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祺就知道问王劲没什么用。
早在那么几年前她刚入东宫那会,若不是张皇后知晓王劲有这一毛病,除却江思外的这一必须的女官,其余人等早就被赶尽杀绝。
若不是王劲真脸盲,加之那会反应速度快,在张皇后面前一口咬死李祺就是李祺,这会他可能早就投胎转世了。
李祺往后瞧了眼,看见江思在不远处跟着,回过头对王劲道:“算了,那你去问问江思吧,她可能知道。”
王劲应声,并未过去。
“怎么不去?”李祺诧异。
王劲有句话不知当讲不该讲。
李祺看出他有话要说,不冷不热说:“行了,你还有什么话就直说。”
王劲这才放心道:“殿下,其实你问江思没用,以前都只有我跟着出去的。”
得。
李祺唯一的线索得到中断。
但不知为什么,听王劲讲这话还挺骄傲的。
李祺嫌弃地看了眼王劲,默默摇了摇头。
王劲便是这般,有的时候还傻里傻气的。
王劲不懂李祺这番摇头是什么意思,反而沉浸于当年自己那番威武之中沾沾自喜:“没办法啊,当年殿下就是不懂得雨露均沾这意思,我跟着跑前跑后的,也怪累人的。”
雨露什么….
李祺脚步一顿。
“你说雨露均沾,那定安侯府的公子叫什么名字?”
王劲摸不着边际,想了想道:“陈可均。”
“程凌,字可均。”几乎是同时,李祺脑袋中冒出这一句话。
可均,可均。
对了!
便是这可均。
李祺的脑中就像是触电般,接着浑身感到颤栗。
原来他早就说过自己的名字,早在那时宁康寺的一面,她问他是谁。
他说:“程凌,字可均。”
那时的李祺并未在意过他的字,原来一切的一切,似乎早已有了答案。
王劲有些发懵,他见李祺许久没有出声,便抬眼看了眼她的表情。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殿下为何那么震惊?
他喃喃道:“殿下…陈可均这名字也没什么吧…你怎么了嘛…?”
怎么会没怎么呢?
李祺望着前路,眼中有说不出的凉意。
*
崇明宫内,李怏早起正在更衣。
今日是他南巡回朝后的第一次早朝,想到朝中有许多事在等着他处理,他便觉得头疼。
这时孙笃从外面进来报:“陛下,殿下来了。”
李怏一时没反应过来,说:“他来干什么?”
孙笃笑了笑道:“许是陛下太久没见过太子,太子每日都会来请安的,今日是在早朝前。”
李怏确实是忘了这事,摆了摆手道:“是朕糊涂了,让他去换朝服,早朝之后在请安吧。”
孙笃一想也是,陛下刚回京,早朝有的事还需要太子在。
孙笃应声而去。
李祺这边,在得知李怏让她去参加早朝,她属实是没有反应过来。
问题是今日李怏让她参加早朝事出突然,先前的时候前一日总会派人来通知,这会她穿的还是寻常的常服,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李祺有点不确定,问孙笃:“孙公公,陛下真是这样说的吗?”
孙笃笑了笑道:“是,陛下还让殿下穿暖和一些,殿下快去准备吧。”
李祺愣了愣。
参加早朝倒是没什么,倒是李怏忽然的关心更让她无所适从。
回到东宫后,李祺换上朝服前往朝阳殿。
紫宸殿内百官皆在许是李怏南巡回来后的头回早朝,大家今日来的都格外早。
李怏这会还没上朝。
李祺站了一会,身侧一人猫着腰至她身旁。李祺注意到动静,回头看了眼,竟是刑部的赵廷。
李祺有点意外。
赵廷似乎是有话要说,见李祺回头赶忙轻声道:“殿下,你还记得我不?我是刑部的赵廷,就是那天——”
说至一半,李怏从后头出来,赵廷的话戛然而止。
李怏都来了,赵廷再待下去就是找死,话没说完,人便猫着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李祺也是没反应过来,但却注意到李怏坐至龙椅上时往他这瞟了一眼。
糟了。
这要是被误会了,之后还如何解释的清?
有了这段插曲,李祺又不合时宜想起刑部一事,以至于一整个早朝下来她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李怏要提起刑部走水一事。
所幸,一直到结束都没有人说起这事。
倒是刘恩正当朝谏言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一整个早朝就是各部轮番禀奏要事。
早朝结束后,李祺是足足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是没有想过,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早朝竟还真只是早朝,而她就真的只是旁听而已。
下了朝,李祺还没来得及离开,孙笃就先找到她,要她去朝阳殿的偏殿。
李祺跟着孙笃一同过去,到时发现还有赵廷在。
赵廷见着她就像见着了救命恩人,刚想说两句话,孙笃对他道:“赵大人,你先进去吧。”
赵廷只好作罢。
李祺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惊慌。
也是。
赵廷平日很少有主动找李怏的时候,今天这情况一看便知是李怏有事找他。
赵廷能不害怕吗?
特别是刑部走水一事当前。
李祺目光一紧,心里头跟着打紧。
看来李怏留她,为的也是这事。
这时,孙笃对她道:“殿下,跟我来,我们走后面进去。”
后面?
李祺一愣。
孙笃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
李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跟着孙笃从后面进到了偏殿里。
朝阳殿偏殿,室内燃着熏香,与之一室之隔是正殿,先前李祺没来过偏殿,不知道原来在这能将正殿里讲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李祺瞬间明白了李怏的用意。
孙笃笑笑,离开前替她关上了偏殿的房门。
正殿处,李怏的声音淡淡传来,他问道:“你知道朕喊你过来为的是什么吗?”
不用说赵廷平日里是个欺软怕硬的主,面对李怏,这会子早就吓得不知所措,肯定是问什么答什么。
听闻这话,李祺的心莫名提到了嗓子眼。
赵廷的声音哆哆嗦嗦传来:“臣…臣不知…臣最近…应当没…没犯什么过错。”
“最近是没有。”李怏不咸不淡说,“那前几日呢?”
不用说李怏这话是在问关于刑部走水的问题。
赵廷吓得哪敢吱声。
李怏适时提醒道:“你写了奏折给朕的那事。”
这话一出,赵廷傻了。
从李祺这边,只听得咚得一声,大概是赵廷跪到了李怏面前。
这声音也真够响的。
接着是赵廷求饶的声音:“陛下,臣真的一点都没有欺瞒,臣要是有一点,噢不,是半点欺瞒,臣今日就算是死也不足惜。”
“行了,朕就是问你个话,用不着这样。”李怏道,“朕问你,当时刑部走水,太子是何时到的?”
这话一出,李祺明白了,原来李怏是有怀疑她的意思。
而他之所以让她在这听着他们的话,就是想让她来个人证,从而无法狡辩。
这一瞬,李祺意识到李怏也并非是那么好糊弄的。
单从他这两回的试探之中,她就明白能从自己兄弟中杀出一条血路坐上皇位的人,心里大抵是比明镜还清。
还有他那猜忌之心,也并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幽幽的熏香沿着墙缝不断渗入,赵廷许是在回忆,过了许久才答道:“这个臣记不清了,太子好像当日过了挺久才到的,臣…臣也不知…不知殿下为何来的那么迟。”
想到那天,赵廷几乎同时还想起来自己当着太子的面出言不逊一事,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颤颤巍巍的。
“你怕什么?”李怏淡淡道,“朕知道当日太子应当是有日课,从东宫过来也需要时间。”
赵廷听着,把头垂得更低。
“行了,你回去吧。”李怏说着,对另一侧的人道,“让太子过来。”
李祺在侧殿,不用人叫就听到了这话。
赵廷有点不明所以,皇上这只问了他几句话就让他走,到底是他贪生怕死了,于是赶忙起身告退。
至于皇上的后半句他还哪有什么心思琢磨。
李祺来到正殿之时,赵廷已离去。
李怏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知道为什么让你听着吗?”
李祺哪能不知道原因。
她诚恳点头:“知道,爹爹是想确认我同刑部走水一事有没有关联。”说着李祺朝李怏一揖。
李怏淡淡道:“没错,朕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同朕说实话,这词算你诚实。”接着他点点桌上的奏折,提醒李祺拿去看:“朕就是想不明白,这么长的一封奏折,一点也不像赵廷的作风,你究竟如何让他写出的?”
话至此,李祺心中便知李怏是知道一部分原因的。
她接过奏折,看了几眼,确认是赵廷先前给她看过的内容,把奏折原封不动放回李怏案几前才认真道:“爹爹息怒,儿臣一开始听说老师的事情也是气急了,所以对赵大人有些情绪,这奏折儿臣承认是儿臣让赵大人所写,毕竟这事关乎到国家颜面,就算爹爹可以不过问,刑部到时也需要一个说法。”
说着,李祺顿了顿:“还有老师在牢中算是罪臣,偏偏只有他受到波害,死的不明不白,换谁谁都会起疑心,儿臣哪时候才会气急了。”
真是好一个气急了。
听至这,李怏饶有趣味看了李祺一眼:“现在你承认何冠儒是罪臣了?那朕便再问你一次,倘若没有这火,你打算如何处置何冠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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