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里投射进来的月光越来越来暗，风越来越轻。

张眠烛沉寂地盯着夏听深的眼睛，没有说话，呆呆地抿了抿嘴唇。

夏听深也一言不发。

她们现在是恋人了。

不知道是多久以前，她们共同期待过这一天。

又不知道是多久以前，她们一起放弃了这一天。

张眠烛喜欢夏听深。

很喜欢。

很早以前就喜欢

这喜欢像儿时午后的一个清梦，懵懂模糊，迷糊间光影重叠，总以为自己清楚地知道，但是在某一瞬间又好像模糊了。

那感觉似是离开了，又好像窜起了活力，像夏天的微雨滴在湿润的土壤，滋润树上的裂缝，明明是八月，听着这唱着欢喜的雨声本该欣然起行，却忽然觉得从脊骨里觉出了些冷气。

“听雨寒更彻，开门落叶深。”

这是一首张眠烛很喜欢的诗。落叶深讲着秋天，夏听深偏偏姓夏。张眠烛最喜欢的季节就是秋天和夏天，夏听深一个人就包含了张眠烛喜欢的两个季节。这首诗是夏听深的起源，也是她喜欢的源头，充满生机。

生机勃勃，是春天。

是她的春天。

“想什么呢傻逼？”

夏听深从张眠烛身上下来，坐到了旁边。

“没……就是有点激动。”

回着话的功夫，张眠烛往她身上靠了靠。

她们很自然的依偎在一起，像从前那样，又和从前不一样。

“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

夏听深拍了拍她垂下的脑袋：

“不过我好像是第一次和女生谈恋爱。”

说着她没了声音。

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吧。

夏听深一直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蛮强的，在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暗恋自己很久之后也没有很不能接受，第二天早上笑嘻嘻地倒在张眠烛身上，而且一直对她保持着那份心动，现在还欣然地吻住这个被大众排斥的她。

但是也就张眠烛了。

要是还另外一个人，夏听深应该早就躲远了，不会为了一点点遗憾而跑来尝试。

张眠烛这个人很奇怪。

虽然她人很傻逼，但是她也的确是……是温柔的，是有趣的，是引人注目的。

有的时候很讨厌，有的时候却……

哎……

夏听深看着张眠烛一言不发，张眠烛也沉默着。

夏听深在思考张眠烛为什么是个女的。

张眠烛……张眠烛在数夏听深的睫毛。

多少有点病。

过了一会，夏听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靠你不会是第一次谈恋爱吧。”

张眠烛像看脑残一样看她：

“是这样的，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

哦对哦，是小学四年级。

我靠小学四年级。

张眠烛你多少有点变态啊，暗恋直女整整十年还有余。

夏听深又莫名觉得有点搞笑。

我靠我居然十年没答应她。

好惨一女的。

对视着对视着，夏听深突然就开始笑，笑的很肚子一抖一抖的。

张眠烛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表情尽显疑惑。

“哈哈哈……没……哈哈……就是……哈哈哈哈哈哈……”

夏听深看着她这个表情觉得越来越好笑了。

张眠烛忍着笑意看了她一会，捏了捏她的鼻子，在她骂出口之前抢过了话头：

“现在，你是我女朋友了，对吧。”

“嗯，怎么着？”

张眠烛小心翼翼的盯着她，有什么话卡在喉头，不敢说，不愿意说。

夏听深知道她要说什么，认真地看着她：

“我认真的。”

是认真的。不是戏耍你，没有调戏你，是真的接受了你，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

张眠烛笑了，卡在喉咙里的话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其实张眠烛想说的。

可是她想说的话总卡在喉咙里，面对着夏听深讲不出来。

夏听深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心脏像是被张眠烛的沉默电了一下，静了一会。

她们之间，好像是苦涩多了一些，这苦涩比甜蜜要多，比幸福要深。

张眠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伸手出抓夏听深。

她想抓住些什么，或者只是衣角。

楼上的林陌汐的视角看到的是张眠烛在抓夏听深大腿，于是大喊着“张眠烛你流氓啊”。

林陌汐不合时宜的叫喊让夏听深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空气安静了一瞬，夏听深羞耻感突然涌上心头，像细密的银针一点一点戳着夏听深。

张眠烛不知道在和林陌汐讲什么，夏听深靠得很近，但她们的声音好像隔得很远，似是不可捉摸的，如同隔着一层迷雾，无声无息的，又是壮阔的……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像是许久以前有过的，好像只是在张眠烛身边时有过的。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在她们这段刚刚开始却已蔓延数年感情中，完全不用猜疑，也已经了解透彻，每天最明确的一点就是对方爱着自己。

除了张眠烛，也没有人会给自己这样的感觉了吧。

刚刚萌生的羞耻感消失殆尽，一切是如此的正常。

她只是和一个多年好友谈了一场双方期待多年的恋爱而已啊，仅此而已嘛。

又有什么好羞耻的呢，她应该开心，应该感到幸福。

思绪之中，夏听深好像听见张眠烛喊她，抬起头来回应了一声：

“嗯？”

“想什么呢，刚刚林陌汐叫你啊。”她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一如初见，从未改变。

“没听见啊。”她笑着，好像是小时候抬手按下播放键，横跨数年，欣然赴约。

“你怎么来的B市？”林陌汐问夏听深。

“申请了我们学校的总校区，公费追你身边这位。”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是夏听深申请了好几个月，得罪了好多人的结果。

“你之前在哪里？不是A大吗？A大没开新校区啊？”张眠烛拿着一根羊肉串，边说边看着夏听深。

“我是B大分校的。”

“什……么？”张眠烛有点震惊。

B大是张眠烛从小的梦想大学，高中的时候一度为此不眠不休日以继夜的读书背书写题，深宵里的幽幽烛火为她和她的梦想大开光明之路，给黑暗染上独有的灯火……这些夏听深都是知道。

张眠烛在高中的时候问了夏听深的理想学校好几次，夏听深的选择一直很坚定，就是A校，和B校不在一个省。

那么夏听深为什么会考B校？

疑惑着，问题也就出口了：

“为什么考B校？”

“……不知道，就是想上。能让你这么懒的人努力成这样的学校，一定不简单啊。”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夏听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考B校。

也许是在很早之前就接受了张眠烛，或者是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在很早之前，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的时候，你就已经选择了我啊。

夏听深……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对吗？

是啊。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嘛！

“那你待会去哪？十一点多了。”林陌汐看了一眼手机，上面的数字是23：42。

已经这么晚了吗？

“不知道，你们附近有酒店吗？”夏听深伸了个懒腰。

“有是有，但都挺远的。”林陌汐拿着手机皱着眉头。

“那你往哪去？”张眠烛也抱着手机看。

夏听深没有着急，看着这俩低头看手机的莫名的感觉有点好笑。

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俩个网瘾少女哈哈哈。

这种愉悦很熟悉，像是还在学校里老师在课堂上开了个玩笑引得全班哄闹——明明没什么好笑的，就是莫名的觉着开心。

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初恋难忘，沉浸在旧时的记忆里。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安心而熟悉。

“要不你在我们这凑合一夜？”林陌汐关掉手机揉了揉眼睛。“大晚上的就算我们俩一起送你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夏听深看了张眠烛一眼，又看了林陌汐一眼：

“如果我刚刚没看错的话，你们家是不是只有两张床，一张大一张小。”

“是这样的。”林陌汐点了点头。

在玩消消乐的张眠烛抬起了头：

“其实我和林陌汐睡也是可以的。”

“哦。”夏听深撇了她一眼。

“嗯？怎么了？”张眠烛也回了她一眼。

沉默了一会，张眠烛挑了挑眉：

“怎么？想跟我睡？”

夏听深没讲话，白了张眠烛一眼。

其实夏听深也不知道自己哦什么。

她知道林陌汐和张眠烛的关系，但还是哦了一声。

可能是因为她想赌张眠烛会看出她的情绪。这盘赌局她开得起，不怕气氛会尬住，也不怕会输。

因为那是张眠烛啊。

“你和老张睡呗？”林陌汐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嫌弃。”

夏听深笑了笑，看着张眠烛：

“我也嫌弃。”

天很暗了，月色入户，夏听深欣然握住张眠烛的手。

“晚安，我的春天。”张眠烛轻声说着。

夏听深睡得很熟，没有听到，可是张眠烛听到了，春天，也听到了。

唐·无可《秋寄从兄贾岛》

“螟虫喧暮色，默思坐西林。

听雨寒更彻，开门落叶深。

昔因京邑病，并起洞庭心。

亦是吾兄事，迟回共至今。”

最近期中考了，我本来更新就慢改得还多咳咳

反正没人看我看着更

换了个封面，你们看看好不好看哈哈哈哈哈反正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