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言念接受了自己又被赐婚的事实,虽然心情有点复杂,但……陛下圣旨赐婚,她一个王府庶女如何拒绝?
哪怕是不情愿也只能在心中吐槽几句,怎敢直面上言道。
而与梁言念不同,白路迢性子直接,才回京第二日便莫名被赐下这一桩婚事,他心中不满,根本不愿娶这么个他今日才初听姓名、全然不知那是谁的女子为妻。
即便宣旨太监仍在,他也怒而直言说出那句:“我不娶!”
宣旨太监脸上的情绪忽有些僵硬:“这……”
白隽和和其夫人邱慧叶站起身来。
白隽和脸色阴沉,伸手拽着白路迢往书房去。白路迢虽有挣扎,却奈何自家父亲面前不敢太放肆,最后还是被扯拽了过去。
邱慧叶面带微笑站于宣旨太监身前:“劳烦公公稍等片刻。”
“砰——”书房门被轰然关上。
没多久,书房内响起白隽和暴怒责骂声,白路迢顶嘴的声音随后起,继而是一阵物件摔打在地、东西被砸烂发出的沉闷声响,而后又有打斗声传来。
宣旨太监好奇往那边探看去。
邱慧叶挪动身体,面带微笑挡住他视线。
宣旨太监愣了下,露出个礼貌微笑,也很识相的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白琦悠悠行至邱慧叶右侧身后,压低嗓音道:“娘,您猜书房里的东西能留几件完好的?”
邱慧叶笑:“大概是全都要换吧。”
“我去买新的?”
“买那种结实些的。”
白琦点头:“知道了。”
白琦临走前,邱慧叶又交代:“琦儿,多买两套,备用。”
“好嘞~”
宣旨太监:“……”
书房的动静闹得不小,持续了挺长时间。
约摸两盏茶功夫后,书房门才被打开。白隽和怒气冲冲走出,白路迢一脸不情愿,脸上有几处挨打后的青肿,亦有着被迫屈服的愤怒和不甘,但被教训一番后,也不敢再造次。
他跟着白隽和到了宣旨太监前,恭恭敬敬行礼,最终还是接下了这道赐婚圣旨。
白隽和道:“公公,小儿无礼,冒犯了陛下旨意,还请不要将此事告知陛下。”
邱慧叶给了管家一个眼神,管家立即上前,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进宣旨太监手里。
邱慧叶笑道:“小小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宣旨太监顿时眉开眼笑:“请元帅与夫人放心,咱家什么都没瞧见。”
“多谢公公。”
目送前来宣旨的一行人离去后,邱慧叶敛了敛脸上笑意,情绪瞬转为担忧。
她轻摇了下头:“随行宣旨之人不少,此事怕是瞒不住。”
白隽和回头,瞧见白路迢猛然甩着手中圣旨,一副嫌弃暴躁模样时,顿觉头疼。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这臭小子真是在军中待久了,京中规矩礼数根本没记在心上,陛下赐婚竟然也敢拒!”
邱慧叶也是无奈:“陛下知晓路迢性子,忽然赐婚,他的反应应在陛下预料中,当不会太过责怪,怕就怕……”
邱慧叶皱眉:“就怕有心之人将此事闹大。梁家三小姐虽是庶出,可毕竟是肃王府中人,听闻其自幼便养在肃王妃膝下,王妃待其如亲女,若是此事传出,怕是会引得肃王府不悦。”
白隽和闭眼深叹息一声:“唉……”
睁眼后,见白路迢入视线中,他心中愤然,怒吼一声:“别玩那圣旨了!”
白路迢一惊,对上白隽和愤怒眼神时,顿了一下,而后迅速转身跑走。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白隽和立即追上去。
“我不!”白路迢喊出声:“站住就得挨打,我又不傻!”
“站住!”
“不!”
邱慧叶叹了口气,像是习惯他们父子俩这种相处方式般,没有半分惊怪,只悠悠转身看向大门方向,又道:“不知道琦儿那边新的书房用具买的如何了。”
宣旨一行的太监回到皇宫述职,照规矩禀告完毕后便散去。
大概一盏茶功夫后,有个本在宣旨一行中小太监换了身侍卫衣裳、以冠束起长发,又将原本涂抹在脸上掩饰其真正面容的脂粉洗掉后重回到御书房前。他朝门前站着的卢清行了个礼后,随卢清一起进了御书房。
秦与奕坐于桌案前,正提笔写着什么,模样认真。
小侍卫弯腰拱手行礼:“属下于飞参加陛下。”
秦与奕没抬头,应了声,又问:“白府那边情况如何?”
于飞答:“正如陛下所言,白二公子一开始并不愿意接受赐婚,但经白元帅教训后,最终还是接旨。”
卢清小心着出声:“陛下,前往白府宣旨的一行中,人不少,是否需要吩咐下去,将此事瞒下来?”
“不必。”
卢清与于飞对视一眼,两人皆有所诧异与疑惑。
卢清又道:“陛下,此事若传开,想必会对白府的名声造成影响,而且,二公子拒婚的事若传到肃王府那边,怕是……”
“朕说了,不必。”秦与奕嗓音冷了些。
“……”卢清一惊,迅速低下头去:“是。是老奴多言了。”
秦与奕写完手下信件内容后,轻松了口气,他放下笔,抬头:“于飞,叫太子和蒙捷来见朕。”
于飞拱手:“是。”
待于飞离去后,秦与奕又看向卢清:“梁家三小姐大婚在即,她嫡姐不可不参加,派人将梁大小姐从阜都请回京都参加婚宴。她有孕在身,需万般小心。”
“是。”
皇帝为白路迢和梁言念赐婚的事在一个时辰内传遍京都,而白路迢曾拒婚一事也随后在京都百姓口中流传。
虽然最终接下赐婚圣旨,但他拒婚之言却仍足够成为百姓们闲暇时的谈资。
有人说:“白二公子拒婚也没错,他可是堂堂破风军少帅,战功显赫,怎么能迎娶一个不久之前才被退婚的女子?那梁三小姐一个庶女,根本配不上他。”
“我觉得吧,能配得上白少帅的女子,起码也得是个世家嫡女小姐,或者是郡主公主什么的吧,陛下忽然给他赐婚了个庶女……”
“就是。而且白家少帅都拒婚了,显然是看不上那梁家三小姐……”
又有人道:“那梁家三小姐到底是有多讨人嫌啊,之前被退婚,现在又被拒婚……这也太那什么了吧,这回她能嫁得出去吗?”
“谁知道啊。我估摸着她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
但在这些恶语之中,也有人气愤帮腔:“你们别在这里胡言乱语,你们谁听说过梁家三小姐做过什么品行不端的事了?人家是庶出不假,你们也不能仗着有张嘴胡说八道吧。”
“就是,人家梁三小姐再怎么庶出那也是王府的小姐,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说道么?”
那人被当众反驳,觉着丢了面子,不由提高了些嗓音:“什么叫做胡说八道,我们随便说说也不行了?”
“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你们就是在胡说八道,恶意诋毁一个你们根本不认识的女子。”
“关你什么事?我就乐意说!”
“那我说什么也不关你的事,因为我也就乐意这样讲!”
“你!”
有人拍桌而起,另个人也毫不退让,即刻站起。
茶摊之下,两人直接扭打起来,旁边看热闹的人一堆,却谁也没有前去帮忙。
一时间乱糟糟的,热议却没有半分停歇意。
白琦在外挑选好全套书房所需物件后返回白府时便听到了那些言论。
这事比想象中传得要快,就像是有人在故意散播一样。白琦忍不住皱起眉,又抬手捏了捏眉心,心情有些沉重。
回到白府时,白路迢正在祠堂罚跪。显然,白隽和已经知晓外头的传言。
白琦去到祠堂,为白家的祖先们上香三柱,又行礼后,退至跪着的白路迢身侧。
她淡淡出声:“外边的流言都知道了?”
白路迢跪在祖先牌位前,面色凝重。他没有直接回答,但那些传得极快的流言正是他现在跪在这里的原由。
“就因为你的一句话,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尤其是那位梁家三小姐被诋毁得不轻,她什么都没做,现在却被京都人传成了个十足讨人嫌的女子。下次你要是再想说什么,请先过过你的脑子,领兵打仗是把好手,平时怎么就跟个白痴似的。”
白琦往他那边瞥了眼:“别忘了,这里是京都城,不是边境。人心难测,多留个心眼行不行?”
白路迢紧皱着眉,心情也不好,他哪里知道他说的一句话竟然会被传成那样……他分明不是那个意思,外面那些人胡言乱语些什么啊!
他双手紧握成拳,嗓音亦严肃,他皱了皱眉,像是整理好措辞后才开口:“我没有想那么多,也不知道那些人会把这件事传成那样……我当时震惊,一时激动下便那样心中所想直接说出。我也只是想表达我不想娶一个我从未见过、也不曾了解的陌生女子,并非是要诋毁那梁家三小姐。”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别人不那样觉得。”白琦将双手背在身后,感慨叹息一声:“人言可畏啊。”
“……”
“而且,此事闹得如此迅速,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我们才回京都就被人针对算计,你往后可得小心些,别再闹出事来。”
“……”白路迢没应答。
见白路迢闷着不说话,白琦皱了下眉,抬手便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当什么闷葫芦,我说的,听见没有?”
白路迢抿了下嘴:“听见了。”
他深吸口气,又补充道:“我知道错了。下不为例。”
而后他再次低下头,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紧握的双手也始终没有松开。他就闷头跪在祖先牌位前,之后什么也没再说,神色凝重模样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白琦摇了摇头,神有无奈,很快便转身离开。
肃王府。
梁言念在院中悬于银杏树上的秋千坐着,她双脚微微悬空,双手握着秋千锁链,借着力轻轻荡着。
她望着院子里那开的正好的鲜花,微微出神。
翠翠来时,她正好偏了下头,眼睛注视着离她最近的那株白色月季上。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翠翠走过去,面带微笑将手中端着的糕点递到她面前:“厨房刚做出来的蟹粉酥和桂花糕,您要不要吃点?”
糕点的香味瞬间扑鼻而来,光是闻着就觉味道可口。
但梁言念此时没有心情吃这个。
她抬头看向翠翠,眼睛眨了两下后,脑中忽有个念头闪过。然后她朝翠翠露出个和善的微笑。
翠翠:“?”
翠翠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小姐,您不要这样笑,奴婢害怕。”
梁言念笑吟吟看着她:“可爱的翠翠,帮我个忙好不好啊?”
翠翠警惕:“什、什么忙?”
梁言念笑:“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忙。”
“……是吗?”翠翠不太相信。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是一种强烈的、且很不详的预感。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