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蒙的“指导”仍在继续,他像一位耐心的导游,带你深入和义盛庞大而错综复杂的肌体。你逐渐熟悉了那些摆在明面上的生意——酒吧、夜总会、物流公司,还有几家看似正经的贸易行。
账本上的数字也开始在你脑中形成脉络,但你清楚,这些光鲜的表象之下,才是真正支撑这个社团的经济来源,那些元老们讳莫如深,熙蒙也仅以“特殊渠道”一笔带过的部分。
这天,黎叔把大家召集过来,带来一个重要消息:“沙坤那边传来话,要来重新洽谈分成比例,说是tiger那边新的要求,这次的要求比往年高了整整两成。”
tiger这个名字你不是第一次听到,早在熙蒙带你巡视场子时就经常会提及到他。
他是东南亚最大的供货商,近乎你们这些社团所有出入东南亚的货品都要经过他的手,然而却无一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甚至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么个人,tiger是不是一个组织的代号,都没有人知道。但是却一点也不妨碍提到他的人都会胆战心惊,因为凡是不按他规矩出货的,都会以及其迅速与惨烈的方式“下场”出局。
会议室内,气氛凝到了冰点。黎叔将账本重重摔在红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沙坤这个王八蛋,涨两成,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钟叔面色凝重地推了推眼镜:“新义安和东星都已经屈服了,现在只剩下我们和傅隆生还没表态。听说傅隆生那边还在观望。”
一直沉默的熙蒙忽然开口,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阿清姐,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应对?”
他一句话就将焦点推到了你这边,你知道他是想看到你示弱,从而进一步依靠于他,这样他在和义盛就更拥有了话语权。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你身上,你轻轻合上手中的文件,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我要去见傅隆生。”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你疯了?”黎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傅隆生是我们的死对头!这个时候去见他,岂不是让他拿捏住我们?”
你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正因为是对手,才需要去了解他的底牌,而且对手有时候也能成为更坚实的同伴。”
角落里,一直低头不语的熙泰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看你的目光中闪过隐隐的波动。
傅隆生集团总部坐落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段。
你身后是钟叔带着红姐亲自为你精心挑选的两个保镖,阿威和仔仔。当然他们有自己的名字,但是你喜欢这样称呼他们。
母亲亲自挑的人,自然不会差,走到哪儿,你都会带着他们,因为不仅武力值高能护得住你,最重要的是忠诚。
当你带着他们走进傅隆生的办公室时,这个老狐狸正悠闲地泡着茶。
而熙旺则像一道影子在他身后不远处,靠窗而立。
“洛小姐大驾光临,真是令人意外。”傅隆生似笑非笑地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请坐。”
你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傅老板,很有闲情逸致呀,货都要出不去了,还能这么悠闲地品茶。”
傅隆生嘿嘿一笑,慢悠悠地给你倒了杯茶:“做人嘛,就是要放松些。哪里像你们和义盛,被一个tiger就吓得乱了阵脚。”
你将他递给你的茶一饮而尽,身体前倾,微笑着说道:“看来傅老板是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了。我这个人不喜欢绕来绕去,就直说了,沙坤要涨两成,你怎么看?”
“我就喜欢直来直去的人,但是年轻人,不要那么心急。”傅隆生慢条斯理地将茶汤倒入茶杯:“涨价是tiger的意思,我们又能如何?”
“如果我说,我多一分都不想给他呢?”
傅隆生摊手:“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想和傅老板一起,对付tiger的无理加价。”
傅隆生手中的茶壶微微一顿,抬眼打量着你,眼神中满是审视的意味:“有意思。不过,我凭什么相信你一个刚上位的小姑娘?”
“就凭我知道,现在去和沙坤硬碰硬,对谁都没有好处。傅老板一直在观望,不就是想看看有谁敢和沙坤叫板,叫板后又能以什么价格成交吗?”你迎上他的目光:“而且,我相信傅老板也不想任人宰割。那么我作为晚辈,必定应该冲锋在前了。”
傅隆生轻笑一声,将茶杯推到你面前:“洛小姐真能开玩笑,说的我好像只老狐狸一样。再说我怎么可能让小辈冲在前面,自己躲在后面呢?我只是听说tiger最近遇到点麻烦,有批货在公海上飘了好几天了。所以想着是不是可以再等等,看他货什么时候充足了再去谈生意。”
你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不愧是傅老板,消息果然灵通。”
傅隆生摆了摆手,靠在椅背上,渐渐收起了笑:“洛小姐愿意冲锋陷阵,我也就不推却了,但我最多只接受半成涨幅。”
你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微微一笑:“可我的底线是一分不涨。”
傅隆生一愣,随即大声笑起:“真是后生可畏啊,洛小姐,我等你的好消息。”
一直站在傅隆生身后的熙旺突然抬眼看向你,那双总是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在你从傅隆生处出来准备回总部的时候,仔仔突然跟你说:“洛小姐,刚才蒙少打电话来说……我们在西码头的一批货被潮州帮的人截了,带队的辉哥也被扣下了。”
你眉头紧拧:“他们现在人呢?”
“蒙少说他现在带人过去,让洛小姐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如果真的不需要你担心又何必打来这个电话呢?
“去西码头。”
两个人转头看向你,目光中充满关切和不解。
你知道这几日的相处这两个人都对你极为敬重,不管是出于元老会的要求还是对红姐的敬畏,抑或是单纯对于你这个坐馆的尊重。
阿威担忧着开口:“蒙少已经去了,我们就不必……”
你冷哼一声:“不必什么?他去逞威风自然是不想让我出头的,但是自己地盘出了事,我一个坐馆总是畏缩在他身后会让人怎么看我?更加会让人以为我是一个摆设。”
虽然明白你的用意,他们依旧担心,不情愿地掉头向西码头驶去。
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树,你平静开口:“阿威,有枪吗?”
废弃的码头仓库区灯光昏暗,人影绰绰,咸腥的海风裹挟着鱼腥和铁锈的味道。潮州帮来了十几个人,个个手持棍棒砍刀,为首的是一個脸上带疤的壮汉。辉哥被反绑着扔在地上,鼻青脸肿。
熙蒙正在与刀疤交涉,看到你来,吃了一惊。
“阿清姐,你……”
你摆摆手没有回他,只看向刀疤的方向:“刀疤哥,我们和义盛的人都来了你还这样绑着我们的人,有点不讲究啊。”
刀疤朝地上啐了一口:“和义盛看来是完蛋了,居然选个女人当坐馆,我听说你还是个小学老师?”
说着站直身体给你敬了个礼:“老师好。”
他身后的人都跟着哄笑起来。
你强压怒火:“这条街从来都是和义盛的地盘,是你们越界了。”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刀疤狞笑:“要么留下码头的货赎人,要么……”他淫邪的目光在你身上打转:“你留下陪兄弟们玩玩,或许可以考虑放这废物一马。”
“玩你妈!放了我辉哥!”
还没等你说话,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你甚至没看清是谁,他已经冲到了刀疤跟前,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胡枫。他怎么来了?
你回头看了熙蒙一眼,看见他只朝你耸了耸肩,表示不清楚。
只是胡枫这一拳如同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整个码头。两帮人顿时混战在一起,喊杀声、金属碰撞声响成一片。
你眼神一冷,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了,猛地窜出,第一个靠近你的马仔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已被你刁住,一记干净利落的擒拿,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砍刀当啷落地。你顺势夺过刀,反手用刀背狠狠劈在另一人的脖颈侧方,那人哼都没哼就软倒在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你的身手从未展露过,除了潮州帮的人没反应过来,连离你最近的熙蒙也没有反应过来。
你快步上前,不觉间已撂倒了两个,手持砍刀,将捆缚在辉哥手腕的绳索挑开,冷声问他:“能走吗?”
辉哥点头,捡起地上砍刀加入混战。
混战中你迅速躲过迎面而来的钢管,反手扣住对方手腕,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他放倒。多年的训练让你在混战中游刃有余,但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你们渐渐落入下风。
而且胡枫显然是被陈振强宠坏了的,并没有切实地学过什么格斗技巧,只凭着一股蛮力和冲劲冲锋在前,当然也遭受了更多的攻击。
“小心!”你瞥见胡枫被三人围攻,险象环生。
就在你分神的刹那,一把砍刀朝着胡枫的后背狠狠劈下。
你毫不犹豫地冲过去,一把将胡枫推开。
"嗤——"
刀刃划过你的左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胡枫回头看见,瞳孔猛地收缩:"你......"
你顾不上伤口,一腿踹飞对方的刀,动作干净利落。你掏出别在腰间的枪,朝天上开了一枪。
你并不想伤人,但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人还是要先自保的。
“都住手!”你持枪而立,眼神冷冽:“还要继续吗?”
潮州帮的人被你的气势震慑,一时不敢上前。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几声精准的枪响,潮州帮几个带头的人应声倒地,只是子弹都巧妙地避开了要害。
你抬头望去,仓库顶棚的阴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熙旺。
潮州帮的人见势不妙,慌忙拖着伤员撤退。刀疤捂着中弹的腿,恶狠狠地瞪了你一眼:“这事没完!”
码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海风的呜咽和躺在地上的人粗重的喘息声。
你抬起头,看向仓库顶棚。熙旺也正看着你,他的目光在你沾了点点血迹的脸颊和依旧稳着枪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情绪,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肯定。
他没有多说一句话,收起枪,身影重新隐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你站在原地,平息着略微急促的呼吸。你知道,熙旺的出现绝非巧合。他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这一切。他刚才出手,是为了帮你,还是为了阻止潮州帮得逞,抑或是……别的什么?
辉哥搀起胡枫,关切地问:“枫少,没事吧?”
胡枫甩开他的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走到你身边,看着你流血的手臂,神色复杂,只飞速地低声说了句“谢了”,就快步逃也似的走了。
辉哥也走上前,犹豫半天终于也对你说了句:“谢谢你,洛小姐。”
然后追上胡枫的脚步离开。
熙蒙掏出手绢,快速将你胳膊上的伤口裹住,皱着眉轻声说:“要快点去医院。”
你第一次看到他脸上隐去笑意,反而有些不适应,笑着说:“没事,死不了。”
他突然抬起眼皮,你对上他那双含着怒意的眼神,那眼神里似乎还包含着些……关心?
你想你一定是看错了。你有些怀疑今天的自己是怎么了,因为在刚才混战的某个瞬间,你眼角余光似乎瞥到,远处另一个仓库的阴影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也曾举起过什么,但枪声却来自熙旺的方向。
那个身影……依稀有点像总是沉默寡言的熙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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