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花桥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郑丽丽给的笔记本还放在那里,她却没心思看了。
黎逢春也的确如她承诺的那样,在摆好了摊之后给她发了信息。
花桥握着手机,发了十来分钟的呆,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打断了她的思绪。
办公室里老师少了一多半,剩下的老师大都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她。
【我二姐今天要来陪我,晚上就不麻烦你过来啦。】
花桥努力将短信语气调整成轻松的状态,发过去之后想了想,又补了一条:
【我们周末再出去玩好吗?正好南华山好像有庙会。】
过了很久,黎逢春也没有回复她。
大概是太忙了吧。
花桥帮她找了个借口,然后在学校食堂买了袋泡面带回家。
花檀来得比她想象中还快,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一见花桥进门,她就一跃而起,拉着妹妹上下左右都看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外伤才松了口气。
“二姐。”花桥没精打采地将泡面放在茶几上:“我不知道你这么快就能来,咱们做饭吧。”
花檀“嗯”一声:“我从单位食堂提了炖肉回来,热一热就能吃。”
言毕,姐妹二人就一同进了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忙活。
“妈说的吓死我了,听说王建民头破血流,我以为他跟你动手了。”花檀重重叹了口气:“你没事就好,那就是个疯子。”
“妈不是一直这样嘛,一点小事就上纲上线,弄得没完没了的。”花桥对安凤敏的气还没消,话里都在怨她。
花檀听出了一点不对劲:“干嘛?你不想让我来陪你?”
花桥手里捏着个馒头,闻言,往盘子里放馒头的手略重了些:“我哪有这个意思!”
“一个醉汉上门,你那针尖大点胆子,不怕?”花檀睨了妹妹一眼。
花檀的感受是正确的,花桥的确有点不想让她来陪,在当时也很怕王建民。
但是现在想想,就算是她一个人在家,楼上楼下都住着学校老师,还有体育老师呢!喊一嗓子出来,难道还能真被他欺负?
于是她叹了口气:“二姐,我都二十几岁了,我知道报警电话,楼上楼下也都是四中老师,虽然平时不怎么待见妈,但咱们家真有事,喊一嗓子难道还喊不出几个能帮上忙的人吗?”
花檀放下手里擦拭保温饭桶的抹布,有些意外地看了花桥一眼。
“你那个朋友是怎么认识的?”花檀收回目光,继续问道。
“我去买菜认识的,她在市场卖猪肉。”花桥将馒头热进锅里,说道。
“啊?”花檀显得有些意外:“摆摊的?”
“嗯。”花桥点头。
花檀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在她心里,花桥和那个小黎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不用她劝,过段时间也会分开的。
结婚交友,都讲究个门当户对,这个道理给年轻人是讲不通的,等她们自己试过一次就好了。
花檀一边在门后钩子上挂着的棉布上揩手,一边想。
等着饭热的间隙,花桥又看了一眼手机——黎逢春还是没回信。
是生气了吗?
还是她觉得自己太粘人了?
我粘人吗?
花桥捏着手机,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吊灯。
这房子住了很多年了,厨房瓷片是前几年贴的,从前没有瓷片的时候,厨房也没有油烟机,只有个小风扇对着锅台转,天花板和四面墙被熏得又黑又油,过年扫房扫墙,从厨房都能弄出来不少黑乎乎的油泥,看了让人直反胃。
但那个黑乎乎的厨房里,好像有很多回忆。
从前一放学回家一推门,安凤敏必定在厨房叮叮当当,花桥书包一放就跑去厨房跟她聊天,聊学校的同学、聊老师、聊自己回答了什么问题,做对了哪一道附加题……
吃饭的时候也要说,甚至有时候安凤敏去上厕所了,她就站在厕所门口说。
好像是挺粘人的。
花桥决定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于是收起手机,问二姐:“二姐,律师怎么说?”
花檀正抱着胳膊靠着锅台发呆,被妹妹一句话叫回了魂:“肯定能离,王建民说什么都没用,我已经跟妈和大姐说了,在省城还要找法医做个伤情鉴定,到时候就看财产怎么分了。”
说起来财产,花檀又叹了口气。
大姐有什么财产呢?在汽修店帮忙也不见得多闲,一分钱工资没拿过,还不能出去上班……
花桥也开了口:“大姐……能分到财产吗?”
“不知道。”花檀摇了摇头:“彩礼没见过一分,我看大姐手上就一个金戒指,这金那金的估计也没买齐,房子店铺都是人家王建民的,她有什么呢?”
花桥不说话了,她想起黎逢春说过的话,盘算着等大姐回来,养好了身体和心情,她就找个机会劝她找地方上班,哪怕就在四中当个什么临时工呢,也比在王家白帮忙不拿钱的好。
……
黎逢春早上开张没多久,小灵通就响个不停。
她看到是家里的电话,掐了几次,最终还是接了。
“迎娣啊,你上哪去了?”电话那头是母亲的声音。
声音里有些讨好的意思,无事不登三宝殿,黎逢春知道,这是母亲有事要求她了。
多半是为了钱。
“什么事你说。”黎逢春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用抹布擦干净面前的台板。
“没什么事啊,你怎么不回家呢?你不是爱吃包子吗?妈给你蒸了包子,回来吃呗。”黎母的声音小心翼翼的。
“多少钱,你说。”黎逢春早知道了她的套路,根本不搭她吃饭的茬。
“哎,就是……两万。”黎母期期艾艾开了口。
“两万?雁城是没有银行吗?你怎么不让黎硕才去抢?我没有。”黎逢春直接挂断了电话。
几十秒之后,电话又打了过来。
她掐掉,直接关机。
一个盘着发髻的中年妇女一边背着包,一边挎着菜篮子,在几家肉摊前晃悠。
“姐,买肉啊?什么部位都有,来看看呗。”黎逢春一秒变脸,笑吟吟地跟中年妇女打招呼。
“哦。”中年妇女看肉看得眼晕,面前骤然出现一张漂亮脸蛋,便被吸引了过去。
“什么时候的肉啊?”妇女一边翻动着铁钩上的肉,一边问道。
“都是今早拉来的,你看,看上面的戳,多清晰呢!”黎逢春热情地给顾客翻看着肉皮上紫色的印章。
“哦……”妇女并不赶时间,便一块块翻看了起来。
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慢慢站到了妇女身后。
他一只手举着书本大小的黑皮包在胸前,另一只手好像是搭在拿包的手臂上,看不清楚。
他目光落在几家肉摊子上,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大姐!姐!小心你包!”黎逢春凑近那妇女,压低声音说道。
“啊?!”妇女愣了一瞬,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小偷,有小偷,抓小偷啊!”
石滩市场一直流窜着一股小偷势力,不算特别猖獗,但就像是老鼠一样,怎么打都打不干净。
人们的目光齐齐集中过来,男人瞪了黎逢春一眼,扭头就跑。
他跑得飞快,抬腿还跳过了几辆挡路的自行车,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市场尽头。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让妇女检查一下包里的东西。
好在包是完好的,里面的东西也没有丢。
妇女没心思卖肉了,急匆匆地离开了市场。
“你说你图啥?”旁边肉摊子老板“笃笃笃”剁着馅儿,对黎逢春投来个“至于嘛”的眼神。
“什么图什么?都跟你一样把头一缩当王八,谁还敢来市场买菜?到时候满地贼,你手里那点钱都要被人惦记。”黎逢春对那边翻了个白眼。
“他们后头可是有人的,背靠□□,你断了人家财路,将来小心人家端你两盏灯。”隔壁摊位的老板说道。
“两盏灯”是黑.话,指人身上的一双眼睛,端灯就是要弄瞎这个人的意思。
“好,别不来。”黎逢春冷笑一声:“老娘跟他兑命。”
隔壁摊位老板摇摇头:“谁要你命?人家看你长得漂亮,说不定——”
“你再说?”黎逢春一刀砍在案板上:“我先跟你兑!”
“啧!”另一旁摊子上的老板咋舌:“年纪轻轻又是个姑娘,舞刀弄棒的,看将来谁敢要你。”
“放心吧。”黎逢春转过头去对着另一边冷笑:“你爹入了半截土了,老娘看不上,你别急,你那小妈另有人当。”
黎逢春奶奶年轻时就是柳村出了名的泼妇,论起骂人,这一排也没人敢跟她比。
论狠也不敢。
摊贩们要么年纪大了,要么有家有娃,黎逢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动不动把兑命挂在嘴上,他们也不想惹。
生意被小偷一搅合,惨淡了不少。
整排肉摊子没有一家卖完的,黎逢春想开机看看花桥有没有来消息,又怕母亲再继续电话轰炸,索性不再管手机了,准备等做完了生意直接去花桥家找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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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摆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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