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用过早膳,谭义便让叶宜请叶蓁去书房。
书房里,谭义夫妇和大姐夫谭远潇都在。
叶蓁落座后,谭义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你的提议,你大姐姐昨晚跟我们说过了,只是若我都走了,那些曾跟着叶将军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又当如何?”
叶蓁明白谭伯伯的顾虑,道:“谭伯伯可曾想过,即便不离开西北,您也帮不了他们,依旧只能任由京中派来的人打压,若是谭伯伯和大姐夫都去了京城,或许还能帮上一二。”
谭义沉默下来。
谭远潇道:“四妹妹,岳父在时,岳父便是他们的主心骨,如今岳父调任回京,父亲便是他们的主心骨,若是父亲也去了京城,怕是会军心涣散,倘若他日战事再起,就京中派来的那些草包,只会让刚收复的九州再度落入贼寇之手。”
叶蓁笑了笑,看着几人道:“谭伯伯,大姐夫,你们太小看将士们了。”
谭义、谭远潇等着叶蓁继续说。
叶蓁:“我自幼在边关长大,西北说是我的家乡都不为过,而于诸位将士而言,这里也是他们的家乡。守卫家乡安宁,护佑百姓平安,皆是出自于心,并非因谁是他们的主心骨,将士们才会如此。如今京中派人一步一步掣肘大家,大家最多是郁郁无奈,若如大姐夫所言,边关战事再起,他们定会义无反顾上阵杀敌,绝不会军心涣散!”
叶蓁话落,二人双双一怔。
书房安静下来。
良久,谭母张氏打破了书房的安静,笑道:“你说说你们两个大男人,还没一个小姑娘看的分明,我看四姑娘说的就很对,既然京中能往西北派人过来,你们就去京城阻止嘛!到时候再把咱们原来的将士提拔上去不就行了?总比你二人日日在这只趴窝不抱蛋有用的多。”
谭义轻哼一声:“你说的倒是轻巧,我和远潇去了京城就能阻止他们了?叶将军回京都只有个虚爵,至今皇上都没安排什么差事给他,我若去了——啧!你以为这京城说去就能去的?”
张氏也“哼”了一声,声音比刚刚丈夫的还大:“就说你们父子俩都是榆木脑袋,四姑娘既然问了,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是不是?四姑娘?”
叶蓁正听二人一来一往听的兴头,忽被问道立刻轻声咳了咳:“谭伯母说的对,十足的把握没有,几分把握还是有的。”
张氏哼笑道:“瞧瞧,你们听见了没有?”
谭义暗暗瞪了妻子一眼,谭远潇和叶宜则无奈笑笑。
谭义:“四姑娘要如何做?若是至国公府于险境,那我们谭家是万万不答应的。”
叶蓁听了此话,心下万分触动。
京中攀附国公府的人,都是有所求有所图谋。
谭家和叶家本就是姻亲,国公府帮衬一把也是应当,而谭家最先想到的却是会不会至国公府于险境。
叶蓁诚恳道:“谭伯伯放心,此事还用不着父亲和兄长出面,我应当就能办成。”
谭远潇:“所以,四妹妹打算如何做?”
叶蓁神秘一笑:“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此事商议完毕,张氏又道:“四姑娘三年没回来西北了,这些日子不如四处转转?十日后正好是崔府君生辰,还可以去庙会逛逛?”
叶蓁听到庙会,是有几分心动。
只是现在不知刘贵妃和二皇子他们布局到了何种地步,她耽误不得,想快些回京找兄长商议,西北也要安排人盯着才是。
叶蓁便找了个借口:“此次我出来的太久了,夫君他应该想我了,我还是早日回去吧,何况谭伯伯你们进京一事,安排的越快越好。”
叶蓁说的脸不红心不跳,谭家几人听后则打趣地笑了。
谭家人直爽却不粗枝大叶,知道叶蓁此次急匆匆过来并非无缘无故,直到昨晚听了儿媳说了三姑娘一事,他们便明白了。
明白,也理解,若换成他们遭遇此等事情,他们也会这样做。
谭义郑重地道:“四姑娘,我们知道你过来这一趟是为何,回去请叶将军放心,我们谭家现在对儿媳如何,以后还如何,若是远潇对儿媳哪怕半点不好,我们谭家就再也不认这个儿子!两个孙儿也都改性叶!”
谭远潇笑笑:“宜儿这么好,我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会对她不好?”
叶宜瞪了他一眼,脸颊热了起来。
张氏则笑盈盈地看着儿子和儿媳,叶宜脸上更热了。
叶蓁也笑了。
谭义能说出不认这个儿子和让两个孙儿改性的话,这无异于发誓若是对大姐姐不好,谭家便断子绝孙。
冠冕堂皇的话比比皆是,但能说出断子绝孙这样的话,可见其郑重。
次日一早,叶蓁再次换上男子装扮,同大姐姐说了过几日一车礼应该会到,又去同谭家人道别,最后一行人又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京城。
行了两日,正好遇见带着一车礼的青芷、青糖。
二人见自家姑娘竟已往回走了,便一同弃了马车和叶蓁一起返京,那一车礼便由江渚带两名护卫送去谭家。
一行人又行了十余日,终于看见了京城南城门。
南城门处,排了两条队伍。
一条是鱼行、肉行、瓜果、香料等各大商贩的长队,商贩们都等着早早进城,将手里的货物兜售一空。
另一条则是轻装简行的民众排起的长队,有的进城探亲访友,有的则是返京回城。
叶蓁一行人自动排到了民众队伍的后面,耐心地等着进城。
忽而,在商贩队伍的最后面起了一阵骚乱,叶蓁示意行言过去看看。
没一会儿功夫,行言便回来了。
行言:“夫人,是云锦坊的云小掌柜,正被刘枢密儿子刘隐刁难,让她去刘府给他做妾,她带的护卫听见对方是刘枢密儿子,一时也不敢妄动。”
刘隐,是刘枢密四十多岁才得的一个儿子,自小娇生惯养纵容至今,只知花天酒地仗势欺人,刚及冠便已大腹便便一身横肉。
云锦坊云小掌柜,名叫云唯卿,生的端庄秀雅,除了身份地位,她的言行举止和京中高门闺秀一般无二。
因名字中也有个“卿”字,曾被傅卿卿当众挖苦不配此名,讽刺商户女就是上不得台面,是她叱责了傅卿卿帮云唯卿解了围。
上辈子她四处求人时,是这位云姑娘在马车里见她,说她相信叶将军为人,云家商队遍布九州,定会找到陷害叶将军的证据。
她当时不过说了几句替云姑娘解围的话,却被云姑娘记在心里,她虽心中感谢云姑娘此举,却并未将此话当真,她其实是不太相信商贾之家愿意或者说有这个能力帮她。
士农工商,商贾有再多的钱财,在权利面前都不堪一击。
只是单凭云姑娘这份心,云姑娘都是值得结交之人。
叶蓁驱马过去,刘隐随从暼了一眼,便上前驱赶:“去去去,少管闲事。”
叶蓁没动,轻轻一跃跳下马来,朝云唯卿走去。
随从还要阻拦,却突然“啊”的一声惨叫,被渔樵两下卸了胳膊。
其他人等这才朝叶蓁一行看过来。
刘隐辨认了半天也没辨认出来人是何人。
他收起手中折扇,脸色一唬:“不知我是谁吗?敢在这里放肆!”
叶蓁冷笑一声:“刘枢密那个废物儿子,谁不知道?”
刘隐甩开折扇,扇了两下不可一世道:“既然知道,那还不……”
似是刚反应过来叶蓁说了什么,手中正扇的折扇一拢,指着叶蓁呵道:“大胆!竟敢骂本公子!来人!掌嘴!给本公子狠狠的打!”
刘隐话落,几个随从齐刷刷就要去抓叶蓁,不用叶蓁发话,渔樵一众护卫三两下便将其制住。
渔樵:“夫人,这些废物如何处理?”
叶蓁:“刘废物刚刚怎么说的,就按他说的怎么做。”
护卫得令,纷纷左右开工,一巴掌一巴掌抡了起来。
刘隐哪见过这样的架势?顿时气的跳脚:“你究竟是何人?我要回去告诉我爹,告诉我姐姐!我要让他们治你们的罪!一个都别想跑!”
行言见状,两步上前,将刘隐踹翻在地。
他刚刚慢了一步,没替主子在夫人面前露脸,这次他定要替主子好好长长脸。
行言一边一脚一脚往刘隐身上招呼,一边朝城门处望。
主子怎么还没来?夫人一动身回京他就传了信给主子,让主子估摸着时辰来城外接夫人,夫人看见主子还能不感动?
行言又朝城门处望了几眼,见依旧没主子的身影,暗暗怒其不争,一脚一脚朝刘隐身上招呼的更狠了,直到刘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行言才停下来。
刘隐蠢归蠢,却也没蠢到家。
他认得齐砚身边的行言,又想到刚刚那些人叫那人“夫人”,猜到了她可能是安国公府的四姑娘,齐砚的新妇叶蓁。
这边的动静引得进城之人争相观看,还惊动了城门守卫。
三名城门守卫过来后渔樵一众才停了下来,刘隐随从连滚带爬地爬回了刘隐身后。
守卫正要询问,就听行言笑呵呵介绍道:“这位是安国公府的四姑娘,也是当朝皇后的侄女,太子的亲表妹,还是现居三品翰林院侍读的新科探花郎齐大人齐探花的——夫人。”
守卫:……
守卫三人左右看了看,两边都得罪不起,果断转身离开。
叶蓁却叫住了他们。
三名守卫停了下来,朝叶蓁抱拳行礼:“夫人有何吩咐?”
叶蓁慢悠悠地道:“补一句,我还是皇舅舅的亲外甥女。”
守卫:……知道了。
叶蓁摆摆手,三人再次立刻转身,走的飞快。
刘隐见此,也飞快离开。
他不怕什么皇后太子,但怕皇上啊!
终于,周围安静下来,商贩百姓又该排队排队,该进城进城。
云唯卿过来,朝叶蓁从容一礼:“多谢齐夫人。”
叶蓁笑道:“小事一桩,不必挂怀。若今后那刘隐还来找你麻烦,你差人去敬文侯府知会一声便可。”
云唯卿笑道:“夫人两次帮我,都说小事一桩,唯卿却不能不报,若是夫人今后有用得上唯卿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叶蓁有心和云唯卿结交,想了想笑道:“还真有一桩事。”
云唯卿:“夫人但说无妨。”
叶蓁:“我往日的衣裳都偏素色,早就想做几身不一样的了,都说云锦坊的云锦乃大禹第一,若云姑娘有空,改日可否陪我选几身料子?”
云唯卿听后愣了愣,随即笑道:“乐意至极。”
京城中的高门各府若是制衣选料,都会让铺子的伙计拿着料样上门,而非自己去铺中选。
叶蓁此举便有结交之意,云唯卿自是不会拒绝。
二人说定,叶蓁才准备离去,重新排队进城。
还未转身,便听行言激动地道:“三爷!您怎么来了?是特意来接夫人吗?”
叶蓁顺着行言的目光望去,就见齐砚穿着一身月白锦袍,长风玉立地站在侯府马车旁,如往日一样,清清冷冷地望着她。
行言:这个家没我得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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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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