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落石而生(一)

陈澈走后,林瑰这几日除去每日到章宅小坐片刻外,一直安分地呆在胭脂铺中。

至于去章宅,是陈澈临行前特意叮嘱的。

如今背后凶手不明,陈澈担心林瑰会有危险,故而拜托章文青夫人每日邀请林瑰去章宅做客。毕竟已章文青在扬州城内的大儒身份,凶手即便有害人之意也不敢明目张胆至此。而章夫人与章文青两人没有孩子,平日在屋中本也无趣,如今有林瑰陪她解闷倒是开心不少。

今日一早,林瑰正准备出门,却看见净岸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净岸从未来过胭脂铺,林瑰本能地以为是陈澈出了事,当下心中一紧,连忙上前问道:“净岸大师,您怎么来?”

净岸目光探寻地看向铺子内,见只有林瑰一人,于是问道:“石生在你这里吗?”

林瑰闻言一愣,而后摇头道:“没有,自那日送他回去后,妾身再未见过石生。”话落,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迟疑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事已至此,净岸也没有隐瞒林瑰,长叹了口气道:“石生不见了。”

“不见了?”林瑰一惊,一时间未反应过来这句“不见了”是何意:“他不是一直在寺中吗?”

“本该一直在的,”净岸面色有些难看:“可今日净怜叫其练功时却不见人,在寺内寻了一圈才发现人不在寺里。”

话落看向林瑰:“贫僧想着他也许是进城了,可城内他没去过别处,便来你这里瞧瞧。”

林瑰在一旁听着,心中愈发凉了下来,见净岸神色便得难看起来,连忙出声安抚道:“您先别着急,石生与妾身外甥交好,妾身这就去书院看看,也许石生是去书院了。”

“贫僧随你一起。”

然而来到书院问过江琪后,林瑰胸口登时一空。

“没有,自那日石生离开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江琪无辜地眨着眼睛,见林瑰面色有些苍白,忍不住担心道:“林姨,你怎么了?”

“没什么。”林瑰摸了摸江琪的脑袋,想起那日山上跟踪自己与陈澈之人,林瑰蹲下身子,看着江琪道:“下学后等我来接你,记住,绝不许随旁人离开。”

见江琪微愣着站着不动,林瑰再次叮嘱道:“听见了吗?”

“听见了。”

离开书院,林瑰与净岸又分头去城中各处寻人,只是半日过去,却依旧未发现石生的踪迹,林瑰心中那股不妙地预感也愈发强烈。

“报官吧。”林瑰看向净岸,眼下他们人手有限,且许多地方也不便查探,思来想去还是报官更稳妥些。

可净岸在听到林瑰要报官后脸色一变,语气不善道:“官府之人能有何用,指望他们寻人还不如贫僧自己来。”说完拂袖而去,留林瑰独自站在原地。

虽不知净岸为何如此抗拒官府,可眼下这般毫无头绪地找人只会耽误功夫,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林瑰转身往府衙而去。

“寻人?”刘蕙看着堂下站着的人,没想到短短数日又看见了林瑰。

当日其搀着章文青于堂下同周容对峙,致使周容最终撤了状书,后又听自家夫人称其研制的胭脂重金难求,刘蕙对这位林掌柜颇为好奇。而今日其独自来府衙,开口便是要自己帮忙寻人。

“不知林掌柜是要寻找何人?”

“一个孩子,七岁年纪,着一身僧袍,寺庙之人。”林瑰凭记忆将石生的穿着模样说了出来,而后抬眼看向座上之人:“也许是昨日夜里就不见了,只是今晨才发现的。”

咬定石生是昨夜不见的,一来是因为白日人多口杂,若要将石生带离寺中并非易事,二来林瑰听闻若人失踪时辰太短,府衙通常会当作人只是外出未归,并不会真正上心寻人。

果然,刘蕙在听了林瑰的话后神色一变,思忖片刻后道:“那的确有些时辰了,这样吧,本官派两人随你去找人,你且仔细同他们说说那孩子可能地去处。”

听到只有两人时林瑰神色一暗,不过刘蕙既已愿意出人,自己也不好多言,于是开口道谢:“多谢刘知府。”

然而在看见面前站着的两人时,林瑰有一瞬地无力,与其说他们是衙役,倒不如说还是两个孩子。

“二位大人如何称呼?”

听见林瑰喊“大人”,两位衙役稚嫩地面庞上闪过一丝局促,其中个子高些地那个应道:“在下房正。”

话落,另一个看着腼腆地低声开口:“在下...陆加。”

“那便辛苦房陆二位大人了。”

眼下林瑰也顾不得再计较,横竖多一人便能多出些力,“妾身晨间已在城中找了许久,却始终未能见人,故而想着不如去城外。”

陆加与房正都刚来府衙不久,平日里接触的人大多脾性着急,今日见林瑰如此礼貌地对自己说话,不免有些意外,更何况听闻今日扬州书院设宴,州府衙役都被调去了那里,他们二人则因资历尚浅被留了下来,心中憋着股气,于是只听房正郑重地看着林瑰说道:

“姑娘有什么尽管吩咐我们就是。”

这时,一旁地陆加也顺势开口:“愿听姑娘差遣。”

“好”,幸而两人年纪虽小,可却还算配合,林瑰不由松了口气,“那我们去城外。”

出城后,林瑰想着也许石生当真是贪玩,眼下已回了寺中,亦或是在回去的路上,于是带着两人沿着回观音寺的路仔细寻找,然而直至来到寺前,听见守门地僧人称石生与净岸依旧未归时,林瑰掌心地汗渍愈发黏腻起来。

见林瑰面色愈发难看,房正突然开口:“会不会上山了?”

“不会,”僧人闻言摇了摇头,眉间紧蹙着道:“寺庙附近,山上山下,净岸师叔已派人找了好几趟了,可都没看见石生师弟。”

“那会不会去了南河?”

一直沉默地陆加这时开口,看向身旁的林瑰道:“眼下天热,不少孩子都会去那里玩水。”

林瑰让自己冷静一些,忆起陈澈曾同自己说起的石生,虽然自幼顽劣,但知道轻重,何况不久前刚因其擅自离寺而被净岸责罚,石生不可能会再次偷跑出去。那么只有可能是被人带走了,可带其离开之人目的为何,若是借石生要挟旁人,可至今没有人来告知,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带走石生的人目标就是石生。可石生母家已无亲人,还有谁会将人带走呢。

自己所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于是林瑰对身旁的两人交待道:“陆大人的猜测不无道理,那么能否劳烦二位大人去南河一趟,妾身想去找石生师父一趟,也许能再多些线索。”

“这没问题。”

房正果断应下,欲拉着陆加往南河的方向去,然而陆加却伸手将其拦住,而后看向林瑰:“我们不知那孩子样貌。”

“贫僧随你们去”,这时,门外站着地僧人突然开口,接着行至林瑰面前,说道:“女施主进去吧,贫僧的师父净怜正在寺中,石生的身世他也知晓。”

“那就有劳小师傅了”,林瑰感激地说道。

行至寺内,林瑰顺着僧人地指路来到后院内,只见一僧者正站于那棵梧桐树下。背对着地缘故,林瑰看不见其容貌,只隐约听见有什么击打之声。

“请问是净怜大师吗?”

话落,只见身前之人一顿,那阵击打声也停了下来,而后只见那人转过身来,目光疑惑地问道:“施主是?”

“妾身是陈澈的朋友,是为石生来的。”

“你认识石生?”净怜闻言一怔,又突然意识到什么,随即抿唇道:“是因为陈澈吧。”

林瑰正欲张口,谁知净怜却仿如无人般自顾着开口:“早就说那孩子不祥,师兄偏是不听,非得带回来养着。”

说这话时,净怜没什么表情,似乎石生的失踪于他而言并不紧要。林瑰见状不由气恼,然而眼下并不适合计较此事,于是只当没听到般,问道:“妾身前来,是想问大师可否知道石生生父是谁?”

担心自己过于冒昧,林瑰接着解释道:“妾身猜测石生是否是被父亲接走了?”

这是眼下林瑰唯一能够想到宽慰自己并且保护石生的念头了,虽然知道石生母亲当年的遭遇,可林瑰依旧侥幸地猜测也许那男人知道石生的存在后想将孩子接走。可净怜却打破了林瑰最后一丝念想:

“呵,只怕那男人巴不得石生死掉...”

“净怜,住嘴。”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迫使净怜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林瑰闻言看向身后,只见净岸正站在不远处,冷眼看向树下的二人。

“净岸大师”,林瑰见状一喜,连忙来到其面前,焦急地问道:“找到石生了吗?”

净岸抬眼看向林瑰,素净地面容之上满是担忧,若是俨时也在,只怕会与林掌柜出现相同地神情吧,净岸心中想着,然而面上却是平静:

“没有,林施主也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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