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好像停了,空气有点闷。
林翡宝瞄了眼四周,没看到秦云,也没看到另外有可能解救自己的人。
怎么就聊着聊着,把自己给坑进去的?
江恪双手插兜,神色懒怠,歪着眼神看:“怎么?你不是说是假的?”
“也不是假的……”林翡宝扭捏起来,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相信科学是正统,迷信可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啊’了一声,恍然道:“林老板是嫌弃我了。”
“看不上我。”
“是我高攀。”
林翡宝这三句一通砸,怎么听下来,不是江恪的问题,好像自己才不是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她哪敢嫌弃江恪啊,人一件衣服随便挑她店里的玉。
林翡宝算是明白了,这人心眼小,明知道她把他诓下车,借着姻缘树发挥,为难她呢。
林翡宝想通后,笑吟吟道:“江总感兴趣,我自然奉陪,不就是走几圈,只要江总看得起我就行。”
也不知道她想通什么了,江恪看着她朝姻缘树走去,扯了下唇角,跟上去。
这一年里,张羽思发了那么多封邮件,林翡宝都有回复,有一次张羽思急性肠炎住院,起不来身,也要江恪帮她回林翡宝的邮件。
江恪用平时回复工作邮件的态度,对于林翡宝发来的新品图样,做出了非常公平的评价——他觉得不好看。
以至于那次的玉石就没给张羽思留,张羽思气坏了,后面就算江恪找来差不多的玉石款式,也没让张羽思消气。
直到江恪有次用张羽思的账号,给林翡宝发了一张张羽思的旅行照片。
林翡宝没有回复,再过了几天,江恪看到张羽思穿着睡衣去拿管家带回来的快递,里面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最后出现一个巴掌大的玉雕小人,正是江恪发的那张图片上的张羽思。
张羽思是什么表情,江恪不太记得了,但他一直记得那时候的感受。
比起家里人,林翡宝这个外人,才是和张羽思最契合的人,哪怕是和张羽思相度半生的丈夫江还。
江恪一边想着,一边盯着前面的林翡宝,她整个人像是在做贼,瞄着四周,恨不得把脸埋起来,生怕被熟人看到一般。
也是,她可是当地玉铺林老板,这景区认识的老板不少,要是被人看到她在这陪一个男人走姻缘树,怕是要被笑好久。
江恪唇一压,扬声:“林老板!走那么快干嘛?”
林翡宝一激灵回头,旁边也有几个人在回头张望。
林翡宝用两条胳膊挡住脸,窜过来,急道:“是你走得太慢了。”
江恪还停下来了,弯腰低头从衣袖缝隙看她,不爽道:“你果然嫌弃我。”
“没有。”林翡宝放下手,不自在道:“认识我的人多,万一被人看到,他们肯定问我怎么回事,到时候坏了你的名声。”
“你又不是裴诗雨,坏我什么名声?”江恪大喇喇说。
三圈走完,林翡宝着急忙慌,恨不得上手抓他离开,一旁靠着甜品店桌子喝奶茶的男人,盯着他们走完,走进阳光里,喊人:“林翡宝!”
林翡宝整个人像是被点穴了,不再动弹。
江恪垂眸看向来人,白衬衫黑裤,个子很高,跟他差不多,有种斯文的攻击力,模样清秀,还挺帅的。
再看林翡宝一副被人抓住尾巴的样子,看来跟这个人关系不浅。
“是我眼睛瞎了?你在陪人走姻缘树?”林煜柒戏谑问。
“走着玩的。”林翡宝登时笑出声,尴尬拍了拍手,问他:“你来送货?”
林煜柒身上有很浓的墨香,江恪往林翡宝身侧靠近,偏头留了个冷酷的侧脸给他。
林煜柒也在打量他,不咸不淡回答林翡宝:“不是,我来看你跟人家走姻缘树的。”
林翡宝:……
这死姻缘树还过不去了?
林煜柒给林翡宝点了杯奶茶,看眼车上的江恪,车上的碳纤维金属反光,微微刺眼,林煜柒眯着眼对林翡宝说:“你怎么那么好骗?人家叫你陪他走姻缘树你就走?明天人家叫你结婚,你是不是就开始拿家里户口本了?”
林翡宝放下柠檬茶,林煜柒接过,将新鲜的奶茶递给她,林翡宝立马尝了一口,有股奶味,茶味涩涩的。
林煜柒喝了口林翡宝的柠檬茶,嫌弃蹙眉:“什么玩意,这么苦。”
林翡宝笑出声。
江恪紧紧蹙眉,眉眼本就浓郁,因为不爽,将线条如墨泼过般描深。
“墨坊的老板,叫林煜柒,是林小姐的堂哥,他爷爷跟林小姐的爷爷是兄弟,两个人一块长大。”秦云捏着平板,昨晚回去就做了功课,将这一片的商户都打听清楚。
江恪并没有因为这话而心情缓和,反而说:“她又不是亲生的。”
秦云用工作态度回复:“是的,林小姐两个月的时候被父母弃养,之后来到徽城……”
“好了。”江恪叫停他的话里,还有几分呵斥。
秦云闭上嘴,捏着平板无助,明明是江恪自己好奇的,怎么说了还不高兴呢。
林翡宝小跑回到车上,拉开车门,将车内冷香调冲散,一股奶不奶茶不茶的味道冲了进来,还有阳光青草的气息。
重新关上门,秦云贴心打开车内的冰箱,林翡宝将奶茶放进去,一堆冰块捂着那杯廉价的奶茶,有些格格不入。
江恪先发制人:“聊完了?挺开心的。”
“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林翡宝歉意笑着。
江恪重新支着脑袋,不搭腔,林翡宝有些奇怪,这姻缘树也走了,伺候周到,怎么还一副冷样?也不明白他话里怎么含有攻击力度,难道是自己和他聊天不开心吗?
在一片荒废很久的工地,里面的框架都做好了,可是中断施工,钢筋裸露在外,生锈藏灰,内里的地面潮湿阴暗,遍地青苔。
秦云拿上相机,去拍照了,江恪就坐在车里,林翡宝也没动,一会看看工地一会看看江恪,微微紧张。
这片工地五年前就停工了,京市几个老板投资,本来大家都指望这工地建立起来,发展片区,到时候景区更热闹,人流量爆棚,家家户户都有钱挣,阿爷作为村子里最有钱商户之一,打头阵出资一百万,其他商户也跟着出钱。
结果几个老板资金链断了,直接停工,牢里一蹲,彻底没戏了,因为当初规划的面积大,要接手的话,可不是普通公司能承担起的。
林翡宝是不在乎这一百万的,当初阿爷也没指望吃肉,是指望着一块分担一点,振兴家乡,可有的人欠了一屁/股债,日子难过,没法填补亏空。
阳光照不进这块建了一半的楼,像是一块延绵的沼泽,里面混着不少无法窥视的黑暗,稍有不慎就会跌进去。
也许对江家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可对村主任和投资过的商户来说就不一样了。
江恪叠着二郎腿,拿着平板在看这个工地的具体资料,许久后,挑眉讽刺笑,“你们人不多,胃口还真不小,这么大的坑,吃得下吗?”
林翡宝不懂商业规划的事情,只能就着他的话说:“吃不下啊,所以才求到你这了。”
江恪被她的坦诚逗笑,关了平板,两指捏着,随意晃着,神色莫测。
林翡宝咬唇,低头看眼手机,她跟江恪去景区的事情,被村里人知道了,都在问情况,问这块地是不是有希望了,她不敢看,也关了手机,同样沉默下来。
秦云许久没回来,他比林翡宝想的还要称职,秦云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不该出现。
好一会,江恪都闭上眼了,也不知道是想清楚了,还是睡了一觉,睁开眼道:“最起码十个亿。”
不止,他们江氏不接这么小的项目,要接也不会像景区这样,乱七八糟,毫无利益可言的区域。
林翡宝期待看他,江恪唇角一撇,睨着她:“你知道这里离云港有多远吗?”
很远,可以说跨越半个中国。
林翡宝像是一盆冰水淹没,所有的期待和希望都被打空了,不用江恪再多说一句。
也是,村主任他们都觉得荒谬,她又在期待什么,除非是江恪疯了,要投资这里,不然没有第二个可能。
江恪这个人绝对不会发疯,他冷静到可怕,没有什么东西会打扰他的思路。
林翡宝看出他的性格了,他其实有点社恐,不喜欢跟人接触,表情总是会因为嘈杂和陌生人接触而不耐烦,但他一直在思考,因为不与人接触,他的思维是孤独的单核磁场,不会被人情味所干扰。
回去的路上,没从景区走,有崎岖的路,石头错综复杂,车子底盘很好,并没有颠簸感,可林翡宝的心里是七上八下。
江恪看眼她发呆的神色,问道:“很失望?”
林翡宝想让他看到景区的价值,所以特意在姻缘树下停,江恪确实看到了。
虽然和很多商业化的景区差不多,但也是有底线的,没有千篇一律的烤面筋店铺,也没有坑人宰人的银铺染色果子,都是独特的本地菜,和一些专业的书法店,还有不少卖茶叶的,免费的景点也不少,经济划算,旅客们自然愿意来。
林翡宝企图用这一点打动他,也失算了。
听到问话,林翡宝看向他,摇头道:“没有,我没有特别期待,所以不算很失望,和你一样,来这边看的老板很多,直到你,我们的期待已经在这一个个公司里磨没了,反正再过几年,政府会过来重新规划,工地重新推掉,村主任也很快就要退休了,我们会碰到新的人,新的事情,这些旧的,只要遗忘就好了。”
江恪的手指点着太阳穴,认真地看着她,很专注,不带一丝审视,平静淡然。
窗外的光线划过他的眼睛,他细微眨了下,重新看向她。
回到林翡宝家门口,车子停稳,秦云先一步下车,并没有帮他们开门,而是站在不远处,掏出一根烟抽。
林翡宝奇怪,看向江恪,江恪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神色凝重,开始说正事。
“我这趟来不是谈项目的,陪我妈玩也是次要,主要是来看看你,可能这一年里你也察觉了,我妈在生病,而且是很严重的病。”
林翡宝抠着门,打不开,看向他,直觉危险。
江恪挑眉,语气自然道:“她很喜欢你,想让你去云港发展工作,我希望你能跟我结婚,这样你就不是我妈或者我家庭的利益关系人,而是家人,最起码能得到更好的保障。”
神经病?
江恪:这样说的话,她应该能理解我的呢
林翡宝:神经病,很纯,不用鉴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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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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