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外的南照原本是不敢直面的，可听得这一声，生怕是又有危险，便下意识便回头去看。眼见公主要跌落，他的身子已经快过思绪，下意识伸手去够。

颜知希见面前的人回首，那身黑袍乍然扬起。临近的黑色身影拉住她的手臂，轻轻一带将她整个人都拉了起来。

已经将匕首藏于腕下的那只手，即刻环住了她的腰，动作有力却小心轻和，与方才利落杀人完全不同。

随着小九刀下的黑衣人倒地，院里安静了下来，夜晚的微风吹散了微微的血腥气。

颜知希觉着腰间的手臂略微僵硬，她被带着扑入了身前人的怀抱。两人间撒了些月光，那双深藏的眼睛终于能看清片刻。

一双明明冰冷却带着些惶恐的眼睛，那慌乱的神色她很熟悉，却又在陌生的深邃感里找不到相似的记忆。

面对面的两人离得很近，她甚至被被落下的黑袍挡了半身，而面前的人仿佛也在以不安的目光看来，气氛竟有一瞬的凝滞。

可还没来得及细看那双眼睛，这一身黑衣的人便逃避似的转了头，即刻跃下了台阶。

随着树影的摆动，三个早已远去的身影跃上屋顶，在明亮的月色下清晰了一瞬间，便再无踪影。

这一身分明是千灯卫的服饰，连外袍上的银线纹样都是如传闻中那样......

颜知希怔怔地看着，那一瞬间的目光格外熟悉，却又因过分的冰冷说不出像谁。她抬手抚了抚被攥过的手腕，疑惑早就压过了恐惧，脑中竟混乱地理不出什么缘由来。

若说来刺杀的黑衣人是千灯卫，那后边来的三个人是何身份？分明那三人的身手更胜一筹，还有一直在她身边保护的人又是谁？

千灯卫的人不应来保护长豫公主，更不应在杀过人后，还那样温和地将她拉起带入了怀抱。

那双眼睛...仅仅可见的那双眼睛，颜知希望着三人远去的方向良久，还是在回忆刚才的对视。

“公主！”穆云大步跑上来，赶紧将人打量：“公主没事吧？”

被这么一唤，颜知希才回过神思来，一时能听清身边还有阵阵吃痛低吟声。她顺着声音看去，见着无秋面色苦楚的靠在柱旁，身旁已然有大片血迹。

“本宫没事，去看无秋。”她还未全然缓过神来，只让穆云先去照顾伤者。

安定后的院子里格外的静，她垂下头去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和慌乱的神思。

无秋已经被扶了起来，肩部的衣物被血浸透，脸色也白了下来，但他还是强撑着走近了道：“公主，属下在路上遇劫杀，出手相护的人，与方才那三人相差无几。”

听闻此话，颜知希心中更添疑云，是谁在暗中保护，从海洲一路到京城。单看衣着，先后而至的两拨人，都是千灯卫的人，他们为何又自相残杀。

忽然，她记起方才那三人似乎是留下了个暗器，许能找到些线索。可是当她蹲身去查看那尸体的手掌，却发现那根银刺不知何时已被取走，只剩下了一个贯穿伤口。

心细如发、身手矫健异常，这些人今日现身究竟意欲为何，颜知希一时分不清千灯卫的目的。

......

夜色深深，那间小屋里的老管家，许是因为听见打杀声后惊吓过度，年逾五十的老人瑟瑟发抖着，连干瘪的嘴唇都止不住地颤抖。

颜知希靠坐在木椅上，正以复杂却温和的目光去看这老管家。稍远的烛火将她的脸庞映得明亮：“别担心，不会伤你的，本宫问你答便好。”

“是...”老管家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只快把扶手的木头扣下木屑来。

“你姓什名谁？在沈家做工多久？”颜知希冷静地盘问着，即使再着急，也要先大致确定身份。

老管家诺诺答道：“小人姓钱名和，在沈家已有三十余载。”

如此一个年近半百的畏缩老人，颜知希不觉着有什么撒谎的胆量，只又问道：“你是如何逃出祸乱的？“

“小的因外出置办货物才躲过一劫。”钱和战战兢兢地答道：“府中新建了处宅子，小人领着十数小厮采买家具，不过三五日再回来，府中便遭叛党屠杀。”

颜知希顺着这思路问下去：“那盒子便是你回府后找到的？”

“不是。”钱和答道：“小的与众人只在府门口观望没敢进去，我等不知发生何事又无处可去，便只能暂回各自家中避难。不过后来，小人听说那些小厮陆续遭人暗杀。”

这老管家说着不住地恐惧颤抖起来：“小人..小人害怕总有一日被那些余孽要命，便只能四处躲藏，不敢露面。盒子是在途中一年轻人给的，他认出了小人，自称是沈府后院小厮。”

前边倒还正常，后边的话让颜知希不禁疑惑：“那年轻人何在？”

钱和遗憾地叹了口气：“我二人一路躲藏，终究还是遇到了那些余孽，他将这盒子给了小人，并嘱咐这是在府内发现的证物，务必由长豫公主亲启，之后便孤身将追杀的人引开了...”

孤身引开千灯卫的人，不用多想也知结果如何，颜知希刚起悲悯之心，却忽然发现疑点。

且不说这年轻小厮如何进去了出事后的府宅，单论常人若是捡着个盒子，定然是要好奇打开看看，那盒子送回来的时候却是机关完好。

因为顾忌皇帝忌惮，她调查当年沈家遇害一事并未声张，连自己的亲哥哥也没告诉，这小厮怎会寻到这老管家后，笃定嘱咐要长豫公主亲启这证物。

这过程中合理的地方挑不出什么，可这奇怪的地方，却也是着实令人想不通。又因近日三番两次有人出手相救，她突然心中不安起来，想必自己在海洲的事情是为人所知的。

“你跟着沈家老爷如此之久，可知沈老爷这场祸乱前做过什么事，因何事进京？”她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想知道沈家是怎么引祸上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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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