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生?沈莜一滞,旋即她眸间闪过一丝狐疑,陆渊槐这老狐狸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他即不知她身份来历,更甚是是敌友都不可知,就这般许她做门生岂非太过草率?
“你信我?”
此刻的沈莜似一头小兽般,她不信陆渊槐,她更不信陆渊槐信她。
“季推丞的人,老夫为何不信。”
沈莜抬眸,看样子季明栾应是将事情起始言明了,季明栾不知她在御史台任职,想来陆渊槐也并未认出她就是沈熹,这样自是好,可若是冒然应下,待来日她的脸消肿,陆渊槐定饶不了她。
陆渊槐望着沈莜,他垂眸悠声道:“你可愿啊?”
闻声,沈莜倏地笑了,她虽说不是科举出身,也算不上天子门生,但既借天子之手入仕,入他人门下难免不会激起圣怒,听陆渊槐此话,应是与季明栾熟识,若有朝一日季明栾将此事言于天子,那她这条命未必保得住了。
“晚辈……”沈莜抬眸,“不愿。”
此言一出,陆渊槐神色一沉,他轻拍着牢门道:“沈莜,你可知那些达官显贵都是争抢着做老夫的门生,但老夫一人也没应啊。”
沈莜笑着作揖,她道:“陆大人清名,沈莜自是有所耳闻,只是小民无心官场。”
“好一个无心官场。”陆渊槐转身大笑,“后生啊,你一只脚早已踏进来了,悔不得,你可知这汪池水一旦泛起涟漪,便难以平复。”
沈莜眸子一怔,这老狐狸竟然连进则生退则死这种言辞都说得出来,她真是愈发地想知晓季明栾到底对陆渊槐说了些什么,还是说陆渊槐要利用她查浮屠引。
“大人为官多年,有风闻奏事之权,亦可行吞江之势,小小涟漪又有何所畏,可小民呢?小民平复不得便唯有一死。”
言罢,沈莜扶着泥墙,指尖却发白发颤,陆渊槐盯着她,冷声道:“如今知道怕了,可是晚了。”
她不是怕,是恨,恨官不恤民。
“你为何要跟着张柳意?又怎会知户部判官的改制?”陆渊槐死死盯着沈莜,“张柳意一个商贩,纵使他再精明算计,毒害一个朝臣且事后嫁祸于另一个朝臣,绝非他一人可做到的吧。”
“沈莜,有人在坐收渔翁之利,老夫想你不会不知。”
“陆大人,这话您应言于张柳意,他才是那颗棋子。”沈莜席地而坐,旋即她望着陆渊槐,“这盘棋怕是很早就摆好了,只是小民无意撞破罢了,而这漕运改制乃大势所趋,坊间也早有传闻,知晓这些也并不稀奇。”
“棋局已现,那你就这般袖手旁观?”
此话一出,沈莜嗤笑一声:“陆大人,查明真相是大理寺的事,更何况小民如今身在大狱,也是有心无力啊。”
“你……”陆渊槐揉着眉心,“若非季推丞受了重伤,你也未必要受这牢狱之灾,只是沈莜,门生一事,老夫可无戏言,你且好生想想。”
“季推丞受了重伤?”
沈莜心尖一颤,难怪季明栾告假,也难怪他去了如此久都未回大理寺,原是被伤了。
不行,她得早些出狱。
“陆大人,此案已有眉目,凶手也已归案,小民可以出狱了吧。”
“当然。”
言罢,陆渊槐命人将牢门打开,步履匆匆间,二人眼眸流转,似是各有其思。
沈莜知晓,陆渊槐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大理寺外,雪落无声,沈莜搓着手向后望去,她还真没猜错,这么快就有尾巴跟出来了。
巷中雪深时,葛府。
“葛兄,沈莜出狱了你可知?”章铎踏雪而来,他望着葛怀木的背影开口,“仅一日,他还为张福脱了罪,他是如何做到的,当真让人惊叹。”
“还能如何?”葛怀木冷声,“我的人来报,张柳意确为凶手,而且陆渊槐不仅放了张福和沈莜,他还要收沈莜做门生。”
“门生?”章铎起了疑云,“陆大人在朝中可谓是雷厉风行,风闻奏事之权更是令朝臣生畏,他主动找上沈莜,葛兄不觉奇怪吗?”
“而且不只是沈莜和陆大人怪,葛兄亦怪。”
葛怀木蹙眉道:“我怪?章兄何出此言?”
“其实葛兄昨日早就料到了我会那般说,故而将人与张福关在一处,葛兄怕是另有他谋。”
“是。”葛怀木应得干脆,“章兄难道就不想知晓沈莜为何人卖命吗?我总觉得那人会和我爹之事有关,否则沈莜何至于此,他一旦入狱,那他身后之人必然会现身。”
“葛兄为何如此笃定那人会现身?”
“章兄,大理寺是何处?断案之人颇多,浮屠引又乃朝中大案,怎会只有陆渊槐一人?”葛怀木定眸,“此间唯有一种可能,便是那人知晓沈莜能令陆渊槐折服。”
“那人对陆渊槐可谓是了如指掌。”
章铎眸子微颤,对御史台监察御史了如指掌的又能有几人,想到此,章铎眉间紧蹙,他如今不只是好奇沈莜了,他更忧心葛怀木能否接得住那人的招数。
“若是来者位高权重,葛兄当如何?”
闻言,葛怀木垂眸,他耳边满是浮屠引的传言,这浮屠引引心魔,可他爹的心魔是什么呢?
父子数载,他丝毫不知,是他不孝。
片刻后葛怀木缓缓开口:“以身作盾,用命去赌,欲救我爹,此法最灵,故而沈莜身后的这条线索万不可断了。”
“可葛兄,此法不妥,你这是以命换命……”
章铎情急,可他还未说完,葛怀木便甩袖叱问:“章铎!我甘愿!”
言罢,葛怀木离去,唯留一句在章铎耳中回荡,更甚是刺痛。
他说:章铎,那你呢?若是你的弟弟妹妹你又当如何?你只会更铤而走险。
而此刻,沈莜正疾步去季明栾的府上,这一路她时不时回眸,可那尾巴都还在,若是想甩掉那人,便唯有去找季明栾。
她可不能让陆渊槐知晓她要送张福出城,如今她是不会相信御史台的任何人的。
几声轻叩后,季明栾府门敞开,那家丁看到系着面纱的沈莜时难免一惊,他试探道:“阁下可是沈莜?”
沈莜应声,那家丁继续道:“我家大人等公子良久了。”
闻言,沈莜问:“我脸被打成这般模样,你为何还能认得出来?”
那家丁垂首笑着,旋即道:“公子说笑了,我家大人说最黑最脏最落魄的便是公子了。”
“……”
沈莜苦笑一声,倒也没有必要如此损她吧,毕竟季明栾自身也没好到哪里去,想到此,沈莜长叹一口气,她这般想也失礼,若不是她装柔弱让季明栾帮她,季明栾也不会受如此重的伤。
都怪她。
“公子,大人的静室到了。”
沈莜点头,可待她推门而入时,季明栾已然坐起,沈莜望去,只见季明栾肩头血迹森森,脸色煞白。
而季明栾见了沈莜也是一怔,旋即他怒道:“你的脸是谁干的?是不是陆渊槐?”
话落,季明栾于床榻旁轻咳几声,此间沈莜摇摇头:“是我自己弄得,与他人无关,大人放心,不日便可恢复。”
“倒是大人的伤,看起来很重。”
言罢,季明栾扯了扯衣袍,似是想遮盖那血迹。
“那黑袍人死了。”此间季明栾倏地一句,“是被另一黑衣人一箭夺命的。”
“另一黑衣人……”沈莜顿声,“是仇家还是……”
“那人擅用弯刀,羌翼人独有的弯刀,且在杀我之前他也认了。”季明栾捂着肩,神情有些恍惚,“那人许是羌翼的主战派,武力远在我之上,他欲了结我来挑起战争,可就在我以为要葬身时,又一蒙面之人拔剑而来,而那人武力更甚,也是他救了我。”
言罢,沈莜有些愣,从道观出,尾随那黑袍人的不只是季明栾,竟还有羌翼人和不知敌友的黑衣人。
“那人你可曾见过?”
沈莜淡淡一句,季明栾抬眸看她,道:“见过。”
“就在那日打斗的树林中。”
此话一出,沈莜眸间一颤,季明栾似是看出了什么,便问她可识得那人,沈莜也只是摇摇头。
她要如何说,那人其实就是尚逢年。
先是将季明栾打伤,而后又救季明栾,这尚逢年到底是何意。
片刻后,沈莜道了谢要离开,季明栾匆忙起身:“你脸上的伤未痊愈,如若不弃,你可在我府上养伤,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如何的……”
“……”
沈莜本欲拒绝,她还有诸多事未做,又怎能安心养伤,可转念一想,若是带着虚弱至极的阿墨在风雪中奔走,怕是二人都难活下去。
“大人重伤未愈,本不应叨扰,可昨日我救了一个稚童,还请大人能收留他几日,大人大可宽心,几日后我便携这孩童离去。”
“稚童?”
沈莜应声,季明栾也没再说什么,旋即点头,沈莜知道此举不妥,和阿墨待在这也未必安全,可她眼下没有别的法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莜沉眸,而后淡淡开了口。
“推丞大人,沈莜还有一事不明。”
“你说。”
“大人可知陆大人要我做他的门生,沈莜自知才疏学浅,又天生不受教,往日陆大人万万不会择我,想来是推丞大人信中美言不少吧。”
此话一出,季明栾应声,此间他欲说些什么,可却被沈莜一句堵得再难开口,更甚是涨红了脸。
只闻沈莜淡淡一句:“大人心悦我。”
此言一出,季明栾没有开口,沈莜望着他,官场之上威风凛凛的狮,天子手中的刃,大理寺内的审判者,此刻竟因她一语难辩。
“是。”片刻后季明栾握拳抬眸,“那沈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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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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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掌中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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