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不是知之堂的，而是隔壁知言堂的学子，叫尹柔。

人如其名，名字柔，性子也柔，性格内向，说话声音都细声细气的，很怕和人接触。

其实从上一世到现在这么久，周锦悦连自己知之堂的人都忘得差不多了，独独记得这个人，是因为后来她被囚禁的时候，曾听下人说过，有一个女御史叫尹柔，十分厉害。

原先上一世的周锦悦疑心是同名而已。

后来白晟宁和季承平商量的时候无意中和季承平说，尹柔是他的师妹，也是永川书院的，让他想办法策反尹柔，不要让她碍事，后来甚至气急败坏的说要杀了她。

周锦悦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这就是同一个人。

当时的周锦悦，吃惊于她的改变，又哀叹自己的命运。

两人分明是截然不同的身世和性格，后来却似乎反了过来。

所以周锦悦对尹柔这个人印象很深刻。

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锦悦有些奇怪，只是再往那边看去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完全掩藏在假山后面了，连衣角也不见了。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周锦妍见她没跟上去，返回来也朝假山那个方向望了望，却什么也没见到。

“没什么，走吧。”

......

现场的人群渐渐散去，三三两两的结伴，边走边议论今天的事，还有议论刚刚周锦悦让他们道歉的事。

除了平时和李荣交好的两人以外，唯有杨逸明还站在原地。

除此之外，就是书院的几位夫子了，他们还留在现场。学生毕竟是在书院出了事，他们得给李家一个交代。

杨逸明在周锦悦走后，神色又归于淡漠。只是他经过李荣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

杨逸明和周锦悦一样，都是各门先生眼里的好孩子，门门成绩优秀，所以纵然他一直和陆裕川他们几人在一起，也没人把他划为陆裕川那一类去。

此时的杨逸明身着书院的青色学子服，面容文雅，是个温和的少年郎。

但李荣却不敢和杨逸明对视，胡乱的在旁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起身。

等到杨逸明走远了，他才松了口气。

杨逸明一路走出书院，去到了一个地方，不出所料的，现场只有王琸和傅杰两人在。

这两人就像是凳子上长了钉子一般，动来动去，一点都坐不住。一会儿骂那群不知所谓的学生，一会儿骂那个罪魁祸首李荣，一会儿又嘀嘀咕咕抱怨陆裕川什么都不肯说。

这会儿见杨逸明来了，两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陆裕川不在，杨逸明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怎么样，二郎这就被赶出去了？”

杨逸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二郎不让你们跟？”

傅杰那个暴脾气：“是啊！不知道二郎怎么想的，有事也不和我们说。”

“他不说我们也知道是有原因的，但他什么都不说，我们怎么帮他啊？”

王琸一脸的忧心忡忡，也道：“如果任由这个结果，那二郎就真的要被赶出书院了。咱们可不能就这么不管。”

杨逸明也叹气：“二郎那个犟脾气，他既然不说，又把你们赶出来了，就是不想让我们插手。”

“那我们难道就这么算了？任由他被赶出去？”

杨逸明沉吟了一下：“倒也不一定。我们管不了，兴许有人能管。”

另外令人一脸茫然：“谁啊？”

难道还有能劝动陆二郎的人？那可是个连亲爹都对着干的犟种！

杨逸明微微一笑：“你们知道，后来谁来了吗？”

“杨逸明你丫的，能不能别吊我们胃口？”

“我们都急死了！”

杨逸明险些被另外两人追着打。

“什么？昭和郡主？”

“她掺和这事干嘛？”

“二郎为什么会听他的？”

杨逸明无奈：“我也不知道二郎会不会听他的。”只是推测罢了，他直觉昭和郡主不会不管这事的。

不过眼前这俩货，就一点都没看出来？？

他杨逸明怎么会有这么没眼色的兄弟！

不过，杨逸明还是笑了笑。

真是可惜，若是二郎知道昭和郡主为他出头，不知道是怎样的表情，刚刚那样的情形，他竟然没在现场，真可惜。

随即便被另外令人揪住了衣领。

......

周家三姐妹的马车上气氛也与往日不同。

周锦妍死死盯着周锦悦，试图用眼神让她招供。

熟料周锦悦不为所动，和周锦霖一样老神在在的喝茶。

周锦妍是个憋不住的，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不对劲！”

周锦悦随口敷衍：“怎么不对劲？”

“你就是不对劲，你怎么那么维护陆裕川？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他出头？”

“他不是我未婚夫？我为他出头有什么不对？”

周锦妍想了想，是这个道理没错，但她就是觉得不对，并且更觉得周锦悦在敷衍她：“你不是不喜欢这个未婚夫？”

周锦霖也抬了抬眼，想听听这个妹妹怎么回答。

周锦悦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了？对这么婚事我挺满意的。”

“......”周锦妍被噎住。

周锦霖在一旁看戏看得开心，并同时对周锦悦这个妹妹的胆子和脸皮有了新的认识。

周锦妍的一双眉毛拧得像毛毛虫：“你有没有想过，若说陆裕川真的就是打人了，没有原因......”

“不会的。”周锦悦神色坚定的打断了她的话。

周锦妍有些没好气：“你就这么相信他？他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做出来也不奇怪。而且，若是他真的做了，你是要被人耻笑的你知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们能说的有多难听！”

周锦悦脸上的柔和也渐渐消失了。

周锦霖忙打圆场：“好了，你别说了。央央，阿妍也是担心你。”她在周锦悦开口前又问道：“你也只是听说，二郎虽然名声不好，但他打过几次人？”

周锦妍愣了愣：“好像，就只有两三次。”是的，把这次加上也就三次。

陆家是京城的大户，十分有名，陆裕川身为陆家人，周锦妍对他并不陌生。陆裕川动手从来是光明正大，也不屑隐瞒，闹得最大的一次就是当街打人，那一次也是第一次，还和他的父亲起了冲突。

周锦霖继续说道：“对呀，他名声确实不好，但也不代表他会胡乱打扰，之前打人也被查出确实是对方的过错，说明他还是有分寸的。”

周锦妍犹豫着点点头。

前两次打人确实被查出是对方的错，但是因为陆裕川和他父亲闹得太厉害了，反而掩盖了打人的原因，只是留给大家的印象就是他先打了人，具体为什么打，打了什么人，反而没有那么多人在意。

“他这次打人的原因，我们都不清楚。他将来或许还是我们的姻亲，就算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也不应该在背后议论，对不对？”

周锦霖许是做夫子做习惯了，这个时候说话虽然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是也带着教导学生的语气。

周锦妍默了一默，决定还是不继续这个话题。周锦霖的语气让她想起上课夫子讲大道理的样子，说不出哪里像，但就是很像。

周锦妍的目光虚虚的在周锦悦发沉的脸上转了一圈，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查？”

“...还没想好。”

周锦妍又想生气了。

一点想法章程都没有，她就敢出面说大话！到时候要是她查不出来，她等着看她哭！

周锦妍刚被周锦霖说了，这会儿压下了和周锦悦吵架的**，但是也不想继续理她了。

她把心神从周锦悦身上撇开，猛然想起来她本来下学了是要去看白琼意的。眼看这路程离她家不远，便朝外喊了一声：“停车。”转头对周锦霖道：“二姐，阿意今天没来上学，我去看看她。”

又扭扭捏捏的朝周锦悦道：“要是你能证明陆裕川打人事出有因，我就向他道歉。”

周锦霖笑着点了点头。

马车上痣剩下周锦悦和周锦霖两人。

周锦悦抬头看向周锦霖：“其实我没什么头绪。我今天是不是太冲动了？”她只是凭着上辈子陆裕川救过她、相信他，就断定背后有原因，但她确实不知道要怎么证明。

周锦霖还是很温柔：“如果你坚信的话，那就去查，去问，总会知道真相的。”

“那要是我查不出来呢？”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真相都能水落石出，有的真相会迟到很多年，正如她上一辈子被季承平蒙骗了三年才知道真相。

周锦霖怜惜的看着她：“若是你查不出来，那你要坚持你的选择。即便再也没有其他人相信他，你也要相信他。”周锦霖依旧温柔纤弱，但眼神却很坚定：“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但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我觉得对他而言，那就够了。”

周锦悦仔细品味她的话，心头的迷茫和阴霾尽数散去。

是啊，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所有人都不相信他，那她也要相信他。

正如上辈子，她是所有人眼中的坏女人、红杏出墙的无耻之徒，他也依然给她尊重，相信那些并非她所愿。

“嗯，你说的对。”周锦悦笑起来。

少女的脸散发出灿烂的光芒，耀眼夺目。

周锦霖看着她，想的却是十五岁的自己，她有些难受。

如果当初，她也像现在的央央一样，相信那个人，那么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周锦霖摸了摸心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