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陆嗤笑一声，吐了口烟，另一只手指腹从大腿外侧绑着的枪套上划过，那里冰凉而又冷硬的触感无时无刻无时无刻不在给他提供着安全感。

变异正式开始，理智消失之前，临死的时候，能有这么个女人陪着，或许也算是满足了他那点微不可见的虚荣心吧？

外面走廊里的丧尸早被他引到消防通道锁了起来，整个酒店里都被他摸排了一遍，该引出去的引出去了，该杀的也都杀了……

“对了，”昆陆回身朝着冯筱筱扔了几个自封袋，“这些给你。”

冯筱筱下意识抬手接了，触手黏腻腥滑，不是晶核是什么？

轰然间，腐臭味在冯筱筱鼻间炸开，熏得她近乎窒息：“系统，这些东西有方法保存么？”

“可以的哦，”1357不知道在忙碌什么，慢了一会儿才回答，“可以把这些晶核里的能量储存在系统里，当晶核失去能量之后，对丧尸的吸引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滴——已检测到六枚粒晶，是否吸收？”

冯筱筱顿了顿：“是。”

下一刻，无论是被她清洗过用东西包裹住塞进背包里的那枚粒晶也好，还是昆陆刚扔过来的几包粒晶也好，其中的能量都被系统吸收。

“滴——核实已偿还6点能量值，距离还清所有能量值还差9994点。”

机械的播报音通过过后，是1357有些怯怯的声音：“宿主……我把粒晶吸收了之后，发现能量完全提取出来的晶核，碎掉了。”

碎掉了？

冯筱筱皱了皱眉，跟在昆陆身后，趁他不注意将那几包已经失去作用的丧尸脑浆扔了出去。

她暂时要这些晶核也没用，有命拿也得有命花，返还给系统填补负债反倒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没事，欠债总是要还的，你留着吧。”

空荡无人的走廊里铺着地毯，毛茸茸的触感抵在冷硬的鞋底，透着一股带着灰尘味道的一厢情愿，吸附的却是本就微不可查的足印。

沿步梯一路上行，爬楼梯爬到腿软的冯筱筱喘息着，停在了17楼的入口处。

“走啊，”冯筱筱道，“还往上爬么？”

昆陆回头看了她一眼：“走吧。”

昆陆寻的房间是一个套间，近百平的空间里是两室一厅，会客厅的桌子上，甚至还摆放着当时方便客人取用的饮料，角落的水吧台还有一台咖啡机。

这会儿的功夫也顾不得什么脏不脏、灰尘不灰尘的了，冯筱筱将自己扔进沙发里躺平，闭着眼平复呼吸，任由昆陆反锁了房门之后开始里里外外的检查。

“系统，新手礼包发放时间倒计时还有多久？”

“预计还有19小时34分，”系统说话时，似乎还带着敲键盘的声音，“宿主放心，1357在帮宿主监控他的身体状态，预计将在三个小时后，这人会陷入高热状态，如果能够物理降温，可以减缓他的异变速度。”

“——你现在在做什么？”

“……啊？”似乎有点懵的系统停下了自己的工作，“我在……修改程序啊。”

1357似乎又开始了敲打键盘：“目前已经帮宿主开启了求生模式，但因为世界偏差，所以有部分数据不兼容，我在试着帮宿主进行调试，如果调试成功，宿主，你就拥有了一个丧尸雷达监控哦……”

冯筱筱心下一软，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1357？”

“在的，宿主。”

“谢谢你……”

1357似乎有些惊讶，还有些害羞：“不、不客气的呀，这是1357应该做的……”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城市供电系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早已经停止了运行，于是一片漆黑的夜幕下，便只有天上的星子无声眨着眼。

这种情形在冯筱筱的原生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她生活的城市是一个不夜城，甚至她认识的人里，晨昏颠倒，声色犬马的人也不再少数。

她半躺在落满灰尘的沙发里，怔怔然好久没有说话。

而当她反应过来房间里太过安静时，会客厅另一侧的套间房门早已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于是于一片安静中，冯筱筱开始思考自己的以后：

她的原生位面一定是要回的，但怎么回，回多久，却是另一回事。

她将自己从沙发里挪到巨大的落地窗前，隔着一层灰尘斑驳的玻璃，俯视着这个充斥着黑暗与静寂的世界。

——从她知道自己能够回去、甚至可以两个位面来回穿梭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这辈子，哪怕再负债累累，都不可能关闭这条误打误撞而开通了的空间通道。

她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于一片晕眩中露出一抹笑意。

这个世界可怕么？

可怕。

但也是机会。

想想吧，在她的原生位面，各个企业集团为了那么一点市场份额，打得头破血淋。

无处不在的竞争，资本之间的吞并，今天签订了的合作，明天有可能就会为了更多的利益而背叛。

而这里，是一整个，因经历了末世而导致经济体系崩溃后重建的、尚未有所归属的……庞大市场。

在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就知道，她不可能像是一个过客一样，匆匆来这个世界走上一遭之后，悄无声息地回到她原有的人生轨迹中去。

冯筱筱的头在玻璃上轻轻碰撞两下，只觉得自己胸中的野心在无人的黑夜里无限膨胀。

这所有的一切必不可能见到阳光，也不可能让旁人窥见到一丝一毫，于是只能是她自己一个人于这一片黑暗之中，清醒而又沉沦。

好吧，再让她飘一会儿。

A市，晚上六点，库里南驶进大门，在花园靠近别墅的一侧停下。

司机下门为自己老板拉开车门，下来的是四十多岁的男人，手上拿着的平板里，大洋彼岸的分公司还在开着会议。

车在他身后缓缓驶向花园另一侧的地下车库，男人将平板一按，交给一旁的老钱：“就这么点儿事……一天天的没完没了。”

老钱接了平板，往车里看了一眼：“大少爷没跟您一起回来？”

“拉维纳斯那边局势不太对，处安得留在那边稳定人心，看拉维纳斯当局最新政令……以后，在他们那边的钱，不大好挣了啊……”说罢，男人见着从屋里闻声出来的女人，“欣琳，筱筱呢？”

陈欣琳一身旗袍，肩上搭了蕾丝针织的披肩，长发挽起随耳后一侧垂落胸前，就算是见着他人，面上的脸色也依旧不大好：“小张还在找，说好了下午四点让小张去接她，结果到了之后等了半个小时没见人影，上去私人会所前台一问，她压根没去参加茶会。”

冯杭平皱了皱眉，嘶了一声，大步往里走：“又是曹家那小子惹出来的事？”

陈欣琳跟在后头，帮他整理脱下来的衣服：“不然呢……要我说，这门婚事要是能推还是推了的好。你看看咱筱筱的模样，再瞅瞅那曹家小子那混账做派……谁家的好女儿往他家嫁。”

“没得平白被带累了名声。”

“想退婚，没那么容易，”冯杭平解了领带给她，“这婚事是曹老爷子在的时候定下来的。这两年，曹家一直走下坡路，想让他们松口解了这桩婚事，不大出一笔血恐怕不行。”

他叹了口气，解开领口的扣子，换了拖鞋往客厅里走：“曹老爷子没了，可当初他那一辈儿的老人都还在。曹东山再怎么不成器，他那个老子再怎么平庸吃老本儿，凭着老爷子留下的关系，也够他们曹家在这个圈子里混得开。”

“多的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多的是人借花献佛，”冯杭平在沙发上坐下，解了手上的腕表交给佣人，他端起温度刚好的茶杯往沙发里一靠，也跟着在琢磨这事儿，“主要最近国内形势不大好，上头可能有政策变动，国外那边不也省心，最近一段时间……再等等，再等等。”

“只要拉维纳斯那边能腾出手，对上曹家……再做些水磨功夫，也不是不能推了这场婚事。”

他抬头看了眼陈欣琳：“曹家那边，你也跟着多上点心，我知道曹家小子荒唐，但毕竟集团那边事也多……”

陈欣琳的表情好看些许，在冯杭平身边坐下，也跟着端了杯茶：“咱们自家事自家知，都不是那什么捞偏门子的人，往后筱筱要真是和曹东山结了婚，万一闹将起来，那可真是自家把这糟心玩意儿往家领。”

冯杭平笑着叹了口气，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拉过陈欣琳的手覆了上去：“我知道你为孩子操心。”

他拍了拍她的手，眼底都是笑意：“辛苦你了。”

陈欣琳眼底也跟着含了抹笑意，只是不等她说什么，放在一旁沙发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上面备注的名字是小张。

她拿起手机在耳边刚喂了一声，脸色紧跟着就变了。

冯杭平看她变脸，眉头一皱，从她手里把电话接了过去。

那头，送冯筱筱去聚鼎国际大厦的司机语速颇快：“我找聚鼎国际的安保部门查了监控，那人跳楼的时候，大小姐就在楼下，还砸到了大小姐的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