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星用手揽住他的脑袋,他们面对面。
“你想知道我是谁吗?”它轻声问道。“你讨厌这个地方了?那要不要看看我在外面的记忆?”
万长星看着他,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在它荡漾的浅蓝色水波中,万长星看到了很多东西。
最后一幕落下,屠龙的骑士在受到感染成龙前自裁,混着婉转的音乐,骑士的目光转向观众席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
“那个是你吗?”这次是他往海王星脸上凑了,它倒也不介意。
“是呀。”
“你怎么那么阴暗啊?”
“怎么,”它声音中带着笑意回复,“对我幻想了什么崇高的救世主身份吗?”
万长星翻了个身。
“呵呵呵呵呵呵…你失望了?”
“你真讨人厌。”
此话一出,原本还算柔和的泡沫和杂线带了股不明不白的酸味,然后慢慢消失了。
海王星变成浅蓝色的人形纸片牢牢印在地砖上,怎么呼喊也不回答。
“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万长星试探道,见没动静,他脸上发烫,“我先走了。”
在他走后,海王星坐了起来,它原本是圆球形状的脑袋出现了隐约的五官轮廓,和万长星有几分相似。
光照到某个物体的时候,光越是亮,它的阴影就越是暗。
在开灯的明亮房间里,房门打开了一条黑缝,黑缝里喷出阴郁未知的恶意与恐惧。
即使把门死死关上,房间外的黑暗还是存在。
迟早有天,要去打开那个未知的魔盒。
万长星感觉少了些什么东西。
他的记忆在先前接受电击的作用下有些模糊,边思考边在走廊乱逛。
病房门口有个医生带着几个护工站在那。
穿着大褂的男医生用含带深意的眼神看着他,这个医生和其他工作人员不太一样,有点丰富……
“这几天都没有治疗,感觉是好是坏?”他笑着说,“多给点反馈,我们好改进呀。”
万长星嘴角不停往下压,嘴唇和眉毛在颤抖。
愤怒,愤怒和恐惧。
这是负责电击的那个。
周围的病人不知不觉都走掉了,像老鼠一样回去老鼠洞里。
“有人要见见你,你总要跟我们走吧?”
心里的温泉发出咕嘟咕嘟的不和谐音,那两个护工没有绑着带他走。
过会,万长星往前走了一步。
“哦,”医生笑了,“谢谢配合。”
他低着头跟在几个人后面,有人给他们开了门,护工留下来,医生继续领着他。
没有束缚,现在就是逃跑的好时候,但万长星跟着医生,冒出许多未知感受。
万长星对他的记忆已经模糊,已经变化成一个黑影,甚至记不清他是男是女。
摧毁了他的生活的掌控者,掌控他的未来,憎恶之中带着恐惧与其他心情。
黑影正在对他咧开大嘴嘲笑,而他几乎无力攻击。
白色的门。他在医生的目光里拉开门把手,万长星希望不要在这里哭出来。
救救我,救救我吧。一种极端而绝望的情绪爆发,他不敢想象打开门后是何种场面,也许踩碎了所有希望,也许在世界毁灭后,在废墟旁的河边用石子搭设的防线会再次被粉碎。
医院的所有痛苦几乎都与门后那个人有关,一切的开头都是他,痛苦源自他。
该怎么面对负面情绪的源头?抛弃羞耻心和恐惧?
害怕那种已经过去的毁灭感觉再次来到,所以抗拒。
救救我,救救我。
万长星抱着忐忑的心情拉开门。
诶?
浅蓝色的人影坐在那里,这次他有了轮廓,脑袋不再是圆的,好像被人雕刻过。
它带着咕噜咕噜的水声发言。“你想要我来救救你吗?”
那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拒绝。
如果万长星不去见他,那就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和掌控者决定的未来。
“咕嘟咕嘟……我……听到了……”它说话了。“如果后悔了,随时叫我,你知道,我会听到你的某句话。”
“再见,你先忙吧。”它颇有礼貌。
万长星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只不过是在已经做好准备后,坐在无边的河岸边等待陨石砸落。
他的生活就像在永夜里摸索,找不到方向,由人操纵,哪怕在黑夜里迎来毁灭又怎么样。
沙发上坐着的既不是一个偏执的老男人,也不是一个疯狂的老女人。
一位盘起头发的年轻女人坐在那儿,冲他友好地笑了笑。
“你好。”
医院是男女分开住的,他一般见到的男护士男医生居多,这对他的威胁感大大减弱,“行刑”的队伍里并没有女性加入。
她对对面的座位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坐吧。”见他没有反应,又说了句。“请吧,请坐吧,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万长星挪着僵硬的步子坐过去。
她笑笑。“我们应该算是堂兄妹吧,是这样的。他在前些天去世了,我们是从他的支出账单里才知道你的事情。”
什么?死了……那就是说?
“您的住院费确实不低……他要从遗产里分出一笔用作你后半生的治疗,我看你也挺正常的,哪有这回道理。”
她又说了一堆话,出人意料的,不是陨石降落,天上下了一场棉花雨。
脚下像踩着棉花,他想。
跟在医生后面,脸上挂着笑,那个医生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么开心干什么,出院后常来复诊啊。”
“你要出院?”它不是很开心。“出去做什么?你有会做的吗?你能自己生活吗?”
“我才不管呢,”万长星倒是很开心的在瓷砖上打滚,“我要出去。”
海王星看准时候抱住他。“那你走了我就要一个人了呀…不留下来陪我吗…”
这句话倒是有效,他犹豫了一下。“你…你不能和我一起走吗?”
海王星不说话了,就死死抱着他。
“你要记得回来找我呀。”它的手松下去了,像之前突然消失一样。
他想。可能不能再见到它了。
等出院看到了他的信息,万长星才知道自己都十九岁了。
那女人把他一部分的治疗费留给他生活,没想到那个男的居然毁在了子女教育这条路上,或许他也品到一些不对劲的味道了。
春夏秋冬,他就闷在一家小书店里戴着厚厚的围巾读书,在书店里养了以前看到过的花。
“我要白花,白色的。”万长星努力地用手比划。“嗯!可以养在水里!”
买了好几盆回来,还好没被养死,再后来,他又迷上了浅蓝色的。
绿色根茎混着浅蓝色的...嗯?脑袋?
“你喜欢这样吗?”带着五官的浅蓝色脑袋凑了过来。“真是场美好的梦。”
不..等等...这是...
透明的彩色泡泡在他眼前破裂。
“你刚刚就一副很难过的样子,所以我就干脆给你点做个好梦的材料了。”它的身体有了人类的肌肉轮廓。
“想一想呀,”它用温柔的,哄孩子的语气说,“你都想不起来了吗?”
“给自己做过的事找一个仇恨目标来代替,你一定恨死了他但是不记得那个人了吧。”
“因为根本不存在呀。”它把鼻尖对着万长星。“想一想”
想什么?
想根本就没有别人和任何可能的死路吗?
等他再一次无法忍受曾经还算幸福的家庭变得诡异暴力,然后再自己毁灭吗?
“你的亲戚今天来看你了,”它的声音中带了一些倦怠,“你刚进医院的时候,做了件大事,还记得吗。”
“闯进来要带你走,你差点把她勒死呢。”
不不...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它冷着声音。“快点想起来。”
这的确是家有些黑交易的医院。
不过,它的名义上还是一家精神病医院。
所以面对真正的精神病人,自然和那些不需要进行治疗的“正常人”不同。
是的..两具已经冰凉的尸体...一具遍布淤青...他就睡在那里..等到有人发现...
不得不说,电击治疗很有用,是不是?
“我不想...”万长星颤抖着说,“不要让我去想..”
那个通体浅蓝色的人形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声音中带了一种迷人的倦怠感。“诶呀……你答应我了,对不对?”
冰冷的嘴唇贴上万长星的脸颊。
他止不住地颤栗,但他的希望已经灭掉了。
“和我在一起吧……”
万长星能感觉到蓝色人形半个身躯与他连接。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难以言喻的感受在脑中膨胀,超过临界线。
既不是幸福,也不是痛苦。
而是一种,极致的空虚迷惘,迫切想要抛弃自我其他人融合的渴望。
不要让我一个人活着。
“我来救救你,好不好?”
万长星哭着,混着含糊的鼻音点头。
湿润的手指抹过他的嘴唇,拂过他的五官,划过他的肩膀。
他的上半身被冰凉潮湿的感觉填充。
很快,“我”这个认知就与其他默认的习惯拧作一团。
海王星最擅长把事情搅乱,欺骗,和幻想。
我是谁?我在哪?上一秒的想法被全部推翻,世界在他的脑海中推翻又重组。
想了几个走向,有个很残忍的想法一开始就被我按掉了。
不过最后还是走了这条路
我今天抽到镰刀和信 不蹦迪了 别给我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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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大刀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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