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来到陆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边铺上了层橙红的云彩,像是一层层晕让开的胭脂。
“我这么晚回家不会被我娘骂吧?”萧翎犹豫着问出口,他现在是馋陆府的点心,但是也怕被王罗卿骂,可能真的是被摔坏了脑袋,他现在才想起来这回事。
“早就派人去知会伯父伯母了。”陆晏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在落日的暖阳下温暖的光落在他的半边脸上,看上去很是深邃。
萧翎于是安心地走进了陆府。
其实他有段时间没来陆府了,他从青州回来后一直在禁足,后来放出来后也是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找地方玩。
以前陆晏不在京的时候他来陆府也没意思,后来陆晏回来后却一直告诉自己有事不在府中,自己每回满载希望来最后却兴致阑珊地回去,陆府长什么样他都快忘了。
进入府内后萧翎和陆晏穿过长廊,萧翎东看看西瞧瞧,落日下的屋檐都披上了层余晖,陈设和记忆中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他跟着陆晏到了他的院中,一抬头看到院子里挂着那日他们去逛灯会的那个鲤鱼灯,是自己送给他的。
萧翎这才猛然想起那盏兔子灯早就不知道被自己丢到哪去了。他有些心虚,幸好陆晏没问起兔子灯的去向。
“公子,我们回来了。”白初九他们两个出现在门口,向着陆晏报备行程。
“您要的那个香膏售罄了,我们想着要不买个差不多的,可是怡香阁只剩下梅花香膏了。”说着他将香膏的小瓷瓶举起来给陆晏看。
“没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他其实是不想让萧翎知道自己每次出去见他的时候都在身上抹上些香膏,不过他也没想到这两个孩子两个回来的这么凑巧,现在他只能希望萧翎并没有联想到。
他面上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很平静。
萧翎这下子解开了这些天来的疑惑,原来陆晏真的背着自己偷偷抹香膏,那么……自己以后也要弄得香香的去见他!
他偷偷看着陆晏,觉得陆晏真是的,自己和他都认识多久了,竟让搞这么一出,倒显得自己对他多不诊视一眼,自己可不能输他!
“诶,那两个小孩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萧翎看着那两个孩子突然感到一阵熟悉,但是很快意识到自己也是从小时常来陆府的,府里的下人自己看着眼熟倒是也正常。
“是那天我们从暗道救下来的孩子。”
萧翎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对哦,这两个孩子看着都不大不可能三年前自己就见过了。不对啊,他们为什么不回家?
萧翎心中疑惑。
哪知那两个孩子看到他立马跪下来了:“谢恩公救命之恩。”
他们突然跪下萧翎都没有什么心里准备,心下一惊,连忙上前,“别别别,地上冷!”他上前就要扶起他们两个,哪知俩小孩却是直接哭了:“如果不是公子相救并收留了我们几个,我们……早就是死在那里了……”
“好好好,活着就好……”萧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随口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现在有些羞赦,毕竟是被人当众感谢。
“你们也累了一天了,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陆晏低头将他们都拉起来。
“嗯。”天色也不早了,两个孩子抽抽搭搭,放下东西就走了。
“所以他们十来个现在都在陆府?”待人走后,萧翎转头问陆晏。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他的脸上显得整个人更加的如玉如琢,陆晏低头看着他白如玉般的脸颊有些心热。
“嗯,不然他们没地方去了。”他撇开头佯装看屋檐上几只叽叽喳喳的鸟雀。
“好次!”萧翎手上拿着块桂花藕粉糕,嘴角还留下了点残渣,陆晏伸手抹掉了他嘴角的那点残渣,舌尖舔了舔手指。
萧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有,阿晏你要吃的话直接拿吧……”没必要吃我剩下的。
“嗯。”陆晏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并没有去拿点心,倒是一直看着萧翎。
月挂树梢,清光四散,迷离的月光笼罩在他们身上,点点桂花撒在衣裳上,像是整个人泡在桂花浴中简直是要浸入味儿了。
“时间也不早了,叫人备水沐浴就寝吧?”陆晏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渐渐偏移,像萧翎建议道。
萧翎被陆晏盯着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忙不迭地答应了:“嗯嗯,好。”
陆晏出了院子去喊人准备洗浴的东西,萧翎这才想到他们两个今天是不是要睡在一块?那么沐浴是不是也在……
他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话说现在回去还来的急吗?
“阿翎,都准备好了,你来吧。”陆晏催促萧翎。
陆府是比不上陈王府屋后面有专门的浴堂,只是简单的在屋子里用屏风隔开来放了张大浴桶。
萧翎看着屏风后面的水汽氤氲,踌躇着开口:“我,你……”是要一起洗吗?
他脸上晕染开了层脂粉色,好在现在灯线昏暗,不易察觉。
“不,你在这里,我去另一间。”陆晏将衣服交给他,随后就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他的耳垂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红,不过萧翎并没有注意到。
陆晏走到院子中,夜晚的冷风吹在他脸上,他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刚才他差点没克制住,一想到萧翎泡在水中,整个人在水光的映照下浑身浮现出一抹淡粉色他就想要更进一步……
不行,君子发乎情止乎礼,现在他们都没个正名,怎么能做出这种轻薄人家的事儿?
他吸了口凉气,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向另一间空置的房间,那里也准备了张浴桶。
他不可能看着萧翎洗浴,就算是隔了张屏风都是真的要了他的命。
留在房间的萧翎像个虾一样过完了水就赶紧出来了,他为了方便还特意撤掉了头上的纱布。出了水后萧翎随便擦了下身上的水就胡乱地套着中衣,差点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还是扶着木桶边缘才站好了。
他穿好了就走出了屏风,想着要不今天就让阿晏随便找个空厢房让自己住一宿得了,以前两个人同吃同住惯了,现在怎么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这年岁见长倒是越发小家子气起来,不过……要是陆晏想要和自己进一步怎么办?话说他们两个谁在上谁在下……
萧翎这么想着脸越发红了起来。
他在床边像个木头人一样站了一会,突然回想起小时候他们两个在户外的一个野山泉里,那时候正值隆冬,萧翎和陆晏一同出去玩耍恰好看到出正在冒着气儿的温泉,周围是一簇簇开得正艳的红梅。
他觉得这冬天泡上这么一会儿在回去可舒服了,不仅自己下去了还拉着陆晏也下去了,水汽弥漫中暖和得萧翎发困,水里也没个使力的地方,整个人就差随着点点水波飘荡了,在温水的包裹下他没一会就睡过去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陆府占着陆晏的床,陆晏则是在一边温习着功课。
这边萧翎正发着愣呢,陆晏就走了进来。他此时也是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秋天的白天倒是不怎么冷,一到晚上才会感觉到暖和的日子已经过去了,陆晏一推开门冷风就直往里面贯,萧翎刚刚泡在热水里,一下了被风这么一吹忍不住拉了拉衣裳。
陆晏赶紧拉上了门。
萧翎头上的纱布都被他自己拆掉了,倒是已经消肿了,看上去除了有些破皮红肿外没有一点问题 。
“你看看,没事的,那老太医一定是老眼昏花了。”萧翎见陆晏一直盯着自己头上看忙给自己开脱。
陆晏看了看被随手挂在一边的绷带,一边又看了看萧翎湿漉漉的头发。
萧翎也不知道伤口避水。
陆晏拿起一边的巾帕走到萧翎的身后替他擦拭着头发,缕缕发丝在他的手上逐渐变干,柔软的触感隔着巾帕传递到他手心上,“小心着凉。”
“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头发都干了……”萧翎头发被陆晏揉搓着,自己的后背靠在对方结实的胸膛上,两个人都没穿什么衣服,松松的中衣挂在身上,对方胸口的温度传递到他身上,似乎是连心跳声都能听到。萧翎感觉现在实在太热了,热得他都有些喘不开气,忙低头逃离。
“嗯”陆晏将手上半湿的帕子挂到了屏风上,“时间还早,阿翎睡觉吗?还是看些话本呢?”他说着从床边的雕花木柜里拿出了几本话本,递给了萧翎。
再借给萧翎一个心他都没这么大的心当着陆晏的面在人家的床上看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他连忙摆手:“今天太累了,还是早点睡觉吧。”
他都没想到陆晏能把话本都给自己备齐了,要知道他之前还说陆晏这房间太过于死板都是些之乎者也的书,一点自己能看进去的也没有。
说完萧翎头都不回地钻进了被窝,背过身去留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对着陆晏,像个小猫一样蜷缩在一边,留给了陆晏充足的空间。
陆晏见萧翎直接上了床,也轻轻掀开了被子躺了进去。他倒是庆幸萧翎没提出去其他房间睡觉,他轻轻捻了捻萧翎的一缕发丝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清新的水汽带着皂角香在鼻尖弥漫开来,陆晏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萧翎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感受到身边有人躺下才惊觉自己竟然是忘了跟陆晏提自己去其他房间睡,他懊恼,觉得自己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事儿都忘记了,但是现在陆晏也躺下来了,他也不好打扰对方,自己放下心中的念头,也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没一会竟然真的睡着了。
今天倒是他难得早睡的一天。
萧翎这边安生得睡着了,另一边张熙却是在家中畏罪自裁了,早上家中仆役来喊他醒的时候突然发现房梁上挂着个人影当场摔坐在地上,惊恐地睁着眼睛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事情到这里确实已经明了了,张熙切切实实是当年科举舞弊了,不过都是些陈年往事当时监考的官员甚至有不少都已经告老还乡安享晚年了,怎么都查不出来。
萧缄于是只是下令严查本次科考是否存在舞弊现象,只不过这时候他一点都没当回事,二十年前自己老爹不上朝,底下官员无法无天倒是也合理,但是现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难道还会有人贩官鬻爵搞舞弊吗?
过了二十年的事他也不想管,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张熙自裁,省的一群人在自己面前进谏彻查。
当时在场的官员们个个眼观鼻,都知道昨天张熙被单独留在在御书房,至于说了什么他们也都无法得知,不过听说当晚张熙是回府了,只是闭门谢客,没想到早上就传出人已经畏罪自裁的消息。
人人都知道,萧缄这是用张熙的性命平息了此次科举舞弊的民愤,都说人死债消,唯一两个现明面上知道内幕的人还都死了,真相也就随着他们的死一并埋入土里无从查证了。
不过这时的萧缄还没意识到,科举到底有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藏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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