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化作人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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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夜幕降临,街道旁的人渐渐多起来,可能因为是周五的缘故,比平常要更有烟火气,继上次他们吃米粉过后,就一直在跟这个案子死磕,差点头破血流,自然也没那个心思去关注这些,今天少有的放松下来,才有些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温度。
延少庭这一路都有某种恍惚的感觉,在他的眼里,不过是简单的活着,只是活着罢了,三天一个小案子五天一个大案子,堆积的工作愈来愈多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再去理会别的东西了。
他本来也是如此,对事不关己的事情很难提起兴趣,也没有必要费神,他原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与警局称友,和尸体为伴的过一辈子,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平平淡淡,没有起起伏伏和大起大落,他一直觉得这是最适合他的生活。
反观另一位就是天差地别,从小在祖父的熏陶下练得一手好字——连自己名字也会写错。那次算是他最出馐的一次,在小学刚开学的时候,祖父几乎是宠溺的鼓励带给他巨大的自信,在老师想找同学上黑板写自己名字的时候他第一个举了手。
自信满满的上去,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李”。第一次用粉笔不太会使,和在纸上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写的歪歪扭扭。接着就开始介绍自己,下面的同学立刻质疑:“老师,这个字不是念‘李’吗?”
祖父毛笔字写的太连,笔画本来就不太好辨别,这才知道他学了两年练出来的字竟然是“李”,而不是“季”。当时太小,脸皮又薄,同学一笑他就哭着跑下来了,也着实记住了这个“季”字。
这个笑话不知为何竟从小学传到初中,高中,甚至在大学和三五好友一起出去耍的时候还会叫他“李哥”。十多年过去,他也早已不是那个自大脸皮又薄的小屁孩,听见别人叫他“李哥”反而还会有些亲切,就像是和小时候的自己见面了。
季明诀有一大优点——心态好。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不太当回事,困难嘛,迈过去就好了。这也促成了他随性的生活,“随便,都行,我都可以”成了他的口头禅。
两人截然不同的人生让他们时刻在驳论对方的观点,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乐观,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悲观。
在天上飘荡久了,再落回地上总归不太适应。他注视着车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那股禁锢着内心的锁链好像有一丝松动,但被绑的久了,挣脱反倒成了一种不适,他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面对此景此情,这样想来保持沉默大概是最好的应对之计了吧。
“还要吃点别的吗?”季明诀见他一直愣神,不知心里又在想什么。
这条小吃街除了上次被李俊级抢案和刘成他们出来一次后,后面大概就只是季明诀第一次带他来吃岳姨米粉来过了,要不就是办案,这条街有什么吃的什么玩的他还真不清楚。
街道拥堵的很,车头前面全是四面八方的行人和电动车,车根本挤不进去,季明诀也得空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迟疑的样子也猜到了,说道:“前面还有家卖饮料的,挺好喝。”
“嗯。”
季明诀终于费劲巴力插了个车位,两人从车上下来,瞬间听取喔声一片,待延少庭关上车门,环顾四周,发现别人的目光都在向这边瞟。
他忽的紧皱眉头,这时季队从主驾驶下车,绕到他身后,左胳膊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一阵调侃:“延队,那些女孩子在看你呢,不打个招呼?”说完,他倒是先挥了下手,把不远处的一堆女生整害羞了。
“看我干什么。”他向前迈了半步,差点把季明诀整了个踉跄。
“看我们延队长的俊呗。”季明诀和他相对静止的向前走,手扶在肩头,时不时还挑着延少庭的一小撮长发在手里打转。延少庭耳朵很灵,路过行人的窃窃私语无非是“哇那两个男生好帅!!”“那个长头发帅哥有女朋友吗,好想去要个v啊……”“人家对象不搁旁边呢吗,想啥呢?”
“咳,咳……咳。”这句话引的延队一阵无措,被自己呛到了。见他如此,季明诀也落下了手,闻声问道:“怎么了,难不成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没事。”
两人就这么“高调”的溜达到季明诀口中的饮料摊,菜单琳琅满目,排队的人倒没几个,生意清单的很。
“这个蜜桃特调好喝,尝尝?”
“过敏。”
季明诀怔了下:“对桃过敏吗?
“嗯。”
提到桃他又想到了件事:“那我之前给你拿去的桃——”
“给刘成他们分了。”
季明诀不知该怎么回,那时候他完全可以拒绝,说自己对桃过敏,即使不想说那也可以装成没胃口或不想吃,没必要非得收。如果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这次又会说出过敏呢?
“你喝什么给我来份一样的就行。”延少庭不想太过麻烦,更何况这对一个重度选择恐惧症患者来说无疑是非常致命的。
“…行,小李,来两杯芒果青柠。”
“得嘞!季队又来光顾我生意了啊。”摊主是个年龄不算大的男生,甚至可以用青少年来形容,从手指骨节发育情况就看出来了,还比较幼嫩,但却盖不住被生活摧残的手纹,这个孩子应该没过二十。
“今天来带我们延队长长见识。”说长长见识完全不过分,在法医警督领域他或许已经是称神的存在,但在某些方面似乎还一窍不通。
延队鬼使神差的问道:“你多大了?”
小李见这位延队长问的是自己,便笑笑回答道:“十九了。”
见他这个样子,不像是高中毕业来体验生活,在他身上浮现出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沧桑,问完年龄他便不往下问了。
少年动作很利索,在这深秋季节,大部分人早已穿上风衣保暖,他却还是单薄的一件衬衣,但这不影响他娴熟调料的动作。好像都没一分钟,两杯饮料就完成了。
“来季队,拿好。”少年非常有礼貌的递过去,却还有想请客的意思,但立马被季队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大概还有十分钟的路程才到岳姨那,这一路就这么被行人投以花痴的目光,回头率不说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了。
“刚才那个孩子叫你季队?”延少庭问道。这么叫他的人除了内部人员就是知道他身份的人,但一般情况下,警规是不允许警察随便透露身份的,除非出警期间,不然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带来办公阻力。
“他……”季明诀犹豫了下,“他是我之前在市局办过一个案子的受害者家属。”季明诀步伐变缓,“大约两年前,他家因为跟人有仇不幸被盯上,差点被灭门绝户,只有他当时打球回家晚,逃过一劫,剩下他的父母祖父母和只有三岁的妹妹全被杀害。”
“当时我记得他跑我们警局报案的时候全身都在抖,双目无神,嘴唇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那时正巧我在前台谈话,之后就立马赶过去,这件案子也便由我负责了。”
“…之后呢?”延少庭见他好像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便主动开口问。
“之后无非就是抓犯人,犯人被处刑,当时那孩子还没成年,政府虽然一直在发补助金,但他过的也很艰难,内心的噩梦也永远消不掉了。”
延少庭没有说话,心里似乎若有所思。“之后我跟我父母提起这件事,我妈说想把那孩子接回来一起住,正好我也不常回家,说干脆当做再多养个儿子了,但他说要去别的地方,但至于去哪我也不知道了,刚调到靖海那段时间本想着去认认地儿,没想到在这碰到了他。”
季明诀轻叹了声:“变了,小李变了,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竟让一个孩子变成这样,他现在的年纪本来应该家庭圆满,在外省上大学,之后出去工作成家。”
不知不觉间,两人溜达到了岳姨的摊前,季明诀深吸口气,想把刚才压抑心底的烂气吐出去。“好了,不说这事了,我去点单。”
待两人吃完,天色早已暗下,延少庭少有过的给别人带饭,这次案子刘成他们真是费神了,便打算犒劳下他们。
只要有这种想法,就会得到——
“我靠,延队请客?是我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刘成拿着装着米粉的塑料袋呆愣的站在办公桌前,不只是他,林诺和魏言也是一样的震惊。
“让延队花钱那多不好意思…”林诺慢慢拿起米粉说,魏言也跟着应。
“那别吃了。”延少庭刚想拿过来,三人拿着米粉跑的一个比一个快,下一秒就拿到自己办公桌上开盖炫起来了。
季明诀笑着往一旁的大沙发上坐下,示意延少庭坐在自己旁边,他倒是没想到延队能这么听话,这种时候早就头也不回的上楼了吧。
来西城警局这么多年他竟是第一次坐在这个沙发上,平时一贯是直接回解剖室。当然也不会有犒劳同事这种行为。
“季队延队!你们看官网了吗?”刘成举起手机晃了几下,嘴里的米粉还没嗦了完。“这个贩卖毒品团队……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啊。”
林诺闻声也拿起手机,一阵惊呼:“是他们?!我天。”
魏言也震惊了会:“这是市里最大的毒贩目标团队‘梵音阁’,头目外号‘阿罗汉’,是缉毒领域最难搞的敌人。”
延少庭闻言继续补充:“‘阿罗汉’本是指佛教中的圣人,团队里各成员的代号也是用各佛教圣者名字命名,如此神圣不可侵犯的佛教圣统,却被作为犯罪毒枭的代号,当真是极致的讽刺。”
“也是对圣人极大的侮辱。”季明诀说。
“上面说‘梵音阁’又研制了一种新型毒品,比之前的药效更强,对人体影响更大。”魏言边划屏幕边说。
“毒品代号,‘银线’。”延少庭缓缓突出几个字。警局陷入一阵死寂。
——
“把他那只‘多嘴’的手,泡进‘佛跳墙’里。”
一个中年男人指尖捻着串紫檀佛珠,念咒似的低语,佛珠转得飞快,腕间金表却映着铁笼里男人的惨状。他特意把胡子留的很长,像极了古代佛教的圣人,却丝毫没有圣人的神态。
他是化作人的魔鬼。
所谓“佛跳墙”,是他特制的强酸溶液,玻璃缸外还贴了张泛黄的观音像——上个月这男人私吞了三公斤货,还想向警方透口风。
铁笼下的排水口汩汩淌着暗红,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溅到袖口的飞沫,抬眼看向瑟瑟发抖的手下:“告诉姓林的,想要他儿子的全尸,就用码头那批‘银线’来换。哦对了——”他忽然笑了笑,佛珠停在某颗刻着“慈悲”的珠子上,“把刚才泡剩下的‘废料’,掺进他下一批货里,让买家也尝尝多嘴的滋味。”
窗外月光被乌云遮得严实,他案头那尊玉佛的脸,在烛火下泛着青黑的冷光,和地上未干的血迹,凑成了最讽刺的“往生咒”。
第三幕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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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代号,银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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