四弟子气死人不偿命的留言明晃晃赖着师父不走。

[都是惯的。]他面无表情想到,[闭关悟剑是别想了,等大弟子拿到本命剑就把景行捡回来。]

苍梧一换好衣裳,打开门就惊异于紫霄道人的金眸,他敏锐的察觉到了隐隐压抑的气氛,赶忙说:“师父,我换好了。”

“出发吧,参加今日的试炼。”

“是什么类型的试炼?”

“寻剑试意,你要去沉锋阁,取得自己的本命剑。”

“我明白了。”

这场试炼的开放时间很长,可以自主选择日期进入。

不同于上次苍梧昏睡三天后匆匆忙忙的入场,这一次的寻剑是由凌晓主动提出的,苍梧知道也仅是诧异片刻,并未拒绝。

[命星上耀光亮了一些,后日神魂附着旧日躯壳,对应该发生的不会意外吗。不,记忆未醒,只是直感,还是要早些下山。]

苍梧踩在师父的本命剑烟岚上,抓着他的衣袖,总觉得有一股寒意自背脊而上,危机万分,下意识又靠师父近了些。苍梧私下的小动作自是没有逃过凌晓的神识。

[梧儿这趋利避害的直感……醒了,但没完全醒,算了。]在找出罪魁祸首前,紫霄道长决定先放过他可怜的大弟子,日后再算。

他看见霞光与暮色争辉,玄鸟衔来迅息,许久未见的长辈带着熟悉又陌生的脸登上高台,将规则公布。苍梧与众多弟子一道离开师尊,步入试炼。

已确定的本不应更改,

已逝去的本不该强留。

天命的星光可以被遮掩,

世界的大势却浩瀚无声。

[每一次的轮回总会无法避免新的变数,再多叮嘱也只是徒生偏执。]

烟岚上的剑意环绕身侧,紫霄道长闭目伫立于空旷的大地上,无声对峙着万里晴空中酝酿着的东西。

[我已知晓这是他们的试炼,我不会大动干戈。]

[我只是来看看。]

“沐辰?哦,真是你小子。”

一身酒气的身躯,大大咧咧地闯进了对峙之间:“梅溪飞升后,你也会从临渊峰出来?莫不是担心刚入门的小徒弟。”

那气息远去,白发灰袍的老者拿起葫芦又喝了一口,直接坐在凌晓旁边的地上唠起了家常。

“后生自有后生福,你就是操心太多。”

“师叔,许久未见。”

那道人吓得直接呛了一口,把酒葫芦放在地上,吹胡子瞪眼:“去去去,我好心在这安慰你,你就净吓唬我是吧。拿了食盒就不认人,是越来越像梅溪那个老不休了。”

见对面后生沉默不语,刘师叔随意整理了下衣摆:“都飞升的人了,还看不破这点小事?你们真是一脉相承,还转什么长空,你啊,就是被仲秋那厮忽悠了。”

师叔从怀里掏出个包裹,拍拍地面,直到凌晓坐下来他才肯把油纸打开:“我跟你说上界绝对找不到我这么好吃的花酥,能再吃上一口都是你的福气。”老顽童得意极了,抚着胡须,“我在别的天赋不如你们,在吃方面你们就万马难追了。”

——————————————

[“师父,仙人也会心怀挂念吗?”]

[“咋啦仙人不是人啊?”]

[“别听你师叔胡扯,净给自己找借口。”梅溪道人嚇笑了一声,不知道在腹诽哪位老友,“你飞升了你就不是你了吗?少看话本多读书。”]

[“不是说,执念太深之人无法飞升吗?”]

[梅溪带着怜悯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徒弟,看在他命格的份上:“挂念是挂念,飞升归飞升,时机到了自会想开的。”]

[“别把仙人想那么好,仙人也有自己做不到的事,傻徒弟。”梅溪拍了拍弟子的肩膀,“不过明知不可为而为知,破天命而逆旧途才是吾辈之道。”]

[“咱们这一脉没飞升的多了去了,不少师爷躺地下呢!做自己就好,如果以后你遇上了什么,也别大惊小怪。”]

[“毕竟。”梅溪笑容灿烂,揽上凌晓的肩膀。]

[“咱们临渊峰的就是这个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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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临渊峰的就是这个德性。”

相似又有微妙不同的话语在耳边如惊雷落地,刘师叔无奈地叹气,知道对面有五五开的概率在走神:“我真怀疑你们天机推衍多了,看现在的事也跟翻回忆录似的。”

“你可别在时间裂缝里,迷失了归途。”

见长辈语重心长地叮嘱,凌晓也只得苦笑,微风拂面,也带不走他眉间的愁绪。

“迷路的不是我,师叔。”

叹息融入风中,夹杂着几片落叶,在空中盘旋,最后静静躺在苍梧脚边。他似有所感,站在陡峭的长阶上回望而去,来时的路早已不见尽头。

“当心了诸位!注意脚下!”领路弟子大声吆喝着,“越过问心门才是内阁!要是摔下去你们可至少要养半年才能来再次寻剑了!”

“啊!”低头看山底的试炼弟子打了个哆嗦,“已经这么高了?这高度,我怎么觉得摔下去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诶,这位师弟,这都还没过问心门你的退堂鼓就打起来了?你可以不相信自己,但你要相信杜师叔的医术啊!”领头的拍拍胸脯,单手叉腰比了个大拇指,“放心!身躯四分五裂都是小问题,包你来了还能来!”

“?”

看着师兄满面的笑容,原本不害怕的弟子们都咽了咽口水,师兄,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原本不怕的都犯怵了。

不过胆大细心的弟子还是有的,一位沉默了一路的人突然出声,把他旁边的试炼者又吓了一跳。

“到了。”

抬头,见丛影交叠,高大的石门的一角若隐若现,耸立在破旧的台阶之上。灰白的雕纹透出远古气派的威势,牌匾上斑驳的金字却不能抵御时间的洗刷。

走近了瞧,愈发如此。

苍梧听着众人的惊叹心下皱眉,觉得有些不对,他只是看着铁画银钩的“问心”二字,未曾将情绪露于言表,在一众弟子之间并不显眼。

“这石门修的好生气派。”

“这金字闪着辉光,就跟刚漆上去一样!”

“不对,这哪是石门,这是上好的白玉修的!边阶刻雕也是,这什么奇兽?我认不出来,算长见识了。”

“门旁种的是医兰,味甘芳,治清热,母亲将其入药过,这高低错落的倒是好看。”

……

“师兄,请问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什么?”

未待一众弟子叽叽喳喳的讨论完环境,就有人走出询问。苍梧识出,那是第一位发现问心门出声提醒之人,他亦走出人群,一同来到收敛气息的领路弟子身旁。

“师兄,我也有此疑问。”苍梧做了个拱手礼,一同问道。

“哎呀,本想还偷个懒。”领路弟子笑眯眯的看向他们,“竟然被你们两个捉住了。”

去除了迷雾,苍梧这才发现,自己昨日里还见过这张脸。

[这不就是昨天丢下自己和霍师兄跑了的任青书师兄嘛!]

他在心中嘀咕:[师兄课业做完了吗?又跑出来做任务。]

“门又不会跑,你们自个进去就是了,往哪里走都行,寻到什么剑全看缘分。”贵人多忘事的任师兄并没有认出苍梧,“可别让其他小家伙知道我在这里,我听听他们还能聊多久。”

另一位陌生弟子点头予诺,转身利落进门。苍梧正要离去,看见一道御剑而来的身影,突然问了一句:“任师兄,你的课业做完了吗?”

“当然没有,下次一定。”任青书下意识回到,眼前的弟子得了回答拨腿就跑。

“?”

任青书困惑极了,看向门内不知名师弟迅速消失的影子:“那家伙跑那么快干嘛?”

背后,一只手附在了他的肩上,任青书寒毛乍起,缓缓扭头。

只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好友本该俊朗的脸庞,却比那狱中怨鬼还要阴森,活像无常索命。他薄唇轻启,字若千钧,咬牙切齿地报出将死之人的名号:

“任,青,书。”

斩冥刃已出鞘,任青书的神魂在识海不停尖叫,怎么算都是在劫难逃。

[完了]

受害者同加害人心中一锤定音,判定了结局,听着门外的惨叫,苍梧感同身受,仿佛回头就能看见处刑现场。

[果然,还是崔师兄更可怕一点,还好我跑的快。]

苍梧想着想着打了个激灵,脚下步子更快了,甚至超过了先前那人。

那名陌生的弟子先是看了他一眼,待到门外威压传来,二人不再回头,纷纷加快了步伐。

大师兄说他不是故意的,单纯好奇,你们信了吗╰(*′︶`*)╯

顺便一提,玄清门内,像凌晓一辈战乱时,父母不明捡回来从小养大的叫师父,父母双亡师门当家的也是喊师父,亦师亦父。

像苍梧一辈世间太平了,双亲健在前来拜师的喊师尊,也有严肃场合喊师尊私下叫师父的,或者撒娇喊师父,犯事喊师尊的(问就是心虚x)

也有种情况父母放养,一开始也是喊师尊的,多养几年时间长了就是师父了_(:зゝ∠)_根据人物场景会转换称呼表达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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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咦,我接到弟子通报,问心门外有人私斗?凌小子你帮我看看?”

“是青书和崔问。”

“那小两口又吵架?不去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小青书也不怕把媳妇气跑了整天嚯嚯。”

“青书他们什么时候结了道侣?”

“快了,不信你算算。”

“……确实。”

“是吧!我就说!秋露峰那家伙还不信,这事我不算都知道,回去我可得气气他。”

“您又诈我,可别说是我算的。”

“放心放心!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刘师叔高兴的慷慨解囊,又拿了不少吃食作为贿赂,凌晓拿起糕点,半点没提作为导火索的大弟子,时间也和乐融融地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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