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阳军马场,地处漠阳山腹地,占地百万亩,以山顶雪水灌溉,冬日干燥,夏日温凉,十分适合马草生长。
漠阳山自西向东绵延千里,易守难攻,是北方游牧民族大军南下的通关要隘,多年觊觎,却被文家军严防死守,他们对于文家军恨不得生啖其肉。
看守马场的人远远就看见文澜带着人同乘一骑,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
等人影走进了,才看清同乘之人是一位身形纤细的姑娘,只是头上戴着帷帽,轻纱将面容挡的严严实实。
能让文澜这么小心照顾的人,肯定就是前些日子新娶的夫人了。
一路上哪人多文澜往哪走,去马厩的路上,文澜今日带夫人来的消息长了翅膀似的,火速传遍全马场。
是以今日闲着无事的人,都悄摸跑来围观。
哪怕有遮挡,赵安瑜也受不了周围若有似无的视线,忍不住抬脚踢了踢文澜的小腿。
目的达成的文澜心情极好,眼角眉梢都透着春风得意,嘴角的弧度根本掩饰不住。
他忽然夹紧马腹,马儿一声长嘶,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去。
在赵安瑜惊慌之际,文澜单手控制马缰,空出一只手揽过她的腰稳稳箍住,“坐稳了。”
帷帽被耳畔呼啸的风吹落掉在身后,“我的帷帽——”赵安瑜下意识身后去接,却只剩下一点黑影,眨眼间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丢了便丢了,赵安瑜也不纠结,注意力很快就被眼前景色吸引。
一望无际的草原,翠绿与雪白交接,延伸至远处云天相连的地方。
赵安瑜双臂张开迎着风,衣袖被鼓动猎猎作响,草木香混着湿土味扑鼻而来,任由她天地间乘风驰骋。
马厩前,文澜抱她下马时,她的心脏还在狂跳,即使脸已经被冷风吹得麻木,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有神。
文澜带赵安瑜向里走,穿过几十间马舍后,终于到达“烈焰”的居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匹赤红色毛发的母马,皮毛油亮,鬃毛还被精巧的编上网格辫子。
烈焰侧卧在稻草垫子上,身侧握着一匹小红马,小红马与烈焰长得别无二致。
这时两匹马还在睡觉,赵安瑜在围栏外看了半天才满足新奇劲。
“要不要挑一匹试试。”文澜问她。
“可以吗?”赵安瑜虽然在问,目光已经开始四周搜索,看能不能找到一匹合眼缘的马。
“那匹怎么样?”赵安瑜抬手指向不远处正低头吃草的马。
那是一匹白色的马,体型漂亮匀称,看起来脾气很好,不像其他的马在马舍里乱转刨蹄。
“你确定?”
赵安瑜点点头。
文澜叫人送来几捆鲜草,“你要不要试着喂一喂?”
赵安瑜在文澜指导下把鲜草送到马嘴边,趁着马咀嚼时,试探性伸手去摸马脸。
或许有吃的缘故,白马对她也很亲昵,特意把脸从围栏缝隙伸出来让她摸。
等吃完了鲜草,文澜将白马牵出来,套上辔头和马鞍,全程白马都在原地等待。
文澜解释:“我听养马的管事说,她在一次战场受伤后,胆子就变得特别小,谁靠近都会被踢,没想到对你却很亲近。”
小小的恭维让她很受用,对这匹白马更多了几分喜欢。
赵安瑜在文澜指导下左脚踩左蹬,左手握紧缰绳,用力摆右腿跨过马背。
上马后身体坐直,重心放在脚后,轻轻用小腿夹击马腹。
“不用紧张,我在下边牵着马。”文澜的话给赵安瑜喂下一颗定心丸。
白马在牵引下缓慢行走,两人绕着训练场走了几个来回,赵安瑜觉得自己差不多会了,就提出想要自己骑一会。
文澜松开手,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阳光倾泻,一人一马周身都被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光。
他嘴角叼着一根不知从哪薅的草,满足地眯起双眼。
赵安瑜双手握住马缰,慢慢练习文澜教授的技巧。
陡然间身后传来阵阵尖叫声,文澜率先反应过来,蓦然转头,神经瞬间崩紧到了极点。
一只体型庞大的黄色花纹大虫正叼着一匹刚出生的小马疾冲过来。
赵安瑜听到声音同样驻足回望,顿时瞳孔紧缩,只见大虫从白马右侧几米掠过,带起一阵腥风。
身下的马受惊,躁动不安起来,两只前蹄高扬,朝天引颈长嘶一声,就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赵安瑜差点被甩下马背,她依靠本能前伏上半身,双臂环住马颈,与马背贴紧,尽最大程度减少危险。
马背的颠簸几乎要让她五脏六腑都冲破胸腔。
白马带着她跑进了深山,一路前奔。
山里积雪覆盖,深度能淹没人的胸口。
前方没有探路的情况下,白马带着赵安瑜一个踉跄栽倒进深坑,顺着山坡往下滚,好在此地没什么断树枝或是石头之类,赵安瑜只滚了一身雪,外罩的棉袄被刮破,露出里面厚实的棉花。
白马情况不太好。
两只前腿摔断了,以奇怪的角度向外折起,她几次想要站起来都没能成功,只能躺在雪地上喘粗气。
赵安瑜爬到马腹旁,一边伸手摸马颈安慰一边四处张望,可惜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只有齐刷刷从雪底深处钻出的参天大树,组成这片望不到尽头的森林。
她不确定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走出这片森林,如果在这种环境下迷失方向,就是死路一条。
更加令她不敢轻举妄动的是,她似乎听到了脚踩积雪的声音,十分杂乱无章,很有可能是其他什么猛兽感知到这里有猎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伏击,等她一个不留神,就冲上来咬断脖子,饱餐一顿。
赵安瑜调整好手腕弩机对准的角度,屏住呼吸,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一道让地面为之颤动的虎啸声骤然响起,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赵安瑜少见的暗自低声咒骂。
该死,她不会是掉进老虎窝附近了吧。
一般的老虎已经凶猛非常,更何况是被闯入领地的老虎。
老虎显然闻到了陌生的气息,金色瞳孔满是杀意,擅闯领地者都要死。
老虎发现了赵安瑜,赵安瑜也发现了山坡上露出的巨大虎头。
一人一虎对视,战争一触即发。
老虎率先冲向她,半空一跃就到了她面前,赵安瑜射出弩箭的同时,另一方向有一只箭如白虹贯日,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尖啸而来。
那箭原本瞄准的是老虎的脖子,实际却落在了老虎的肩胛骨处,而赵安瑜射出的弩箭,只擦过老虎厚实的皮毛,钉在了它身后的树干上。
老虎吃痛,顾不上赵安瑜,转身就长啸一声冲向飞箭来处。
该死的人类,竟然搞偷袭,今日非吃了他不可。
老虎速度极快,文澜来不及搭弓瞄准第二只箭,只得扔掉手中的弓,抽出腰间的刀,与老虎缠斗起来。
受伤的老虎战斗机更是强悍,文澜渐渐落了下风,老虎一跃而起,张着血盆大口就朝他扑过来,要看带血的獠牙就要撕碎他。
忽然文澜听见赵安瑜冲他喊:“蹲下!”
文澜不疑有他立马照做,身后连发两道弩箭,径直射中老虎的腹部和咽喉,老虎动作一僵,文澜看准时机立起横刀,生生将它的腹部剖开手臂长的刀口,铁锈味的鲜血淋了他满身。
老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文澜半跪在地上,右手将横刀插进土里,支撑着整个力竭的身体。
赵安瑜一步栽一个跟头,艰难地走到他身边蹲下,从衣兜里翻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替他擦拭脸上的血迹。
“这老虎敢伤你,你等着,我把它的皮扒了给你做个貂穿。”文澜剑眉轻挑,调侃道。
“不要。”赵安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擦过血的手帕赵安瑜不想要,蹙着眉头顺手往旁边一扔。
谁知又被文澜伸手捞回来,贼兮兮地揣进袖口,“你不要我要,回去洗洗还能用。”
赵安瑜任由他去,懒得管他。
赵安瑜本来就畏寒,又在外面游荡了这么久,一双手冰得拔凉。
文澜抬手握住她的手时,眉头紧皱,刚才只顾着抢了属下的马跟在后面追,太匆忙也没带个汤婆子出来。
令赵安瑜没想到的是,文澜竟抓住自己的手,塞进了他的胸口,虽然隔着一层中衣,她还是能感觉到,文澜被冰得抖了一下。
“你别……”尽管已经相处多时,赵安瑜还是不太适应如此亲密的距离,拒绝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文澜手劲奇大,微微前倾上身步步紧逼,“暖吗?”
任由赵安瑜如何挣扎也不动分毫,非得让她给出个答案才行。
这人是疯了吗?打虎打傻了?
她的双手都被文澜单手扣住,身体不自觉跟着前倾,温热的吐息瞬间化作白雾,有规律地吹拂着文澜的锁骨处皮肤,酥酥麻麻勾得他心痒痒,远远望去,好像在跟他撒娇。
不远处传来大部队搜山的动静。
文澜大梦初醒,刚才打虎只觉得热血沸腾,等气顺了血凉了,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唐突。
给他熊心豹子胆,他也做不来这样的事啊。
文澜怔了怔,手劲一松,她挣扎没反应过来,往后一扽,坐了个屁股蹲。
文澜想伸手拉扯一把,却被赵安瑜不留情面地拍开。
耍流氓使熊劲,她这手腕都红了一圈,还有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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