趿拉着拖鞋走回沙发,顾禾说:“我妈这辈子和我还有我弟斗智斗勇,经验相当丰富。”
“没事,我可以打地铺。”
沈承其的建议被顾禾直接否定,“你是客人,要打地铺也是我来。”
“你觉得你能拗过我吗?”
顾禾扬头,“试试看。”
半小时后赵老师回来,换完运动服,抱着一个相册坐到沈承其身边,说:“给你看看禾禾小时候的照片。”
“妈!”顾禾一巴掌按下,“别......”
这个相册丁丰源都没看过,她没想到赵老师竟然找出来给沈承其看,而她阻拦的原因是里面有她的满月照,穿没穿尿不湿她有点忘了。
赵老师甩开她的手,瞪了一眼,说:“你小时候比现在漂亮,怕什么~”
相册被放到沈承其腿上,翻开,果然第一页就开始丢脸......
顾禾扭过头,假装看电视。
“这是禾禾满月时照的,你看,从小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儿,特别倔,我说什么从来都是嘴上答应,实际一句不听。”
沈承其看着躺在婴儿车里年幼的顾禾,眉眼和现在很像。
“这张是姐弟俩第一张合照,嘉嘉比她好哄多了。”
顾禾暗暗撇了撇嘴,好哄什么呀?哭起来没完没了,还总挨揍,爱惹事又怕事。
赵老师翻着翻着,从相册里抽出一张,说:“这个看着还行,送你吧。”
幼儿园时的照片,顾禾站在操场上,穿了一身白裙子,扎着马尾辫,眉心点了一个夸张的红点,她身后是青青草地,即便照片有些褪色,还是能看出属于那个年代的气息。
“妈~”顾禾罕见带点撒娇,企图把照片要回去,谁知她一下塞到沈承其手里,亏得沈承其聪明,他递给顾禾,说:“你帮我放我背包里吧。”
“行......”
顾禾装作不情不愿,进屋赶忙把照片扔进床头柜,只是抽屉拉开时一堆信件映入眼前。
嗯?哪来的信?
看完相册过了会儿赵老师又忙上了,她把沈承其叫过去,让他帮忙拿衣柜最上面的被子。
“家里有个个儿高的真方便,要不每次我都得踩凳子。”
被子拿下来,赵老师边铺边说,“你俩平时盖一个还是两个?”
怕穿帮,沈承其咬牙憋出“一个。”
顾禾从洗手间出来听见了,赶忙把他拽出卧室,“你去看电视吧。”
门关上,顾禾接过她妈手里的被子,“我来。”
“这个小朋友不错。”
顾禾怕她往结婚上面聊,赶忙问:“妈,床头柜里哪来的信啊?”
刚才顾禾拿出一封看了眼,山西寄来的,寄件人叫“敏清。”
“啊~我一个老朋友。”
顾禾根本没走心,她满眼都是樱桃图案的被单,“妈,还有别的吗?这个太花了。”
“你不是喜欢吗?再说闭灯也看不见。”
“......”
顾禾再一次觉得应该坚持住酒店才对。
她灵机一动,“妈,我摸这个被有点潮。”
“潮吗?”赵老师上手摸摸,“不潮啊。”
“再拿一个吧,德令哈那边比咱们这干,我怕他睡得不舒服。”
赵老师没理由怀疑这份来自情侣之间的关心,“我都放嘉嘉那屋了。”
见她走出卧室,顾禾暗暗为自己的小聪明叫好。
赵老师从客厅抽屉里找到钥匙,可看见顾禾跟出来忽然有点犹豫,“不用你,我自己拿。”
“你退休金是不是都放嘉嘉那屋了?怎么还上锁了呢?”
沈承其的视线从母女俩从屋里出来就没再看电视。
“这孩子,瞎说什么。”
赵老师对着灯光挨个翻找钥匙链上的钥匙,顾禾眼见她找了一圈后又循环回来,明显故意的。
“妈,我知道哪个是。”
“找着了。”
赵老师迅速打开门,顾禾紧接着跟上,刚要说什么被眼前情景弄愣了。
顾嘉的房间是全家最小的,只够放一个单人床,一个小衣柜,还有一个书桌,可这么小的地方却堆得满满登登。
顾禾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因为她看到的物品大多是红色的,那是赵老师给她准备的嫁妆。
之前顾禾说一切从简,可她放弃的东西赵老师都给她准备了,只多不少。
怪不得锁门......
视线落到床头柜,顾禾看见一个眼熟的木匣,里面装的是青玉的手串,她奶奶留给她的,家族里那么多孩子,奶奶最喜欢顾禾,所以唯一一个手串老早就定下给她。
沈承其以为要拿什么,他放下遥控器过去帮忙,然后和顾禾一样愣在门口。
赵老师仔细观察沈承其的反应,他愣了下之后看向顾禾,眼神中没有疑惑和质问,这是赵老师唯一能判断出来的东西,她把两人往外推,说:“一个被子,我自己拿就行了。”
顾禾在被赵老师推出屋外那一刻眼泪止不住掉落下来,转身钻进自己房间。
沈承其紧随其后,递给她一张纸巾。
顾禾抬头,满眼晶莹,那是一双任谁看了都会心疼的眼睛,递出的纸巾上移,沈承其帮她把眼泪抹干。
顾禾知道她妈找到被子还得过来,接过纸巾抹了抹,假装没事一样冲沈承其笑笑,“不好意思......”
“你发现了吗?”
“嗯?”
“你总是在给我道歉。”
“......”
沈承其的目光从顾禾噙满泪水的眼睛移走,落在掌心湿软的纸巾上,“分手也好,不结婚也好,你什么也没做错,所以没必要对任何人有歉意。”
他这句话让顾禾原本憋回去的眼泪又涌出来,止也止不住。
“枕乳胶枕头吧。”
赵老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顾禾不想被她妈看见她在哭,下意识往沈承其身后躲。
门打开,赵老师怀里除了棉被还有一对枕头,沈承其想接过去,可身后还躲着一个哭包。
被子扔到床上,赵老师边铺边问:“小沈习惯枕高的还是矮的?”
“阿姨,我都行。”
沈承其说完忽然感觉背后一热,白衬衫瞬间透了......
“忘拿枕套了,这记性。”
赵老师转身又走,顾禾这才冒头,她看了眼沈承其的后背,说:“借你衣服用用,回头给你洗。”
“行,别忘了。”
沈承其欠揍一样说完,拿了烟去楼道抽。
......
赵老师过来见沈承其不在,赶忙把门关上,问:“小沈没不高兴吧?”
顾禾接过枕套,“没有,他都知道。”
赵老师长出一口气,问:“他开的汽修行赚钱吗?”
“应该赚钱......”
“感觉你怎么不了解人家呢?”
“我喜欢他那张脸,行了吧?”
“我看也是。”
顾禾被她妈一针见血的回答逗笑,“妈,你快去洗脸睡觉吧,每天这时候你都睡了。”
“嗯,我还真有点困了。”
赵老师敲敲肩膀,走到客厅见沈承其抽完烟回来,问他,“喜欢吃饺子吗?”
“喜欢。”
“上车饺子下车面,明早给你俩包饺子。”
赵老师的手艺比德令哈那对东北夫妻手艺还好,为了这顿饺子,顾禾忽然觉得沉闷的心情好转不少。
......
各自洗漱完回房间,门一关,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沈承其换好睡衣躺在床上,顾禾则趴在门边,听外面有什么动静。
从沈承其的角度看,顾禾活像个偷瓜的小毛贼......
“阿姨睡了吗?”
顾禾一顿,转过来,“应该睡了。”
她小心翼翼打开衣柜,跷脚往上看。
“你找什么?上面是空的。”
“不对啊,我记得上面好几条被子呢。”
沈承其给她台阶下,“就这么睡吧。”
顾禾只觉脸上一热,为了表示自己坦然,她掀开被子躺下,背对沈承其。
“我闭灯了?”他问。
“嗯......”
床垫忽悠一颤,沈承其躺回来,房间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顾禾想说点什么为今天收尾,可这一天发生的事太碎片化了,尤其是看到那一屋子嫁妆。
“沈承其。”
“嗯。”
“谢谢。”
“早点睡。”
两人各盖着一条被子,怕挤到沈承其,顾禾不太敢动。
她试图想点其他的东西转移注意力,比如上学时的事,发现没用之后又数羊......
“明天需要几点起?”
顾禾转过身,“跑步啊?”
“不跑,我怕起早了吵到你。”
“没事,醒了你叫我。”
既然转过来了,顾禾又趁机问了一个问题,“我妈没背着我跟你说什么吧?”
沈承其犹豫地“呃”了声,顾禾感觉全身毛孔都在收缩......“你别吓我。”
“她问我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你怎么回她的?”
“我说有。”
顾禾捏紧被角,谁知下一秒沈承其解释,“演戏演到底。”
望着暗淡的天花板,顾禾再次感慨自己找对了演员,“你爸喜欢吃什么?我在这边买点特产给他。”
“明天还有时间,你带我去买。”
“嗯。”
眼皮越来越沉,折腾了一天的两人渐渐入睡。
......
第二天早上,顾禾先是听到剁馅儿的声音,紧接着有人说话,她迷迷糊糊睁眼,发现沈承其不在。
好久没在自己的小床睡了,舒服得有点忘我,顾禾抻了个懒腰,最大限度地伸展四肢,可没等缩回去,竟然发现她盖的是沈承其的被子。
要命......
“醒了?”
听到沈承其的声音,顾禾像地鼠一样钻进被窝。
赵老师跟在沈承其身后,“多大了还赖床,快起来帮妈包饺子。”
顾禾掀开被子一角,看见赵老师系着围裙,手里攥着擀面杖走到窗边,把两侧窗帘全部拉开,阳光直射到床上。
全国妈妈统一的叫早行为,顾禾太熟悉了。
见被子里的人动了动,赵老师转身又回厨房,顾禾视线向右,看见沈承其坐到床边,望向窗外。
窗户上贴着一个福字静电贴,过年时候顾禾和顾嘉去早市买的,没想到还贴着,只是被日复一日的阳光晒得有点掉色。
“你几点起的?”
沈承其转头,影子打在顾禾身上,“刚起。”
肯定不是,睡衣换下了,脸也洗过。
“我是不是抢你被了?”顾禾声音很低,像小鸟轻盈落在枝头。
“算不上抢,本来就是你的。”
顾禾被沈承其说得脸颊燥热,赶忙下床洗漱。
......
早饭吃完,顾禾回屋收拾东西的空档忽然想起一个小时候的玩具摆件,过去的东西已经丢的差不多了,但那个小摆件奇迹幸存下来,去年回家过年的时候还见过。
没记错的话,应该在书架上面的柜子。
“找什么?”门打开,沈承其走进来。
顾禾落脚,指着书架上方,“找个玩具,小时候玩的,我记得放那了。”
书架上面还有个柜子,很高,就算是沈承其也够不到。
见他仰头看,顾禾想再试试,她踮起脚尖,最大限度地伸手,离柜子把手还差一段距离,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身子突然腾空。
沈承其双手架着她,轻松将她举起来,顾禾短暂一愣后打开柜门,一下看到穿着红色衣服的“史努比”,飞快拿出来,让沈承其把她放下。
“就是这个。”
顾禾尽量忽略腰上残留的触感......史努比递到沈承其跟前,他接过看了看,眉头一皱,貌似觉得这东西没有任何有趣之处。
“夜光的,到了晚上会发光。”
顾禾双手捂住,只留一个孔给他,沈承其凑近看了一眼,隐隐是有光亮。
“小沈,出来吃水果。”
听到赵女士在外面呼叫,沈承其应了一声,“来了。”
他关门出去后顾禾一个人在屋里摸着腰发愣。
刚刚什么过程来着?
......
为了赶后天一早的飞机,今晚要到长春住,顾禾买了下午的高铁,上午哪也没去,陪她妈干点这个干点那个,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再回到德令哈已经是第二天深夜,顾禾折腾得骨头快散架,打开理发店卷帘门刚要进屋,余光瞥见沈承其坐到窗下。
“怎么了?”
“没事。”
顾禾猜测,“没带钥匙啊?”
“......在杨鹏那。”
“来我这住吧。”
沈承其塌了的背又挺直,起身跟顾禾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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