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儿子回来了,蒋氏别的都顾不上了,立刻握住秦书璋的手关切道:“今儿个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父亲呢,没有同你一起回吗?你们不回我怎么睡得着。”

“同僚拉着儿子说要好好庆祝一番,父亲他还有事……”

沈冷金退出了正堂,没有回去,而是在偏厅等着,有点冷她缩着身子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又觉得不太雅观,立刻舒展了身体,站得笔直。

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秦书璋一边揉着眉心一边走了出来。

看见沈冷金略微有些诧异,“怎么没有先回去?”

沈冷金走上前,落后秦书璋半步,轻轻说道:“有点事情跟你说。”

秦书璋了然,不耐地说:“母亲的性格一直如此,做晚辈的多担待点,她毕竟是长辈……”

沈冷金摇头,“我不是要说这个。”

秦书璋挑眉,问她:“不说这个那是什么。”

沈冷金沉默了片刻,有些泄气,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正要开口说话。

她这样子叫秦书璋愈发不耐了,眉头轻皱,转身就往屋外走。

沈冷金看着他的背影道:“我们边走边说吧。”

秦书璋头也不回:“回去再说!”

此时雨已经下大了,噼啪作响。

秦书璋实在是累了,只想赶紧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撑着伞步子又大又急,走在前面。

一阵阵冷风吹来,沈冷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生生忍住了喉咙的痒,她缩着身子,小跑着想追上秦书璋,料丝灯在手里一晃一晃,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也随着她的动作明明灭灭。

怕是回去了又没机会说了,总该要让他知道。

小跑几步追上去大声说,“你今天升官是件喜事,我也有件喜事告诉你。”

秦书璋“嗯”了一声,脚步没有放缓半分。

沈冷金接着说,语带试探:“昨天我突然晕倒了,本以为是这阵子太累了,没当一回事,熬不过阿柿这丫头非要把大夫找来,结果——”

沈冷金顿了顿:“大夫说我怀孕了,差不多两个月了。”

一道惊雷劈落,轰隆一声。

沈冷金的声音几乎被掩盖了,秦书璋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脚下一滞停在了原地。

沈冷金没注意,又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到了,一头撞在了秦书璋的后背,脚下一滑。

“哎呀”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雨伞还有灯都飞了出去,最后一点光也消失了。

那一刻沈冷金心跳如鼓,呼吸急促,立刻翻过身,一只手杵坐在地上,另一只手下意识摸着肚子,好在她一向身体好,摔倒时也有意护着肚子,这么片刻也没有痛感,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抬起头一看,发现秦书璋已经转过身来了,黑黢黢的夜,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试探性地叫了一句。

“夫君?”

“你刚刚说你怀孕了?”

原来听见了啊,那怎么是这个反应?沈冷金及时打住,不胡思乱想,可是心跳得厉害。

她回答秦书璋的话,“嗯,大夫是这么说的,不过没到三个月,最近又有点累,胎相有点不稳。”

雨水早就将她的衣服湿透了,沈冷金觉得更冷了,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开始咳嗽起来,她用右手撑了撑使不上劲,只好她伸出一只手看着秦书璋,“能不能扶我一下,我爬不起来。”

秦书璋慢慢蹲了下去,像慢动作一般,倏忽一只大手抓住了沈冷金的一把头发,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将她的脑袋重重扣在路边的小泥坑里。

当一个冷血的男人下定决心的时候,便不会留有任何余地。

沈冷金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呼吸已经被夺走了,嘴巴和鼻腔里瞬间塞满了泥水,求生的本能让她奋力挣扎,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电光石火间,沈冷金意识到了:秦书璋要杀她。

她成亲五载的丈夫在得知她有身孕的时候,想要她的命。

“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有了我的孩子,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出身不好,我未来的孩子不能有一个这样低贱的母亲……”

秦书璋的话在寂静的夜里犹如鬼魅之音。

“本来想留你一命的,现在怕是不成了,一个孩子肯定会让蔓蔓难受,所以我只能对不起你了,欠你的来世再还吧。”

沈冷金没有完全听清楚,大概知道,他嫌她出身不好,另外让她给一个叫曼曼的女人腾位置,可是曼曼是谁,沈冷金什么也不知道……

胸腔快要爆炸了,沈冷金没有心思再考虑什么出身什么别的女人,她只想活着。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可是那只大手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地困住了她,无论怎么用力,都被死死地钳制着。

难道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种畜生手里,好不甘心啊!

五年来兢兢业业,原是一直给他人当踏脚石。

不可以,这样窝囊的人生不该是她的,濒临死亡让她爆发出巨大的潜力,沈冷金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挣扎一把掀翻了身后压制她的秦书璋,她习过几年武,比一般的闺阁姑娘身体要好上不少,只不过近几年身体又亏损了,不然早就能挣脱了。

摆脱了束缚,沈冷金呕出嘴里的异物,随后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呼吸,冰冷的雨水灌进她的口鼻,将她的头脑刺激地愈发清醒,同时也导致她控制不住地开始剧烈咳嗽,咳得那么凶,好像要将内脏都咳出来一样。

此时的沈冷金已经从疑惑恐惧阶段过渡到愤怒,但更多的是后悔,她当初便不该犹豫不决,就应当快速斩断这桩婚事,及时抽离出来,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

她的眼睛亮的惊人,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一边咳着一边四周张望想要寻找秦书璋那个衣冠禽·兽。

一道阴影袭来,“砰”的一声,大脑发出剧烈的震颤。

沈冷金浑身一震,似乎连灵魂也跟着发出颤抖,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黏糊糊的东西不知道从哪淌了下来,混杂着雨水流进口腔,满嘴的土腥味。

莫名地有些委屈了,眼睛开始发酸,父亲若是知道她的人生过成了这个样子,肯定很心疼,好在他不知道,因为他四年前就去世了。

不知何时,原本的凄风冷雨突然消散了,她的世界慢慢亮堂起来,脑子里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五岁时父亲抱着她将她举的高高的,八岁带她远航出海见识异国风情,十五岁天降一桩好姻缘,掌管后宅,侍奉夫君,丈夫升官了,自己怀孕了,生了一双儿女,日日都是好日子,人生圆满了。

可是感觉哪里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钻出来,头痛得厉害,沈冷金暗暗告诫自己,别想了,先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

……

这一觉似乎异常漫长,沈冷金觉得头痛得厉害,右额角的皮肉下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停地跳动,又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脑袋就要爆炸了,整个人懵懵的。

她用力地摇头,想把那些不适通通甩出去,这时一些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反而蜂拥而来。

雨夜、鲜血、面目可憎的男人、污泥、窒息的痛苦,太过于真实,那悲痛的情绪在她胸腔中转圜,她想摆脱这种情绪,奋力地挣扎,最后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脸颊上冰冰凉凉的,摸了一下全是眼泪,胡乱地擦了擦,再四周看了看,竟是熟悉的闺房,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一层薄汗,并无伤口,再摸了摸小腹……

原来是做噩梦,只是这场梦似乎格外地长又异常真实,就好像自己真的那样过了一生,应该只是梦吧。

沈冷金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镜子面前,镜子里的少女,鲜嫩嫩水灵灵的,只是眉宇间有股散不去的郁气。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皱着眉头,食指轻轻拂过眉心,强行将眉目舒展开来,整个人也渐渐变得鲜活起来。

打开窗户看了看,她住在二楼,视野极好,能看到月白色的天空下,黛青色的群山连绵起伏,近处高低错落的房屋散布四方,天朗气清,和风习习,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是一个极其美好的春日。

沈冷金理了理鬓边的发丝,打开自己的紫檀雕花衣柜,一水的鹅黄,嫩绿,轻红都是些活泼又有朝气的颜色。

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心里闪过一个想法,这些衣服太不稳重了。

念头刚过,有些惊讶地张嘴,这个梦的后遗症未免也太大了,她如今将将十五岁,不穿这些鲜艳的颜色,穿什么。

沈冷金的贴身丫鬟阿桑捧着脸盆走了进来,看见正在挑选衣服的沈冷金,急忙放下东西走上前去,帮沈冷金找衣服。

此时又跑进来一个丫鬟,将阿桑挤到一边对沈冷金道:“姑娘你总算醒了,老爷那边正催着让姑娘过去呢。”

沈冷金坐到床上,抬起头看着阿桑发呆,阿桑长着一头棕红的头发,眼睛是湖蓝色的,皮肤白得发光,沈冷金就这样看着她,只觉得陌生又熟悉。

阿桑看着沈冷金,露出腼腆的笑容。

阿柿很不高兴:“姑娘你一直盯着小哑巴做什么,是不是她做错了事。”

说着还狠狠瞪了阿桑一眼。

沈冷金这才回过神笑道:“就是觉得好像很久没见到过阿桑了。”随后又接着问,“我爹找我做什么?”

阿柿撇撇嘴暗道:明明天天见了,哪有好久没见过,肯定是这个小蹄子趁自己不在,跑到姑娘面前献殷勤。

随后又白了一眼阿桑,回道:“来客人了,好像还是个京官呢。”

沈冷金“腾”地站了起来,失声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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