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蠢。

我居然忘了阿柱的话。

一个普通人能做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

我的性命并不值钱，才能也并不出众。我想杀沈濯渊，难上加难。

好在阿柱给我留了退路。

十一岁时，因病症太过复杂，药谷之主洛忻曾找到我，想借用我的身体试药。

他对我的病很感兴趣，可阿柱那时却将他赶了出去。后来他私底下找过我几次，我却总顺着阿柱的意思，将他拒绝了。

最后一次见他时，他送了把玉笛给我。我告诉他我不会吹笛子，他却摆摆手说，能吹响就行了。

他说，只要我吹响笛子，他会马上来找我。他可以答应我的一个条件，但我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个代价，便是我的性命。

大雪纷飞。

我坐在院中，摩挲着手中的玉笛。雪落满头，染白了青丝。直到寒气顺着衣袖钻入体内，我才回过神来，下定决心般，将玉笛拿了出来。

笛声穿破风雪，下一秒，洛忻便出现在我面前，侧脸上戴着的面具隐隐约约闪着银白的光线。

他撑着伞，掸去我肩上风雪，低头看我，声音清冷，“想好了？”

我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晦涩：“求你帮我，我想报仇。”

他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静静看了我半晌，说：“条件是你的命，你还要我帮你吗？”

我抬头看着他，自嘲道：“贱命一条，要拿就拿去吧。”

他点点头，道：“我带你走。”

身后的门还挂着囍字，我垂了眼，任由洛忻将我带离了原地。

我知道，从宋灼景明确选了沈濯渊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便再无可能了。

而我的命也是，兜兜转转，又落到了别人手上。

但这一次，我却一点也不后悔。

风雪依旧。

我不知道我在执着些什么，但我还是抬头看向洛忻，不甘心地问他：“我真长得丑？”

洛忻低头看了我一眼，淡淡道：“算不上丑。”

迎上我怪异的目光，他话音一顿，半晌后才收回目光，又给我补了一刀：“也不是很好看。”

“……哦。”

我闷闷不乐地收回目光，跟在他身后，踹飞了几个雪团子。洛忻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我，目光有些疑惑，“你在不高兴？”

我诚实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没有。”

洛忻目光一滞，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转身放慢了脚步，“我长得挺普通的。”

我走到他身旁，有些不解：“外面人不都在传你长得好看吗？”

洛忻看着前方，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问：“想看我摘下面具的模样吗？”

“看看？”

洛忻摘下面具，转头看着我。确实是一张平凡的脸，眼下还挂着一小道扭曲的疤。最多只能称得上清秀，但绝不能称得上好看。

洛忻静静盯着我看了半晌，又将面具戴了回去，道：“脸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何必如此在意。”

“……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他应了一声，“长得普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比如当初的药谷之争，没人把我当成对手。”

他说完，顿了顿，才又接道：“但是，你长得其实算不上普通，也算不上很好看，不过也是好看的。”

我满头雾水，被他的话绕得七荤八素。洛忻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听不懂算了，跟上。”

我怔了怔，闷声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洛忻应了一声。

迎着风雪，我琢磨他的话琢磨了半晌，突然悟了，期待地问他：“意思是说我是好看中的下品，是吧？”

洛忻目不斜视，淡淡道：“头一次看人当下品当得这么高兴的。”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