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职工浴室在女生浴室楼上,每个隔间都装了不透明的油布帘子,站在帘子外什么都看不到。
黎逢春和花桥选了角落里两间相邻的,各自进去之后,水流声就响个不停。
黎逢春仰起脸,任凭水流直接从额头上猛冲下来,再顺着脖子流遍全身。
整个空间潮湿闷热,她用手画着圈在身上打香皂,在划过前胸的峰峦时,忽然打了个颤。
那股闷热似乎透过皮肤和骨骼,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不声不响地兜住了她的心脏。
很憋闷,很热。
窝在心里撒不出去。
她忽然有些心烦,想立马穿好衣服跑出去,跑几公里泄泄心里的火。
水流冲走了身上的泡沫,黎逢春晃一下身子,靠在了墙上。
也许是靠墙的力度有些大,墙壁被她靠出了一声闷响。
隔壁的水声立马停了,花桥的声音轻轻小小传来:“逢春?逢春?你怎么了?”
“没事,靠着搓澡。”黎逢春答道。
花桥开口说话并没有让她转移掉注意力,反而像几滴小小的水珠,跟着潮热一起滴落在她心尖上,漾开一股更大的水汽。
黎逢春咽了口口水:“花桥。”
她的声音也像是泡过水一样,含混不清,潮湿又滑腻。
花桥听黎逢春叫了很多次自己的名字,却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语调。
像是……撒娇?
她觉得可能是澡堂子里太热的缘故。
“怎么?”花桥关上淋浴头,问道。
“我今天出了些汗,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搓澡?”黎逢春单手扶墙,另一只手撩了一把水洒在脸上——可惜那水是热的,并不能让她清醒。
“好呀,我马上过来。”花桥的声音依旧轻而小。
黎逢春关了淋浴头,没了水流声,心中的烦躁好像也跟着去了一点。
她听到塑料拖鞋拍在瓷砖地面上的声音,带着一点点黏糊的水声,一下下靠近过来……
花桥对这种请求并不感到意外,小时候她跟两个姐姐互相搓澡,大姐有时还帮安凤敏搓,上了大学之后女生澡堂里,也常能见到好朋友之间互相帮忙的场景。
黎逢春背对着她站在那里,湿漉漉的长发被分成两半,披散到了前面,露给她的只有一个结实的后背。
花桥接过搓澡巾套在手上:“我开始了哦,你扶稳啊。”
黎逢春的皮肤很烫热,混合着浴室的蒸汽散发出一股很清新的“人味”。
“嗯……”
搓澡巾落在黎逢春身上时,她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轻哼出声。
“我下手太重了吗?”花桥停下手,问道。
“不会。”黎逢春的声音有些发闷、发颤。
“那就好。”花桥的手再次落在黎逢春的背脊上。
面前的裸.露的身体比穿着衣服看更加结实,她肩膀略宽,肩头肌肉圆鼓鼓的,用手撑着时显得很霸道。
她脊柱那一条微微下陷,两侧的拱起也是偏硬有些弹性的,花桥抬起胳膊,又用力在她脊柱附近搓了一下。
黎逢春的温度与气息在整个隔间弥漫……花桥觉得自己忽然开始心悸。
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像她大学毕业的时候跟同学们聚餐,在大家的起哄下喝了两杯白酒,水一样清澈的酒液从口中灌下去,**辣烫了一路,落在胃里,然后慢慢烧遍全身……
她不会喝酒,很快就觉得双颊发烫,阵阵心悸。
“你冷吗?”黎逢春忽然开口问道。
怎么会冷呢?
面前的人像个小火炉,烤得她从里到外都是烫的。
“不……冷。”花桥颧骨发烫,蚊子叫一样哼了一声。
“累吗?”前面的人继续问。
“也不。”花桥一紧张就想垂下头,一垂下头……
就能看到她浑圆紧实的臀和大腿,再往下又是两根漂亮的小腿——黎逢春跟腱很高,脚踝不粗,脚跟往上两根长筋绷得又直又紧,就像是雕塑美人忽然被神明点化,生出生命,冰冷的石头化作血肉……一呼一吸之间,她的身体微微起伏,带着蛊惑人心的美与力量。
花桥有些痴了,伸出另一只没戴澡巾的手,轻轻放在了黎逢春背上。
她觉得自己甚至能感觉到那片细滑的皮肤之下,血液的动向。
黎逢春的身体绷了一下,随后有些躲闪般让开了她的手:“好了吗?”
“哦。”花桥忽然回过神来,像是被灼痛般收回了手:“好了。”
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羞耻感来,一言不发地摘下澡巾,匆匆逃回了自己的隔间。
听到隔壁的水声重新响起,黎逢春才慢慢放松了身体,长长一口气呼出来,她再度打开淋浴头,蹲下身环抱住自己,指甲掐进肉里犹不能解心中的痒,后槽牙磨了又磨,直到磨出一股血腥味才罢休。
……
回家的路上,二人罕见地谁都没开口先说话。
路上能碰到些其他老师,提水的,倒垃圾的,有的见了花桥会客客气气打个招呼,问一句安校长最近怎么样,有的远远看见她就绕路走远。
从前她见了那些绕路走远的,心里还会有片刻沉重,今天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感觉她跟黎逢春之间……
好像多了些友谊之外的东西。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说不清楚。但那些东西像个柴堆,她往里不知加了多少易燃物,方才那一动手就像个火星子,全给引着了。
“花桥。”
临进单元楼,黎逢春忽然开口叫了一句。
花桥松了口气——她以为黎逢春会生气,或者会在心里用别的想法想她,没想到她语气还算正常,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
“嗯?”她调整好心情,转头应了一声。
“回去还是给阿姨打个电话吧,学校的老师看来很多都知道了,瞒是瞒不住的。”黎逢春语气很认真。
提起王建民,花桥又生起气来:“不说是不行了,本来糟心事就多,我真怕我妈血压高,我姐恢复不好……”
“她们现在就在医院里,还相对安全……你家里在省城还有其他亲戚吗?能帮着照应一下那种。”
黎逢春看花桥掏钥匙,就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装着衣服和香皂的口袋。
“有,我小姨在那里。”花桥将黎逢春让进屋子,自己则直奔座机旁,拨通了安凤敏的电话。
听完王建民的事,安凤敏沉默片刻,道:“我让老二来陪你。”
安凤敏就是这样,就算再不喜欢、再恨一个人,也从不在人后嚼人家一句舌根。
“可二姐还在上班,妈,小黎她说——”
“小黎有自己的事要做,这是我们家的事,人不能这么自私。”安凤敏打断了花桥的话头。
“这是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不是自私,每个人都有完不成的事,都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而且帮助别人,为别人付出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妈,我不信你没有体会过!”花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口气顶了安凤敏一大段。
黎逢春侧头看她,花桥的侧脸线条很柔软,她好像一直是这样一个温温柔柔的人,但此刻神态严肃,那张温和小巧的脸上居然在此刻生出了几分坚毅来。
这是花桥懂事之后第一次跟安凤敏当面对峙。
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想永远被安凤敏的框架束缚。
从前唯唯诺诺,她心中不是没有火气,但从不敢发出来,今天在澡堂子里的火本就没下去,现在一咬牙撒了出来,到时候安凤敏回来,是杀是剐她都认了!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随后便传来安凤敏极其冷淡的声音:“嗯,你长大了,有的是人愿意帮助你。”
“妈,我——”
“行了,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你是大人了,自己抉择。”安凤敏冷冷丢下一句话,挂断了电话。
花桥鼻翼扇动几下,几声忙音之后,她也放下了听筒。
黎逢春瞧见,那只手青筋暴起,将电话筒握得很紧。
大概是母女俩有些什么不痛快吧。
黎逢春心想。
花桥起身,勉强笑了笑:“我妈非说我麻烦你,要让我二姐来陪我。”
“可你二姐不是在电厂上班?那么远,她怎么天天来啊?”黎逢春有些疑惑。
“她宁愿让我二姐休假也不愿我麻烦你。”花桥低着头,声音怏怏的:“很烦,她们都总觉得我是小孩子。”
黎逢春伸手在她肩头拍了拍:“可能是你才上班没多久,又是家里老小的缘故吧。”
其实她也很喜欢照顾花桥,但不是拿她当小孩,就是一见她就有那种……让人忍不住想照顾的感觉。
当然还有其他感觉。
比如刚刚在浴室,她就差点忍不住了。
差点忍不住转过身将花桥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头,摸摸她的脸,揉搓揉搓她纤细的身体……
简直像个变态。
黎逢春在心里唾弃了一阵自己。
还好花桥没察觉到什么,不然……
她恐怕会觉得自己恶心吧。
“睡觉吧,你明天还早起。”花桥垂头丧气地拉着黎逢春走进了卧室。
还是那架她们睡过的高低床,黎逢春手脚轻快地爬上去:“你先睡,我怕我睡着了翻身,吵醒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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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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