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到了晚上,秦祐才下衙。

还未走进室内就见夫人和女儿早早就迎了出来,哭哭啼啼的。

秦祐只觉得心力交瘁,他在府衙内因为公务和人际交往忙得焦头烂额,回家还要听蠢妇说一些琐碎无聊的内宅事务。

实在令人厌烦。

蒋氏没注意夫君的脸色已经变了,全副心思都在自己今天受的委屈上,一心想着要给那贱蹄子一些教训。

脸上的伤还好处理,胸口那处伤口在**部位,疼得厉害,又不方便找医生,只涂了些药而已。

秦祐瞧见她高高肿起的脸,惊诧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蒋氏早就在心里打好了腹稿,演练了几百遍,就等着夫君下衙,好好诉说自己的委屈。

等到终于要开口的时候,蒋氏卡壳了,半天说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她这个样子让秦祐更加厌烦了,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怨恨,母亲当初千挑万挑怎么就给自己挑了这么个蠢妇。

完全忘记了当初是自己贪图蒋氏的美色,非要娶她过门。

秦书玉在一边早就不耐烦了,见母亲支支吾吾的,立刻抱着秦祐的胳膊哭诉道:“父亲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女儿今天早就与承恩伯府的姑娘有了约,所以早上才没有去母亲那请安,谁知道回来的时候吱吱调皮从我手里跳了出去,就这么会功夫,吱吱就被昨天进门的乡下人给踢了一脚,滚了满身的脏污不说,它到现在都不肯吃东西,可怎么办。”

秦祐听得云里雾里,捏了捏眉心低声问:“吱吱是什么东西?”

秦书玉呆了呆,父亲怎么抓不住重点:“是我养的一只狗啊,白色的毛特别可爱的那个。”

“不务正业,今天是你嫂子第一天嫁进来,你不好好呆在家里认人,天天往外跑,还养什么畜生,还有什么叫乡下人,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话吗?”

秦书玉被吼得大脑嗡嗡作响,告状不成,反而挨了一顿骂,正要解释一番,蒋氏立刻在后面拉住女儿小声说:“你父亲正在气头上,你先回去吧,你的事情母亲都是知道了,等下会告诉你父亲的。”

秦书玉揪着手里的帕子,很不甘心,脚一跺离开了。

秦书玉离开后,蒋氏说话的逻辑终于顺畅了些。

秦祐听着她东拉西扯半天,终于也总结出来了,“你是说那丫头没有一点规矩,还用热茶泼你。还将你和你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全给打了?”

蒋氏点点头,捂着胸口,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还有脸,嘴形稍微大一点都扯得痛。

秦祐白了她一眼,既然一句话能说清楚你怎么半天说不到重点。

蒋氏低着头,老脸红了。

秦祐叹了一口气,沉声说:“这原本是内宅之事,你一个当家主母不自己处理了,还要捅到我面前来,像什么样子。”

蒋氏也很委屈,低着头可怜地说:“可她是你给那庶子找的媳妇,我哪里敢对她做什么。”

说着说着眼泛泪光,边说边用眼睛偷偷地觑着秦祐。

秦祐被她这番作态恶心得不轻,若是秀姨娘这样,大抵可以称得上一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蒋氏如今快四十了,平时动不动喜欢生气,摆当家主母的架子,时常一副狠厉的表情,时间一久面相早就变了,此番矫情造作起来,直教人反胃。

秦祐挪开视线厉声说:“好好说话。”

蒋氏脸一白,有些难堪。

秦祐也感觉自己刚刚有些过分,立即转移话题道:“你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蒋氏跟在后面,走进内室。

秦祐从身上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蒋氏,“你自己看看这里面的内容。”

蒋氏一脸狐疑,见上面写着:父亲亲启。

似乎是什么人写的家信。

打开一看,两大张纸写得秘密麻麻,看的蒋氏差点气晕了。

原来这封信是沈冷金离开金玉堂写的,里面详细记载了秦府的主子奴才个个看不起她欺负她,连带着一条狗也敢给她使绊子,总之是将秦府贬的一文不值,蒋氏抓着信纸的手气得发抖。

“老爷那小贱蹄子分明在胡说八道,你可千万不能相信啊!”

秦祐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蒋氏急了,“老爷我们做了二十载夫妻了,你总可能相信她不相信我吧,你实在不相信可以问何妈妈。”

说完扬声喊何妈妈进来。

秦祐立刻打断她:“这些是不是真的我相不相信都不重要。”

“那什么东西才是重要的。”

秦祐难得有耐心跟妻子说这些,“我且问你,十八年前我们一家子被赶出秦国公府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在这西京拥有一席之地。”

蒋氏没有说话,这当然想过,可是想有什么用,快二十年了丈夫还是个小小的史官,一边想着蒋氏颇为埋怨地看了一眼秦祐。

秦祐意识到她什么意思,轻轻咳了咳,“所以现在我们有机会了,一定不要放过。”

“机会?什么机会?”蒋氏不明白。

秦祐知道蒋氏脑子不好,也不打算卖关子,从屋子里又取出一样东西递给蒋氏。

蒋氏翻开手中的小册子,越看眼睛越放光。

“这……这是?”

秦祐点点头,“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蒋氏抓着那几本小册子,如同抓着一座金山,再也舍不得放手了。

“这就是我们这位新媳妇的嫁妆单子。”

没想到这贱蹄子居然颇有资产,那天看着一抬抬的嫁妆,还以为都是空壳子充场面的,不料都是真金白银啊,这些钱整个秦府便是花个十几二十年都足够了。

秦祐笑道:“我早就打听清楚了,那丫头的父亲这十几年靠着乘船出海做生意,早就积累了不少家资,而沈家也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就这嫁妆单子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有了这些钱,到时候我们给璋哥儿铺路就顺畅多了。”

蒋氏刚开始觉得没问题,转念一想:“老爷与其挑个门户低贱的商户女,为何不直接给咱们璋哥儿找个高门贵女,到时候有岳丈那边铺路,岂不是更好走。”

秦祐知道她蠢,却没想到她蠢成这样。

“找个高门贵女,你想得倒美,你怎么不去找,若是我们还在国公府也就罢了,就现在哪个高门贵女看得上咱们这样的人家。”

蒋氏表情讪讪,不敢再说话了。

秦祐接着说:“我费劲心机把她娶进门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蒋氏低着头,只得忍了。

她知道今天这件事她确实有错,差点坏了夫君的大事,立刻软下性子。

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起来。

“老爷都是我考虑不周,说起来老爷都很久没有来我的院子了,要不……”

蒋氏温柔小意地拉了拉秦祐的衣摆。

秦祐很不自然地避开了,这副模样了还想那种事,他心中十分无语,忍着厌恶的心情低声说:“今天跟你说的事情好好捋清楚,往后万万不可再犯这样的错误。”

说着就走了出去,蒋氏想要挽留,却不知道用什么借口。

何妈妈见秦祐离开了,立刻走进室内看着一脸落寞的蒋氏,开始恨铁不成钢。

送上门的鸭子都能飞了。

……

房间里沈冷金坐在浴桶里,阿柿正在伺候他洗澡。

收拾了一下午房间,给自己累出了一点汗。

她正在回味今天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想着自己发挥得还不够完美,在那个时候,她应该连着打,先顺着手打过去,再反手一巴掌,干脆利落又响亮。

越想越遗憾。

可是这时身后是不是发出一声声喟叹。

沈冷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憋着。”

阿柿终于打开话匣子了,她语气颇为急切:“姑娘你老实告诉我,姑爷他这里是不是有问题。”

阿柿用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沈冷金道:“好像反应是有点慢。”

阿柿腾地一下站起来:“姑娘你莫不是叫人给诓骗了。”

“莫急莫急。”

阿柿哪里能不急,声音都带着哭腔:“这破地方,又穷又破就算了,人也不好相处,第一天就欺负姑娘,现在连姑爷都是个傻的,这日子可还怎么过啊,咱们快些叫老爷来接我们吧,这怎么呆的下去。”

话还没说完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

沈冷金沉默了,在阿柿的描述里,是真的很惨,不过比上辈子还是要好那么一点。

上辈子有个处处算计自己的伪君子相公,这辈子是言听计从的傻相公阿柿不知道她们上辈子更惨,陡然知道秦书槐的事,反应才会这么大。

看着已经哭得生无可恋的小丫头,沈冷金决定好好给她讲讲道理。

道理讲到洗澡水都冷了,阿柿才勉强接受。

临睡前还可怜巴巴地看着沈冷金:“姑娘我们真的不回虞州吗?”

“这个明天再说吧。”

沈冷金摸摸她的头,不忍告诉她,她们就是想回去,现在也回不去。

晚上沈冷金躺在床上,看着空旷的房间,心情略微有些郁闷。

大约是被阿柿影响了,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忽然一张放大的脸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沈冷金吓得心脏漏跳一拍。

整个身体往后一弹,退了一点距离,才发现那张大脸不是别人正是秦书槐。

“干什么突然凑这么近?”

秦书槐颇为委屈地说:“我叫了你好几遍,你都不理我。”

他这副模样,叫沈冷金深感罪孽。

大约是女性天然具有的同理心,她忍不住放软了声音道:“我刚刚在想事情,才没听到,下次可不许这么吓唬我。”

秦书槐乖巧地点头。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明明是已经成亲的年轻男女,周身的氛围却氛围没有半点旖旎。

沈冷金只把秦书槐当成一个小孩,两人像相识很久的朋友一般,说起话来。

沈冷金想要从秦书槐嘴里多获得一些信息。

讲了半天,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似乎是有人特意叮嘱过他不要说出去,别看他脑子不清楚,一些认定的事情却是记在心里,一刻也不忘记。

沈冷金终于放弃了打探他的**,每个人都有秘密,她自己不也一样吗。

沈冷金自小没有兄弟姐妹,大部分时间是孤寂的,小时候常常想,若是有一个妹妹自己将会如何宠爱与她,将自己那堆积如山的玩意一样一样与妹妹分享。

如今妹妹没有,到时到了一个像弟弟的夫君。

倒并不让人讨厌。

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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