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客气一番,时雾没想到真的把人给请进家门。
现在时间近九点,说晚也不晚,对于其他年轻人来说更是相当惬意的时光,她不是,她只有局促,这屋子里除了霍以南,就没其他男人来到过。
好在她平时生活细致干净,房间各处都非常整洁,进门后,时雾从鞋柜里头翻找出一双男士拖鞋,递到霍遇的跟前,自己则慌慌忙忙地去准备茶水。
待客之道她是懂的,理应也按照这个来,只是不论这时候还是这人,给她带来的紧张感远远胜于其他人。
“二叔你先过来坐会休息下。”时雾加快脚步,让自己忙起来不去应付那边的客人,“我给你弄茶,你喜欢吃淡的还是浓的?”
“晚上了。”霍遇说,“白水就行。”
晚上喝浓茶,是怕他睡觉太香吗。
时雾忙碌的步伐停顿,弄不得茶水,就少去很多事,她不怕麻烦,她怕的是和他独处的时光,眼下只喝白水的话,半分钟的功夫就弄好了。
一杯白水太不讲究,她又切来一盘水果。
霍遇坐在单人沙发上,脱下外套后整个人显得家常和随意些,比平时多几分亲和力,从她手里接过白水杯后淡声道一句谢。
这个出租屋于他这样的来说确实太寒碜,小客厅小卧室,盆栽是菜市场十几块一盆的绿萝和多肉,老房子隔音不好,总是传来隔壁狗叫声。
半杯水喝完,霍遇问:“平时就住这儿?”
时雾点头。
被霍老幺赶出来后她没有固定住处,哪里离学校和工作地点近就住哪里。
她有点傲骨,和霍老幺不对盘,自然不肯白白接受霍以南送的房车,免得真中霍老幺话里的道。
霍遇放下杯子,说:“老爷子上回提过你。”
“提我做什么?”
“问你工作和住处。”他说,“说你总归是霍家的人,最基础的生活,理应有保障。”
霍家老爷子,也就是霍遇的父亲,霍以南的爷爷,兴和集团目前董事长,本来因着年数上涨,渐渐退位给儿孙辈,自己和老伴安度晚年,但老爷子思想顽固传统,总担心儿孙辈搞砸事情,时不时还要对家里和公司的事情操心一二。
时雾寄居霍家的这些年,对老爷子的印象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中规中矩的,毕竟那老头子规矩太多,见她有一回穿条裙子都要叨叨好几次。
好的地方在于,哪怕老爷子记忆力衰退,偶尔也能惦记下她,可能是觉得霍家没姑娘,她也算霍家一份子,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过得太狼狈。
当霍家姑娘可以,好吃好喝招待着,但当霍家媳妇,就不行了。
老爷子虽然没明说,不过态度应该和霍以南父亲观念一样,都是薄情重利的商人,哪肯让一个普通人分走霍家的一杯羹。
不管怎样,被惦念是好的。
时雾抿出一抹笑:“我现在这样也挺好。”
她笑得有点假,不比以前灿烈,以前和霍以南住一下雨就漏水的房子也能笑得跟花似的。
霍遇直言问:“哪样?”
言外之意,就现在这样?
时雾便不说话,自己捧一杯水,慢慢细饮,消磨时光。
停顿好久,她缓缓开腔:“其实。”
“我也想有个家。”
和住什么地方没关系,不是说住大房子就是个家。
家这个东西太难定义,总不能因为她无父无母,自小被抛弃就定义为再也没有家,她被收留到福利院,和霍以南在一起,和霍以南回霍家,和霍以南住出租屋,这些经历给她带来的感觉,就是家。
只是。
时雾又不吭声,笑不出来,也哭不出声。
“有没有想过。”霍遇像是随意提起,“找一下你的亲人?”
“什么?”
亲人?
时雾听得懵懵然。
认亲吗?贴个寻亲启事还是什么。
她没想过。
哪怕被他提起来,她也没打算去做。
“没什么好找的。”时雾说,“我大概也能猜到我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以前既然是因为穷得没法帮我看病就把我丢弃,那么现在大概率也不会好过。”
她日子过得一般般,并不想去认丢弃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混得不好的话,没准还要卖感情牌来找她要抚养费。
混得好的话……她也不会原谅的。
所以没必要。
时雾没从霍遇神色里看出点什么,以为他只是顺势接一下话,茶水喝完,天色不早,该是差不多送客,但许久没听见他起身的动静。
这时间,也不早了吧。
男人都喜欢这么做客的吗。
她时不时瞥钟表的动作毫无掩饰,霍遇看在眼里,没放在心上,直说:“要请我走吗?”
“……”
她想要解释时,他已然起身。
其实算算时间,加上爬楼时间,不过十几分钟罢了。
“溪水湾有套新别墅。”霍遇起身后,回头对她说,“密码回头我让人设置成你生日。”
“什么?”
“至于工作,集团下各类小公司都有,你想要什么开个口就行。”
“……”
时雾听出来,他是给她安排基础生活,不由得抬头看去。
男人声色平淡,不急不慢地叙述着这些,没有任何的刻意和拨弄,实实在在地把事情给策划好。
这些东西,霍以南也说会给她,不过只是说说。
他会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别墅,买在哪里好一点,等他忙完后就带她看房子。
话挺多,实事一直没有干过,永远忙不完。
时雾知道他不是小气,不是不给她买,只是没放在心上,但经常说空话的男人,就是给人画大饼的印象。
“小十五。”
耳边,传来男人的低唤声。
时雾眼睫抬起去看他,有点迷茫,“啊?”
“你和以南在一起的时候。”霍遇问,“也喜欢盯着人看,不说话?”
“……”
不是……
她现在只是有点懵。
摸摸脸上滚烫的温度,时雾不知看向哪里,收回去的目光周周转转,还是落到他身上,再次看见男人袖口的痕迹后,时雾不太定的下心神。
欠他人情太多,她却是个喜欢赶客人走的主儿。
刚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时雾顺势说:“我只是看见二叔衣服脏了……想着要不要换一件。”
被指点,霍遇低头望一眼。
确实脏了。
味道也难闻,烧烤料的气息,那些青年吃饭不干不净,手脏得很。
他问:“你这儿有衣服?”
“有的。”
她会给霍以南买衣服,都是小品牌,有些他穿不惯,包装还没拆封就搁衣柜里沉灰。
时雾去卧室捣鼓一番,回来后手里多一件白衬衫,霍二叔和侄子身形差不多,尺码也应该是一样的。
怕他和霍以南一样排斥这类衣服,时雾提前提醒:“……之前随便买的,不太值钱,你可能穿不惯。”
他把衣服接过来,没有拒绝。
家里换衣服的地方只有卧室和洗手间,前者是私人领地,理应不该进才是,但这边洗手间太窄下,时雾还是把他带到卧室。
卧室和阳台,用一扇玻璃门挡着,为保持通风门是开着的,一眼可见阳台上晒晾着的内衣裤,她生活没那么精致,内衣裤不是成套买的,散件的,白色内衣和粉色内裤,放一起挂着,有一点喜感。
和尴尬。
时雾不知该上前把衣服收了还是直接放他在这里换。
去收衣服,动作明显,他一定会跟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届时只有更尴尬。
时雾只能若无其事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退出房门,“那二叔你在这里换吧。”
站在门外等一会儿,许久不见动静,她又隔门问:“二叔?”
“小了。”
“什么小了?衣服吗?”
“嗯。”
“不会吧。”
时雾意外,那就是霍以南平时的尺码,他们两人看着差不多,霍遇可能高一点,但不至于衣服会小了吧。
搞不懂男人的尺码,她拧眉想一会儿,“衣柜里应该还有,要不你再试试。”
“哪儿?”
“在那个……”
第三个柜门。
估计他也找不到,时雾迟疑地拧门,“我来找吧……”
门没锁,一下子就推开了。
晃入眼前的,是男人修长的身躯,腹部线条精美明晰,臂膀肌肉恰到好处,不夸张不突兀,整体宛若国际男模的标准身材。
时雾只看半秒,很快移开视线,背过他去衣柜前找东西。
一会儿,男人那张斯文英俊的脸挂着随然,“小十五。”
“啊……”
“找不到就算了。”
不过是一段车程,烧烤味也可以忍一下。
时雾还是硬着头皮找一会儿,“我再找找。”
找着找着,她感觉到眼前暗淡很多,紧接着,淡淡的男人气息从上而下投落。
霍遇在她一侧半蹲着,似在等待她能找出什么。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约摸之间还能再站一个小孩,但时雾的心跳急剧加速,一个抬手动作,使得肩膀不经意地触碰到男人坚实的胸膛,温热陌生的触感给大脑带来不小的冲击。
记忆回到那晚在酒店,她发着烧,抱着这个男人,不记得什么感觉了,只记得温暖可靠,所以认为是霍以南,卸下所有防备。
她思想浑浑噩噩,手下动作慢吞吞的。
霍遇则心平气和,从她手下拿过一样,“这件呢?”
“这个……他穿过了。”
“没事。”
时雾便把说的那件拿出来,起身后,以她的视觉刚好近距离看见男人麦色肌肤以及鲜明的八块腹肌,精瘦的腰似乎很有力,一看就是经常健身才有的效果。
不是没看过男人身材,只是头一回让她有一种悸动的感觉,兴许是辈分差别带来的神秘和压迫感,才让自己的感官放大到这个地步。
男人上半没什么好隐藏的,夏天时不少人爱光着膀子,游泳健将也在屏幕前光着呢。
霍遇直接在她跟前穿上了,这次的刚好,只是黑衬衫让人的气质更深邃一个度。
霍遇随口问,“你买给他的?”
经过提醒,时雾看向那件衣服,她喜欢霍以南穿白衬衫的样子,没买过黑色,再说,她对他的尺码掌握得非常了解,不可能把衣服买大了。
而霍以南自己,更不会买大。
那么,只可能是别人买的了。
时雾握紧拳头,心微凉,笑了笑,没法解释。
衣服换好,差不多该走人,还没等时雾送人出去,门口传来敲门声。
门铃坏了,咚咚咚的动静,像是唤醒人的闹钟,刺耳又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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