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侍把所有人都领到一个院子里去，院子里有许多房间，西边是一棵已经枯竭的大树，中间是两排长桌，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

褚霜很饿，她从运奴车上醒来的时候就很饿。

饿的当然不止褚霜，很多奴隶的目光都紧紧贴在桌上。

那个高马尾的女紫衣侍下令：“去吃吧。”

一时没人敢动。

一半的奴隶知道无生涯是什么地方，一个活脱脱的恶人谷，人间炼狱，另一半不知道无生涯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对他们这些平常人来说，无生涯是人间炼狱，这个地方培养了无数的杀手、刺客、毒师、蛊师……

这个地方葬送了无数的人命。

死在无生涯的，死在无生涯之人手里的，何止千个万个。

六岁稚童都知晓，无生涯无生涯，没有生机才能被称之为无生。

即使有的人已经饿了两天，却还是不敢去动那些食物。

无它，饿死与被无生涯毒死折磨死比起来，还是宁愿饿死。

紫衣侍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瘦削的身影，拿起一个馒头就啃起来，啃了几口，又拿了一个鸡腿也咬两口。

褚霜吃得很香，也吃得很快。

不一会儿，人群里走出第二个人也开始吃。

旁的人都心惊胆战，等着看这两个亡命之徒的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可是直到第二个人都已经吃饱停下来了，他们也没看到这俩人有什么问题。

褚霜还在继续吃，她真的很饿。

偌大的院子，所有人都看着她一个人吃东西。

终于，在又一碗小米粥下肚以后，褚霜觉得饱了。

无视众人惊疑的目光，她拿了一碗粥，又切了一大块卤牛肉，走回人群，示意邬玉把背着的人放下来。

邬玉把人放下来，眼神却担忧地看着褚霜：“你没事吧，那些吃的……”

“我建议你最好快些去抢，想吃饱，这食物可没准备够我们这么多人的量。”

褚霜一边把人接过来查看情况，一边低声提醒。

邬玉似乎犹豫了一瞬，却也还是站起来去拿东西吃了，然后就是第四个，第五个……人越来越多，场面也开始混乱起来，大家都开始动手抢。

“我先拿到的，还给我！”

“找死，敢抢我的？”

也不乏有些人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疯子，无生涯的东西你都敢吃？”

“不行不行，我宁愿饿死也不吃……”

褚霜在努力想把怀里这个小姑娘弄醒，不醒就没法吃东西，不吃东西就会饿死，饿死了，她就拿不到奖赏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奖赏，但褚霜想拿到，万一后面会有用呢？

如果紫衣侍现在就把奖赏给她，她可能会立刻抛弃这个女孩儿。

褚霜想了想，试探着按住这女孩儿身上的几个穴位，依着顺序来。

终于，这人脸一皱，发出声音了：“呃……疼……”

褚霜让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然后静静等待她彻底清醒。

邵翎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乌蒙蒙的天空和暗褐色横斜着的树枝，然后是不远处争抢食物的人群，再然后是褚霜的脸。

见人彻底清醒了，褚霜把她扶起来坐好，然后把手里的吃的都递过去：“吃。”

“这是哪儿？”

“你醒啦？”邬玉端着两个碗过来，挨着邵翎坐下。

把碗放到地上，邬玉就赶紧摸摸小女孩儿的额头：“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你刚刚挨了几鞭子，应该很疼。”

褚霜好意开口：“她要饿死了。”

“哦，快吃，来，边吃边说。”邬玉连忙往小姑娘嘴里塞了一个鸡腿。

褚霜把给那姑娘拿的食物也放在她面前。

邵翎还是分得清善意和恶意，至少知道眼前这两个人都不想她死，很快就吃起来。

邬玉的话真的有点多。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邬玉。”

“邵翎，翎毛的翎。”邵翎声音很轻，很温柔，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轻如翎毛。

“来，这个鸭翅给你。”

“谢谢邬玉姐姐，你吃这个牛肉。”

“她叫苦（褚）瓜（霜），话比较少。”邬玉一边大口扒饭一边说，呜呜咽咽，让人听不清。

褚霜：……

“苦瓜姐姐？”小姑娘试探着喊了一声。

邵翎不懂取名，但邵翎懂礼貌，好奇怪的名字，这个姐姐喜欢吃苦瓜吗？

褚霜：……

“褚霜，褚红的褚，霜降的霜。”

“呃……那褚霜姐姐好，你不吃吗？”邵翎拿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这个姐姐，递过去一大块拿筷子插着的卤牛肉。

“吃过了。”褚霜一边数着这个院子的房间，一边随口回答。

“那两碗都是她给你拿的，你要是和我们一起去抢，还不一定抢得到。”邬玉嘴里鼓鼓囊囊都是肉，含糊不清地说着。

这确实，即使有那么几个人坚决不吃东西，桌上的食物也不够剩下的所有人吃饱。现在那两个长桌上非常混乱，一片狼藉。

邬玉又道：“褚霜，你不怕这些食物里面有毒吗？”

虽然自己也已经吃了，生死由天，但邬玉还是想听听这位勇士的想法。

“我不觉得就凭他们几个，能在这么混乱的场景下记录好准确的毒发反应，或者……有哪位大人物闲得没事干，买这么多奴隶来毒着玩。”

“这无生涯里的人不是做什么坏事都不稀奇吗？”邬玉忍不住接嘴。

邵翎愣了一下：“无生涯？”

“无生涯是杀手组织，不是滥杀组织。接任务只杀命贵的，你的命值几个钱？”

邵翎想了想，四两还是五两银子？

“万一是慢性毒，拿我们做试毒呢？”邬玉还有问题。

“慢性毒一般都较为缓和，不会拿这么多四肢健全的奴隶来做，残疾但是没病的奴隶价格比我们低很多。”

“你胆子真大……”邬玉啧啧摇头。

褚霜不置可否，内心倒是觉得邬玉胆子也不小。

“小翎我告诉你，刚刚那几个紫衣服的喊我们去吃，都没人敢动。”邬玉用胳膊肘杵了杵邵翎，“就她，一个人上去大快朵颐。”

“嗯嗯，就是，胆子很大！霜霜姐你好厉害！”邵翎点头如捣蒜。

褚霜听到“霜霜姐”眉毛皱了一下。

她很久没有遇到这么自来熟的人了，现在一碰就是俩。

一抬头，之前那个高马尾的紫衣侍走过来，看着邵翎：“人醒了，能吃能动吧？”

邵翎有些害怕，抱着碗往后躲了一下。邬玉连忙说：“她没什么问题，就是饿久了，有点没力气。”

“行，奖赏。”紫衣侍扔给褚霜一个拇指指节大小的盒子，“短期内可以除毒续命。”

褚霜接住，打开一看，是一粒棕绿色的药丸，散发着草药的清香。

也算个好药。

“这是什么？”见紫衣服的凶姐姐走开，邵翎胆子又大了，凑过来。

“把你背回来的奖励，不然你要被丢到山崖底下去喂狼。”邬玉接话。

“霜霜姐把我背回来的？”邵翎一听，意外之下，内心多了一阵感激。

“还有她。”褚霜把药揣好，回答。

“谢谢……我……我以后会报答你们的。”小家伙眼眶有点红。

“活下去再说，这顿饭没毒，但无生涯也不是什么慈善救济组织。”褚霜无聊又开始数院子里的人数了。

“他们想让我们做什么？继续当伺候人的奴隶吗？”邬玉忍不住问道。

所有人都是以奴隶的身份被买进来的，以前伺候人，以后还是继续吗？

“看你本事。”褚霜数出来五十二个人。

“看你活下来之后，是擅长伺候人，还是杀人。”六个空房间，七个堆积杂物的房间。

长桌上的混乱很快就结束了，褚霜这边几人也都已经吃完。

紫衣侍于是下令：“自己分组，找房间休息，明日有考核。”

“奉劝一句，好好休息，不然明天活不下来。你们可以在院子里逛逛，但是别想着逃跑。”

“无生涯的手段，大家应该有所耳闻。”

褚霜毫不犹豫去了最东边那个采光好的房间，邵翎和邬玉见她这么果断，也随即跟上。

房间里是大通铺，只有一扇窗，褚霜又一次径直走向最靠近后窗的那个位置。

最后，这个房间来了九个人，都是女生。邵翎挨着褚霜睡，邬玉则是在邵翎的另一边。

紫衣侍走后，院子里还有不少人在聊天。褚霜几人也出来了，邬玉带着邵翎和别人打交道，褚霜则是在院子四处看，熟悉地形。

一只手突然拍在褚霜的肩膀上：“这位妹妹，认识一下呀。”

褚霜转头，是一个横眉竖目的壮汉，脸上有道疤，从右眼下方曼延到了左脸颊，那目光中的贪婪和**一览无余，令人恶心得直起鸡皮疙瘩。

褚霜避开那只脏手，皱眉冷喝：“滚！”

壮汉面上也不气恼，反而笑着继续上前一步：“刚刚你拿了个宝贝是吧？”

“把东西拿出来，我们分享分享，后面我罩着你啊。”这狗贼边说着还想把手往褚霜肩膀上放。

恶心，褚霜再次后退一步避开，直接拒绝：“不。”

“小妮子别给脸不要脸！我汉哥说要罩着你是看得起你！”这是个长得像个精明猴一样的人，说话时口水乱溅。

这边的情况已经使得许多人看过来，当然也包括邬玉和邵翎，邬玉赶忙过来，挡在褚霜面前：“你们做什么？”

邵翎也站在褚霜旁边：“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哟，这话说的……”那个瘦猴儿搓了搓手，眼神恶心地打量面前三个姑娘，“是不是你们也想被哥几个保护保护啊？”

“早说嘛，你俩这姿色也是上乘。”

“我们身为男人，是很乐意对你们这种漂亮弱小的妹妹施以援手的。”

……

沉默的声音震耳欲聋，智障的脑子令人发呕。

“你们三个关系挺好的是吧？我看你们一直在一起。来，乖乖把东西交出来，然后好好伺候伺候爷几个……”为首的壮汉说着又上前一步。

邵翎都受不了，破口骂：“臭不要脸！你们脑子里是猪大肠吗！”

邬玉更是上前一步硬刚：“那是她的东西，谁敢抢？！”

回应邬玉的是一记拳头直接挥过来，邬玉只觉得自己被身后一股力拽开了。

见一拳打空，那个“汉哥”更生气了，捏了捏拳头示威。

“今天识相点就把东西交出来！再给你汗爷跪下，道个歉！”

他又是一拳上来，不过迎接他的是褚霜甩起的一根木棒。

咔嚓。

裂开的是木棒，也是骨头。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这个院子上空。

甚至吸引了隔壁院子的一些人垫脚观望。

壮汉脸色惨白，整个手掌此刻以一种很扭曲的形态耷拉着，上面还有丝丝血迹，而褚霜手里的木棒也直接断了个头。

“玩阴的是吧？给老子打她！弄死！”壮汉对身边几个小弟大声吼着。

于是四五个人都上了。

褚霜拉开再次想挡在她面前的邬玉，拿着木棍对着那个长得像猴子的人就是狠狠一棒。

这次瞄准的是脑袋。

同时对着他的膝盖一踹，这人就直接倒下。

褚霜踩住瘦猴的脑袋：“谁再过来，我就把他脑袋踩碎，把木棍摁进他的眼窝里。”

褚霜手里的木棒又断了一截，她把参差不齐的那一头抵在这人眼窝上。

这人的脑袋后面已经开始淌血了。

剩下那三四个人着实有点被吓到，动作都停下来，看向那个壮汉。他们现在当然还不敢真闹出人命。

邵翎看褚霜还有一只手空着，连忙又捡了一根木棍递过去：“霜霜姐给你！”

褚霜也不客气，接过那根木棍，掂了掂，然后看向那个头头“汉哥”。

这种时候拉帮结派，杀鸡儆猴，真是好蠢的人。

药他抢不到，杀鸡儆猴的对象也选错了。

[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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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