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张熙和杜勇一前一后小心谨慎地走到了间里屋,关门前还回头看了好几眼确定后面没有人悄悄跟着。
“张大人这是拿到了些什么?”杜勇率先开口,压低着声音问道。
“那就要看看杜大人能不能给我那个人了。”张熙不咸不淡的开口,连个眼神都没给对方,这与之前看到云深时的颓然惊慌截然不同,语气中甚至带来几分傲气。
“……总得拿出些什么吧,不然怎么知道……真假?”杜勇倒也是不甘示弱地说道,张熙现在的话他是不怎么相信的,说是诈他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看吧。”张熙也不再多言,简截了当地将信拿了出来,慢条斯理地拿给他看。
“杜大人要是将人交给我其他的信都好说。”
杜勇接过来一看,只一眼,瞬间手脚发麻,浑身血液都好似静止了,只留下心脏在砰砰砰地直跳。短短几行字看得他心惊肉跳。
——这就是他找寻无果不惜烧了牧守府的来往书信啊!
张熙则是在一边观察着杜勇的神情,他这个样子自己再熟悉不过了,掩饰不了的慌张。
他慌了,那么这些信都是真的,那就代表着……
“……剩下的呢?”杜勇连着重重吸了好几口气才语气虚浮地问到,他活像是一瞬间被吸干精气,只剩下具空壳撑着一口气。
与之相比的张熙则显得气定神闲得多,即使他知道这是一切也不过是自己在诈他。
“人先交出来,剩下的好说。”张熙甚至是不紧不慢地到了杯茶,气定神闲地抿了口。
“……他们知道吗。”
“不知道,这是我从院子了找到的。”张熙悄悄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专心致志地喝着茶。
这毕竟是自己瞎编的,要是真在眼神中漏出点慌张可不就露馅儿了。
他继续说道:“那两个公子哥光顾着谈情说爱了,这几天天天腻在一块早就想回京了,吴禾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官阶低,我们几个都同意了他自然不会说什么。”
他这是在解释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快回京。
而落在杜勇耳中,他最注意的就是张熙一开始的那句,至于后面那句他甚至都没怎么听讲去。他最没意料到的就是这些信竟是被郭兴藏在聊园里,还就这么巧被张熙找到了。
他是不相信的,只是这事说荒唐倒也是合理,聊园本就是钱夫人的私产,但是自己就是想破了脑袋都不会想到郭兴会将信都藏在聊园里……又或者是他们临出京城时郭兴告诉他们的?
那就意味着,郭兴将所以的事都交代了!
不过几息的功夫,杜勇脑海中闪过千思万绪。
但是他很快又想到,不对,郭兴不可能这么做,要是他真的这么都交代了那么就不可能只派出他们几个而是陛下早就下诏问罪了,自己临行前还威胁了他……
冷汗一层层浸透了杜勇的后背。
他语调不稳:“好,我今天下午就将人送来……”
“我也是不想为难杜大人嘛。”张熙听到这话终于笑了。
但是他此时怎么想都不会料到杜勇也找不到人了……
杜勇走到门口拐了个弯,看了看一边路过的小厮,仅仅一个眼神,对方就垂下头恭敬地退了下去,他则是面色如常的走了回去。
看到杜勇确实走远了,张熙看到屋子里有个博古香炉来,仿的是隐隐青山,熏起香来寥寥青烟真就有几分山野意趣。
他略微思索了一番,拿出了早上剩下的药渣,又拿出了药草来,将两者混合道一起,拿起捣药锄研磨开来,隐隐约约有些药香传来他赶紧拿出个帕子捂住口鼻。
待差不多了,他稍稍叹了口气,拿到窗边晾晒着。
暖阳正好,甚至有些炽热,附近的市井小民早上刚晒的衣服到了中午就差不多干了,张熙在屋子里坐在房间里随手拿出来本书来,只是注意力就没放到书上过,隔一会就要看一会晒在窗边的药材。
地面上,几个妇人收拾着衣裳,其中一个瞥见了驿站二楼的窗户,但是都很快垂下了眼睑,自顾自地干活儿去了。
这翻来覆去的书没看进去,药倒是晒好了,张熙走到窗前用手捻了捻,确定干的差不多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又仔细地将这些药粉洒进了香炉中确定放到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这才走出了房间。
是非成败就靠这些了。
*
“能找到他那天去的药材铺吗?”萧翎靠在床头对着陆晏问道。
陆晏则是一勺一勺地喂着他喝粥,他现在刚醒来胃里只有些药,不能吃些冲击性的食物,喝粥倒是最保险的。
“这几天就吃了这么几顿,还都是白粥……”萧翎吐了吐舌头苦唧唧地说着。
淡的他都梦回在家里受伤那几天被王罗卿控制着餐食的时候了。
“等调养好了,随便吃。”陆晏现在也只能安慰他,给他塞了几个梅子,萧翎没多想丢进嘴里,嚼几下吞下去。不得不说着梅子还挺好吃的,又酸又甜。
床头还摆着一小包,萧翎直接拿过来当成小零嘴消遣了。
陆晏轻轻放下碗勺,对着萧翎说:“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就借着找大夫的名号,找了城中的药材铺问早上也没有人来买药。”
“结果呢?”
“其中有一家店小二说一大早确实有个中年人来买药,不过药方子确实是安神静气的。”陆晏说道这儿就止住了声。
“那难道不是他?”萧翎想到怎么就他出了事杜勇就跟了上来呢?他不由的想到不会是杜勇向他下药的吧?
“那杜勇……”
陆晏知道他想说什么:“昨天晚上匆匆忙忙赶来的,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一时间静默无言,萧翎想下床看看自己恢复的怎么样,这地方不宜久留,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睡太久还是现在身体太虚弱的原因他脚还没沾到地就差点倒下去了。
陆晏赶快扶住他,“再待几天,不着急。”
“……明天我一定能下床。”这是萧翎最后的自尊了,那老秃驴果然没有,叽里呱啦说了一推,倒霉的还是自己。
他想着回去后找个老道看看吧……
是夜,傍晚的余晖消失在空茫的远方,倦鸟归林,凉风吹散了白日的溽暑,周围的百姓们也都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寥寥青烟自屋顶飘起,在外嬉戏打闹的孩童们看到家里开了饭也纷纷作鸟兽散。
“找人看着张熙,这是从他房间偷偷取来的药渣,在一个香炉里找到的。”陆晏将手中的那一小包粉末交给萧翎看。
萧翎想闻一闻却被陆晏赶忙制止了:“这是可使人昏迷的药物,不能闻。”
萧翎听到这心有余悸的放下了,“所以说真的是张熙?”
“嗯。”
“那他为什么这么做?”
陆晏沉吟了一会,继而开口:“……那天我们几个去城外看难民,结果……”他见那天张熙见到那个可疑的同乡人的事简单的和萧翎说了。
“这……难道和那个可疑的人有关?”萧翎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但是张熙为官这么些年也没回过青州啊?难道那个人是知道什么事情吗?
“悄悄派人去找过了,没找到。”
“但是要这么说,张熙也没理由毒我啊?”萧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拉着陆晏的袖子:“你说,会不会是他们是想拖住我们的行程?”
“想过,只是想不出他们这么做的目的。”要知道他们离开沂城的时候杜勇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张熙也是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他难道是知道了些什么?”萧翎不确定地开口。但是在他也是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透露了出来。
“再观察观察。”陆晏说道。
“对了,我找大夫配了解药,吃了就能下次不中毒了。”陆晏说着拿出了两个拇指大的小药丸。
萧翎看了看,心想自己终于是不用再喝难闻的药,遂麻溜地就咽下去了,还差点呛在嗓子眼儿,喝了几口水才感觉好多了。
“对了,不是说他早上买的都是些安神静气的药材吗?”萧翎不解地问道,再次看了看陆晏手中那点粉末:“怎么会有毒?”
“城西边有个据说以前是宫中老太医的,找他问过了,这几味药都没有问题,问题出在月隐草上,它只要与朱罗香、清逸莲混在一起就是能让人昏迷好些时辰的迷药。”
“那老太医说好些年没有看到过这种手法了……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的法子。”
“这……”他怎么会知道……
只是萧翎还没有问完,门外突然出现了阵阵急促的敲门声,门口有人小声地询问:“世子,陆大人,杜大人说是有要事相谈,问世子现在还醒着吗?”
“醒着,怎么了。”
“杜大人想着世子身体不便,想着将大人们都聚集到这儿……”
“让他来吧。”陆晏倒是想看看杜勇想干什么。
杜勇一进来看见萧翎还坐在床上,走到窗前边关上了窗户边自顾自地说道:“世子好得怎么样啊,需要下官再去请个大夫来吗?这晚上还是有些凉的,还是关上窗户好……”说着他随手拿起一边的椅子就坐了下来,也没管有没有人搭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要我说啊就不要在走了等抓到下毒之人在走也不迟。”
他的话音刚落,张熙和吴禾就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下门。
“进——”萧翎向门口喊道,他也想看看这么些人聚到一处是想干嘛。
“欸欸,两位大人可算是来了。”他说着往后退了退,让出路来。
张熙看着杜勇眉头不自主地皱了起来,他不知道这人突然将他们都喊来做什么。吴禾则是四处打量了一番,脸上的表情也不难看出他也是感到莫名其妙的。
“杜大人这是……找到下毒……”
他还没说完,杜勇就打断他:“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他的声音逐渐减小,余光瞥了眼门边的花窗。
突然,窗边闪过一道人影,紧接着窗户纸被跟竹管戳破了,萧翎只来得及看见几根竹管的尖就看见一阵烟雾缭绕,丝丝白烟由那根细竹管处涌入,整个房间都模糊起来,就连身边的陆晏的脸也模糊开来。
他想摆摆手为自己扇扇风冲散些白雾,只是这雾气越来越浓,就算他手都扇出风来都毫无效果。
阵阵迷香萦绕在萧翎的周围,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感觉到有一点眩晕,不过陆晏一直拉着他的手,手心传来一丝丝温热,萧翎摇了摇脑袋,还算是保持着清醒。
白雾中传来撞击地面的声音,那是有人倒地,“你……”周围传来道模糊的声音,是昏迷前的挣扎。
萧翎下意识地喊出声来:“这是什么?!”烟雾缭绕中杜勇听到这话先是轻声笑了声,开口说道:“下官这不是怕各位大人们舟车劳顿想要亲自送各位回去嘛……”
他信步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与站在窗边的手下对视:“去喊些人来,送各位大人走。”
此时夜风阵阵,从窗口吹来,很快就吹散了屋子里的迷雾,杜勇再次回头时对上的是几双眼睛。萧翎二人正和张熙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而杜勇回头对上几双眼睛也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上去活像是见了鬼。
这和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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