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丁嬗在送完菜后,挑着担子离开后厨,正要往大门处走去。
正巧陈祁安从外面匆匆回来,手里拿着一些东西,似乎是公文一类。
一个丫头喊了一声:“老爷。”
陈祁安:“嗯”了一声。
原来这就是陈家的老爷,府衙的同知啊。
丁嬗放缓脚步,定睛看着陈祁安走向一间屋子,丁嬗猜测大概是书房。
一个下人迎面走来问道:“老爷,您这是刚办完公事才回来啊?”
陈祁安一边走一边说:“是啊,这些人命案子办起来太棘手了。”
陈祁安进了书房很快就出来了,他把房门一关也没上锁,就那么走了。
丁嬗紧想着陈祁安手里的东西,心里疑惑着,这大概是陈家老爷从府衙里拿回来的公文吧。
此时殷大娘走到她身后轻声打了个招呼:“喂喂,赶紧走吧,我们老爷回来了。”
“我这就走。”丁嬗赶紧挑着担子离开了陈家。
回到住处,她坐在土炕上,倚着被子,思考了一天。
陈祁安手里的那几张纸就像是招魂儿的符纸一样,几乎要把丁嬗的魂儿给勾了去。
“去,还是不去”这个念头像一头困兽,困在了她的心里。
“那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是不是关于孙知州那狗官的死因调查文书?”
纠结之时,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了她的喉咙,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心也跳的厉害。
毕竟这些东西是放在官员家中,看与不看,她心里十分矛盾。
然而,强烈的求生欲很快压倒了恐惧。
“必须去,必须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哪怕是几张空纸。”
这个想法瞬间成了她的执念。
“若他是清官,我绝不动他和他的家人,并会立刻离开此地。若他是跟孙廉、张蚡一样的人,那便是我的敌人,到时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她想起了当初是怎样将张蚡灭口的,又是怎样手刃孙廉的,这让她两眼放射出得意的光芒。
当天夜里,她一身黑衣,蒙着脸,背后背着剑,又用手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早已没了犹豫不决,只剩执着。
她要掌握自己的命。
“这才是我。”
夜已深沉,城内黑漆漆一片。
燕鹊都已沉睡,各屋内都没了烛光。
时辰接近亥时。
突然,外面的街上,不知谁家的狗听到了脚步声开始狂吠起来。
一个黑影从墙头落下,发出“咕咚”一声。
原来是丁嬗,她化身黑衣人进入陈家。
她的蹑手蹑脚如鬼魅一般,尽量不发出声响。
借着月光,黑影慢慢靠近各屋。
陈桐妙的窗子半开着,浅浅的月光洒在窗棂上。
当时陈桐妙被阵阵狗叫声吵醒,在此之前她从没听到狗叫得这么厉害。接着又被院子里的“咕咚”声一下惊到,浑身汗毛倒竖,她隐约感觉不对劲儿。
这声音可不像小猫小狗弄出来的声响。
她穿上衣服悄悄打开门,顺着门缝往外瞧,只瞧见外面一个黑影。
她疑惑的猜测:“这是鬼还是人?”
月光照耀下,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
陈桐妙认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分明是个人,我家半夜竟然进贼了。”
丁嬗在院子里正四处环顾观察着,每一个屋里都黑漆漆的,这让她很放心。她蹑手蹑脚走到书房门前,心里默念:若是有案情,我就跑,想跑也来得及,若没有,那最好。
书房果然没锁门,她轻轻一推门,门开了。
就在她推开门想要走进去的时候,寂静的夜晚突然传来一个质问的声音。
“你是谁?”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这让丁嬗吓了一大跳,她转身一看,陈桐妙就站在她的身后。
眼看自己的行踪被撞破,丁嬗心里刚开始有一点慌乱,但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她很快就镇静下来。
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陈家的小姐!呵呵,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而此时陈桐妙一只手背在身后,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黑衣人。
丁嬗站在那儿,眯着眼,没有立刻对陈桐妙发动攻击。
一个黄毛丫头,对她没有什么危害。
怕就怕她下手重了会伤到对方。
陈桐妙疑惑地看着这个黑衣人,深感讶异:既然被我撞破,为何这贼人还不动手呢?
陈桐妙虽是个养尊处优的姑娘,但毕竟也是从小习武,也听师父讲过外面的凶险,此时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丁嬗没吭声,此时只要她出声对方就能认出她是女子。
“你来我家到底要干什么?”
见陈桐妙步步紧逼,丁嬗想要打退她,但又怕她突然大喊大叫起来。
看来只有一招毙命了!
丁嬗此时已心生歹意,伸手就要扼住陈桐妙的脖子,想要掐死她。
这既能让陈家小姐死又能让她发不出声音。
怎料陈桐妙见丁嬗伸手行凶时急速转身,躲过了扼喉之险。
丁嬗的手从陈桐妙的脖颈处被完美避开,她一惊:这位陈家小姐竟然有些身手,看来是我小看对方了。
此时陈桐妙一脸鄙夷地看着丁嬗。
丁嬗有些恼了,立刻手脚并出:双手抓、两指勾,右勾拳、脚踹、扫堂腿,能用的她一起用上。
而陈桐妙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加上腿脚一起接招,而且是见招拆招。
丁嬗没赚到便宜就停下攻击,眼睛上下大量着眼前这位姑娘。
没想到这位陈家小姐年纪轻轻身手竟然不俗,这让丁嬗十分难堪,自己闯荡江湖几十年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丁嬗顾不得那么多了,为了赶紧脱身就从身后拔出剑来,再次一决高下。
陈桐妙将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那只手里竟然握着一把剑。
那是一把冒着寒气的剑。
既然夜闯自家的贼人要动兵器了,那陈桐妙也就不客气了。
陈桐妙拔剑对着丁嬗,说:“你来我家究竟是要干什么?”
没想到这位陈家小姐竟然有些胆量。
丁嬗没吭声,而是一不做二不休,挥剑砍杀过去。
陈桐妙挥剑接招。
丁嬗出手凶狠,连刺带削,持剑左横扫,招招相逼。
陈桐妙以剑格挡,又劈又砍,越步下劈、弓步撩剑,寸步不让。
一个上部劈剑而去,持剑右横扫,如鸮鸟脚上猛抓,尖喙撕咬。
一个冲着对方当面刺剑而来,直刺对方面门,继而转腕压剑,如白鹤凌空又啄又踢。
挥剑之间,陈桐妙的马面裙旋转起来像一朵盛开的花儿。
当虬渊剑从丁嬗面前划过时,她分明感觉到了冰冷的剑气触碰到了皮肤。
“这是把好剑啊!”丁嬗从内心感到惊奇。
两剑在半空中击打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两道银光,在夜幕下闪现出一道道弧线。
丁嬗自觉低估了这位姑娘的实力,她的剑也被砍得卷了刃,差点废了。
两剑交错之际,丁嬗瞅准了时机,用浑身力气通过剑身将陈桐妙狠狠推开,她知道这位姑娘不好对付,一边喘着气,一边转身就往墙角跑去。
墙上挂着铁爪,铁爪上有绳子,她攀着绳子越墙而逃。
丁嬗忽略一点,陈祁安如果真把正要东西放进书房,他怎么可能不上锁。
陈桐妙看着黑衣人跑了,自己也没去追,而是长长吐了一口气,转身把书房的门关上就回屋里了。
陈家一切安然无恙。
一路仓皇逃回住处,丁嬗关上门扯下蒙面黑巾,喘着粗气,满脸的汗珠子,她只感觉两腿发软。
一头倒在土炕上,自己全身的力气似乎被抽走了,她闭着眼睛,心“突突”跳着。
“没想到这位陈家小姐竟然身手了得,我差点栽在她手里,是我小看了这个年轻人。”
天亮后,陈家上上下下竟无人察觉昨夜的事。
又过了两天,丁嬗再一次来送菜。
丁嬗走进陈家时,竖着耳朵,立着眼睛,十分警惕。
她很想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是否被陈家小姐告知父母。
不过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陈家的上上下下似乎没人谈论这件事,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来到后厨,殷大娘和帮厨的仆妇此时正忙里忙外,谁也没说什么。
丁嬗暗想:这位陈小姐看来倒有些算计,竟然没嚷嚷出去。
殷大娘一如既往地挑着菜。
丁嬗说:“小姐要的新鲜青菜我今天送来了。”
殷大娘拿起几根黄瓜看了看说:“倒是挺新鲜的。”
丁嬗:“放心吧,都是刚摘的。”
殷大娘跟帮厨的仆妇说:“你去跟夫人和小姐说一声,就说家里要的新鲜菜都送来了。”
仆妇答应着就走了。
不一会儿,陈桐妙带着丫头小薇跟着仆妇来了。
见到丁嬗,陈桐妙客气地打招呼:“丁姐姐你来了。”
丁嬗回应:“陈小姐要的东西我给送来了。”
丁嬗说完仔细观察了一下陈桐妙的言行,她正和殷大娘交代几句话,好像没认出自己就是那晚的黑衣人。
原本略带紧张的丁嬗,此时松了一口气。她在一旁看着这个充满朝气的年轻姑娘口齿伶俐地跟殷大娘说话,心里感叹:没想到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姐竟然有些身手。
殷大娘手里拿着一把青菜说:“今天这菜都不错,小姐和夫人要的也送来了。”
陈桐妙嘱咐说:“我娘说今天家里可能又要来客人了,就用这些吧。”
殷大娘忙答应着:“知道,这些也够了,让夫人放心吧。”
陈桐妙说话间似乎并没有去刻意盯着丁嬗,而丁嬗地两只眼睛却没放过陈桐妙地一举一动。
丁嬗心里活动起来,她觉得自己是否该庆幸一下。
“难道她真的没认出我来?她爹那边似乎也没什么动静。看来自己这两天的提心吊胆是多余的。她最好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就意味着自己还是安全的。”
陈桐妙嘱咐殷大娘几句之后就走了。
看着陈桐妙远去的身影,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松懈感席卷全身。
但丁嬗还是提醒自己要时刻警惕:“我不能高兴的太早,兴许她爹还在查案子呢!”
离去的陈桐妙脚步轻盈,根本没留意丁嬗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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