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溪儿!”将兔子往许光峡怀里塞,意欢纵身一跃钻入水中。
只见水花不大,人影都分辨不清,岸上之人已看不到水里的动静。
半晌后,便见意欢紧抱着个姑娘上岸。
水里那几个连落水者都没找到的人头左看看右看看,还来不及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就被岸上之人劝回。
“裹着。”突然出现的周岐越不知从哪顺来两件斗篷,斜眼披在浑身湿透的两位姑娘身上。
浸了水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易受凉不说,若叫旁的男子看去,指不定京中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意欢可不会在这时候要与他割席,道了声谢,赶忙低下头来查看落水之人的情况。
须臾后,她长叹口气,抬首见周遭开始聚集不明所以的路人,忙叮嘱许光峡:“你带阿妹先回去,这儿太乱了。”
皱眉点头,许光峡不欲多留,捞起还探着小脑袋、五官皱紧跟着一道着急的溪儿,抱着就往九分阁赶。
“情况怎么样?”
“性命无虞,应当是呛水受惊晕了过去。”
“你认得她?”
“一面之缘罢了。”
“意外或是人为。”
“…意外。”
二人一问一答,有来有回。
为救人而匆匆赶来的救生红船没有离去,经此一遭,来往巡逻更是谨慎,眼见提案司的周指挥使也在,船上个个心都悬起来,就怕那落水的姑娘与他有什么牵扯,届时担责事儿小,受罚去了半条命可事儿大。有一艘红船留下,甚至来往打捞出一些珠钗,尽量表现地不是那么无所事事。
“小姐小姐!”谭小姐的贴身丫鬟急匆匆地赶来,双目早急得落下了泪,才下台阶,便着急滑跪到两人身边。
意欢将怀里的人移交到这丫鬟的怀里,起身宽慰道:“你家小姐暂时晕了过去,赶紧带回府,找大夫看看。”
“是…是你…”
闻言,那丫鬟抬头,抽吸着鼻涕,断断续续道:“多谢姑娘相救,改日…改日…”
“无事无事,你照顾好你家小姐便好。”意欢摆动着双手,原本也没想借着救命之恩要求别人回报什么,见她这副惨兮兮还要答谢的模样,甚至有点不大好意思。
那丫鬟也不再说什么,主要她的状态确实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那双眼落着泪,怎么也止不住,甚至情绪激动到还打起了嗝。
小厮都被她遣去找人和牵马车了,现下她一人护着小姐,为了不影响谭府的声誉,便只能将头压得更低,身子一抖一抖个不停。
“这是谁啊?好像还是位小姐。”
“不知道,被披风盖着头,看不见脸。”
“好像有些眼熟啊…”
眼见看热闹的群众越来越多,已经开始猜测落水者的身份,到时候再编排出一些有的没的,又是一场无妄之灾,意欢有些不悦,忙朝着周岐越使了个眼色。
周岐越心领神会,拔下腰间提案司的令牌,都不需要多加言语,只一个眼神过去,周遭的人立马散了个干净。
这还真是省事儿。
意欢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权力和威名真是顶顶好用的东西。
变故来的突然,再加上天还落着雨,男男女女都失了逛街的兴致,街上一下子便冷清了起来。
待人散尽后,谭府的马车也到了。
见那丫鬟好似没什么力气,意欢索性帮到底,将人抱到了马车上,临行还不忘叮嘱道:“千万别让你家小姐受了寒,最好别从正门入府,避着些人。”
“嗯…”丫鬟鼻子还在抽哒,木木着点头,不知为何就很信任她。
马车行远后,意欢尚立在原地。
周岐越见她朝着靠近木拱桥的方向探身,不断张望,怀疑道:“还有什么问题?”
意欢退回来,招招手,示意他将头低下。
周岐越照做。
“我入水算是快的,其他人还在浅水处瞎转时我便已找到了人,虽说水下看不清,好在谭家姑娘衣物明艳,我已是最快的速度,”双掌摩挲,双眉若峻岭般耸落,意欢还是有些担忧此事没这么简单,沉声道,“但水下好像有个人,速度比我还快些,几乎是直接冲着谭家小姐去的,只不过我并没让他得手。”
因是在夜里,水下一片都是黑黢黢的,借着岸上的灯火也还是看不太清,她其实不敢确定确实有着这样一个人,但若是此人确实早候着要救下谭家小姐,那么这就不该是次意外。
好歹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几日后的大戏还没上演,若是这时候出了什么变故,总归有什么影响。
“要不我再去看看?”
意欢探身去望,有些悬心,左右现下人少了,她撇下披风就又要往河里跳。
刚作势,脖颈就被勒住。
“待会儿要受寒了,我去。”周岐越接住披风复盖在她身上,话刚说完便跃入了水中。
意欢在岸上,屏息凝神,时时关注水面波纹流动的方向。
只见那波纹往河道流去的方向顺,有个脑袋时不时露出水面,意欢不疑有他,赶忙跟上去。
等她一直追到快到城墙处时,水下突然没了动静,足足半盏茶时间过去,岸上的她不免有些焦急,就怕人没寻到,下水的人却遭了意外。
正犹豫间,只见水花溅起,水下被扔了个人上来,瞧身形,确实与她在水下所见的黑影有几分相像。
担心周岐越下手太重,意欢蹲下探他鼻息,好在,人还活着。
紧接着,周岐越也上了岸,意欢快步上前,想要将身上的披风脱下给他。
周岐越拦手,湿身单膝蹲下,将这男子身上搜了个遍,除了他腰间坠着的一块白玉和钱袋中的十几两银子,其他的什么也没发现。
“水下确实有个人,被我一直追到了这里,水性不错,功夫有些差,因此被我砸晕了,你瞧着像他吗?”再起身,他皱眉问。
用脚踢踢昏迷的男子,意欢点点头,旋即又摇头道:“像他,不过我不认得这是谁,瞧衣料的做工,也不像是寻常人家的,至少有些家底,大人您认识吗?”
“眼熟,但叫不出名,”周岐越果断摇头,面如寒冰,“没关系,等到了提案司,祖宗十八代都得交代出来。”
“大人,你看,此人瞧着也是高门大户出身的,您既是眼熟,想必来路不会简单,就这么贸然抓去提案司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提案司抓人是无所顾忌,可那都是在天子首肯的情况下,至少明面上是有正当理由的。
难道这三年,提案司已经到了可以先斩后奏的地步了?意欢心中隐隐觉得此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便又试探:“大人?”
周岐越偏头低首看她,虽然还是冷面寒光的,但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算是认同她的说法。
心里有谱,意欢说话也有了些底气:“大人,您若是信得过我,此事就让我拜托安念小姐转告谭老夫人一声,提案司还是不要出面的好。”
“为何?”周岐越挑眉,虽然有些犹豫,但像这种对公序有潜在威胁的人,他仍是觉得该扔进提案司吃些苦头。
“谭小姐落水,连救生红船都没反应过来,此人就已经出手了,所以定是有预谋的,就等着这一刻,”再用脚踢踢昏迷的男子,意欢皱眉,语气很是厌恶不齿,“最近暑热,女儿家们定是穿得单薄,落水又被陌生男子救起,想想便知道这背后打得什么算盘。”
闻言,周岐越同样皱眉,他未料到这一层,但敢将女子的清誉作局,他觉得刚刚下手还是轻了。
叹了口气,意欢继续解释道:“我听闻谭小姐最近在议亲,可她生母病故,亲事全凭继母和祖母作主,故我猜测这事儿八成是内宅纠纷。若惊动了提案司,以您的阵仗,怕是谭小姐名誉多少受点影响,此事由安念小姐旁敲侧击最适合不过了。”
过几日便是谭侍郎寿宴了,只是内宅纠纷倒还好解决也无需她插手。可情况往最坏处想,此举不但是要毁了谭小姐清誉,恐怕是要逼得谭侍郎将这场寿宴低调收敛。
她不敢打赌,总归谭小姐已经被她救起的,经安念小姐提醒可长个心眼。更重要的是,她等着看,在最坏的打算中,这是谁要阻挠谭府寿宴,又是为什么要阻挠。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这些想法她不会告诉周岐越,两人目的不同,做法也会不同,她不想有人横插一脚,更不想多生事端。
“大人觉得如何?”她又劝。
闻言,周岐越若有所思,天子的刀卷到内宅纠纷中可不是什么好事,难免被朝臣猜测想要下场党争,纵然天子不信,对下的威慑力也要减弱许多。
半晌,他道:“那就依你所言,只不过这人,我还是要带走,无论如何,他的身份都要先查出来。”
“那是自然,”意欢笑,想来也没她什么事儿了,正欲离开,刚行几步,脚刹回头,面露狡黠道,“大人,我有些伤人但大夫查验不出来的招术您要不要学学?”
跟周岐越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样的人是该吃些苦口的,她起了坏心思,巴不得这人被磋磨搓摩,但又不好连累提案司,这才出了这个主意。
周岐越看她一眼,唇角同样勾起:“姑娘放心,我们的手段非常,知道劲儿往哪处使最疼,也知晓什么工具伤人不见血。”
此话一出,意欢便知晓是她多虑了,她的那些招术在提案司面前可不够看的。
第二日深夜,礼部谭侍郎府邸的后门处,有两个身披斗篷的家伙被谭府家丁押送上一辆马车,连夜出了翰京城。
原来,谭夫人联合家道中落妄图依附的宋显,打算以落水相救之实逼谭小姐下嫁,进而为谭二小姐争取更好的婚事。
不料事情败露,谭夫人及谭二小姐连夜被谭侍郎送去乡下的庄子。
意欢蹲守,亲眼瞧见马车驶进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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