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顾蜻游被这句话压得抬不起头,那点原本就不多的勇气直接被消磨殆尽。
她仓皇无措地从他身上下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如果现在有条地缝,估计她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她没敢抬头看他,双手紧紧地拽着睡衣的下摆,心脏像被人揉成一团,有一种难以言状的难受。
顾蜻游拼命地咬着下唇,似乎要尝到血腥味才甘心。
温胜寒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没有再看她一眼,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背对着她。
他转过身后,顾蜻游原本就已经酸软的小腿终于支撑不住身体,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明白,无地自容这个词语是多么沉重的体验。
*
过一了会儿,那几个藏在角落里的摄像头全部被送到了温胜寒面前。
温胜寒偏头看向桌子上那几个还闪着红光的摄像头,似乎没感到任何意外。他平静地抬手挥了挥,年轻男人了然,安静地带着人离开了。
等门关上,温胜寒才撩起眼皮看向一旁的顾蜻游,沉声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闻言顾蜻游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我……”
看着她支支吾吾地“我”了几声,温胜寒倒也耐心,他双腿交叠坐着,一手撑着头,静静地看着她,但是无端生出一片威压。
似是已经笃定,她不敢说假话。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让你来的人,没告诉你得罪我的下场吗?”
女孩儿的神情像是受惊的白兔,花蕊般的唇瓣抖了抖,吐出一句细若蚊声的“对不起”。
听到这话,温胜寒眉梢微动,问了第二个问题:“谁让你来的?”
顾蜻游睫毛轻颤,双唇嗫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小声说道:“苏蔓茜。”
说完之后,她就立刻低下了头,空气却像停滞了一样,过了好一会儿,头顶上才传来他清冽的声音重复:“谁?”
顾蜻游只好重复一次。
又是一顿,这种胶状的沉默让她无端生出几分不安。
温胜寒的语调沉了几分:“你最好,说真话。”
“是真的,”顾蜻游猛地抬头,急促又小声地说道:“她说她是你的妻子,她和我说你出轨了但是没拿到证据,她只是想离婚,说只要……只要我把过程拍下来,她就会把钱给我……”
温胜寒的眉头微微拢起,他看着她的脸,似乎是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到破绽,又像是在斟酌她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等她磕磕绊绊地解释完,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顾蜻游却觉得坐立不安,她怕他不信,上前挪了几寸,急切地看着他:“温先生,我没有撒谎……真的是您的妻、妻子让我这样做的,她说你出轨了她想离婚,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摄像头不是我安装的,我只是拿了她给我的房卡和衣服……”
女孩儿的声音止不住地发抖,似乎是真的害怕了,甚至伸手去抓他的裤脚:“求、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到警察局……”
温胜寒一动不动,甚至被她的动作拽得摇晃了一下,他半垂着眸子,看着女孩儿焦灼的脸,似乎陷入了沉思。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轻笑了一声,放下叠起的长腿,伸手摘下鼻梁上的眼镜。
他揉了揉眉心,等做完这些,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似乎是这个时候才开始认真去看她的长相。
“她让你做,你就做?”他透着寒津津的镜片看她,突然伸手捏住她的手腕,唇角微翘,拖出一抹凉薄的笑:“小小年纪,干点什么事不好?”
听到这句话,顾蜻游双眼微微睁大,眸子中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跌碎在手背上,她看着他,双眼红得像只兔子,可能是情绪过于激动了,她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只是拼命地咬着下唇,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温胜寒看着女孩儿抽动的肩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出现了片刻的怔忪,眸子中的情绪有了些许松动。
半晌,他微微蹲下身子,他的个子极高,就算是单膝蹲下,整个人的身影也能将她紧紧地笼罩在阴影之下,他拨开了她的手,手臂一伸,越过她,勾起她身后那件掉落在地面上的灰色西装,从里面摸出一个钱包,抽出其中一张卡,放在她旁边的那个抱枕上,头微侧,微凉的唇瓣几乎要擦过她的耳际,呼出的热气一点一点地落在她的脖子一侧,他身上有一股干净的香味,让她莫名地想起了大雪过后的雪松林。
“以后,”他俯身在她耳边语气缓慢地说道:“不要再干这种事了。”
说完这一句话,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她脸上乱七八糟的眼泪,干净利落地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那股好闻的雪松香消散在空气中,房间里再次只剩下顾蜻游一个人。
顾蜻游坐在地面上呆愣了几秒,才抖着手去拿枕头上的那张黑色的卡,反复地摩挲,像是在确认什么,眼泪像是彻底失去了控制,肆无忌惮地爬满了整张脸,甚至濡湿了那件睡衣的领口。
这一次,她再也忍不住,双手捂住脸,在房间里嚎啕大哭出声。
*
清晨,南城刚下了一场蒙蒙细雨,一辆黑色的宾利稳稳地停在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前,吓得原本还睡眼惺忪的便利店老板瞬间瞪圆了双眼。
宾利副驾驶的门打开,下来一个斯文秀气的黑衣男人,他绕到后排的一侧拉开门,低声说了句什么,一节脚腕纤细的小腿从车上跨下,是个穿着水洗牛仔裤和灰色卫衣的长发女生。
便利店老板揉了揉眼睛,莫名觉得那个女生的背影有些眼熟。
顾蜻游看着男人的动作,有点局促不安。几个小时之前,温胜寒离开之后,一个自称是温胜寒助理的男人出现了,他态度温和地提出送她回家。
顾蜻游第一个反应是拒绝,但是男人说还有话要在路上说。
眼下,目的地已经到了,刚才沉默了一路,她正犹豫自己要不要先开口道谢之时,男人却先开了口。
“顾小姐,”谢文柏语气温和,但是下一刻,说出来的话却让顾蜻游如坠冰窟:“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他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她的口袋,“拿了钱,就不要再出现了,也不要对外说……”
顾蜻游的脑子嗡嗡作响,一股血气涌上脸颊,她看着谢文柏一张一合的嘴,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敏锐捕抓到最后那一句“否则警察局见”。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下一刻,顾不上道别,转身就往小巷跑去。
老板八卦地拉长脖子追随女生而去,却在收回目光的瞬间对上了男人的眼神,顿时一个激灵。
男人笑吟吟地看着他,伸出两根手指推了推眼镜,眼神意味深长,老板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兀地生出一片恶寒。
直到小车扬尘而去,他才猛地回头,伸手一摸,触碰到手臂上的一片鸡皮疙瘩,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娘。
*
顾蜻游冒着小雨一路小跑回到出租屋的楼下,才弯下腰撑着膝盖喘气。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对她的冲击有点大,现在的她只想快点回到能让自己安心的家。她手忙脚乱地把手伸进卫衣的兜里找钥匙,手指却在碰到一张长方形卡片的瞬间,直接僵住。
袋子里的双手慢慢地握成拳头,脑子里回旋着谢文柏的话,心里一阵难受。她闭起双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才翻找出钥匙打开门上楼。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南城地处南方,炎热的夏季分外漫长,但等进入深秋,下过几场秋雨,就会瞬间入冬。
昏暗的光线下,居民楼的楼道因为掉灰,墙壁显得分外肮脏,可能是刚才回来的时候淋了场雨,顾蜻游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等她拖着沉重的脚步爬到六楼,已经气喘吁吁,抬起头的瞬间,她愣住了,一个圆润的娇小身影抱膝坐在她家门前的地毯上打着瞌睡。
是她的好友桂英。
心底下有一瞬间的慌乱,但更多的是心酸和暖意,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缓慢地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拍打女生的手臂:“桂英?桂英?”
桂英迷迷糊糊地抬起一张圆脸,等睁眼看清顾蜻游放大的脸,瞬间清醒,她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又因长时间屈膝血液不流通小腿一软,顾蜻游连忙伸手扶住她:“小心!”
桂英表情焦灼,反手握住顾蜻游的小臂,急声道:“你昨晚去哪了呀?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医院那边打来说你家里电话打不通,打到我这儿来了,顾奶奶又进急救室了你知不知道?!”
顾蜻游瞬间着急,抓着她小臂的手一紧:“阿嫲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桂英吁了口气:“昨晚我去医院看过了,医生说是内脏又出血了,恐怕要再进一次手术室——你打算怎么办?”
一听这话,顾蜻游更着急了,顾不上回家换衣服,直接拉着桂英转身下楼:“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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