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和义盛的会议室终于迎来了沙坤和他的手下们。只见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沙坤一屁股坐在主位上,不屑地看着你。
“洛小姐,久仰大名啊。一个小学老师能当上和义盛的新坐馆,真是了不起。”沙坤话说得漂亮,但是语气却带着十足的嘲讽,他的手下听完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
钟叔刚要发作,你轻轻按下他,笑着说:“多谢夸奖。不过沙坤先生来,应该不是只是过来夸我的吧,咱们开门见山就好了。”
沙坤坐直了身子:“爽快。想必贵社团也听说了,我这次是带来了tiger哥最新提出的合作计划,每个社团提高两成。而且货到达的时间与运输路线,得我们定。”
话一出口,你身后社团的人都开始议论起来。
黎叔脸上堆着笑,朝沙坤说:“我们和义盛与tiger先生那边合作了多年,从未有过拖欠账款,所以这次的加成是否可以……”
沙坤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们和义盛在生意方面很守规矩,这样,这次我就斗胆替tiger哥作次主,一成半。”
黎叔看说软话奏效,又继续说:“沙坤先生,我们合作这么多年,这个涨幅实在让人难以接受,要不加一成?”
“别特么给脸不要脸!”沙坤猛地拍桌,震得茶杯嗡嗡作响:“今天要么签字,要么断货!”
熙蒙适时开口,语气依然温和:“沙坤先生,一成的涨幅我们已经很为难了,能否再通融一下?”
“为难?”沙坤冷笑一声:“那就别做了!tiger的货,有的是人抢着要!”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你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沙坤先生,听说tiger有批货在公海上飘了好几天了?现在仓库里的存货,还够支撑几天?”
沙坤脸色骤变:“你听谁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你站起身,目光逐渐锐利:“拿着所剩不多的存货,同时要挟多家涨价。沙坤先生,该不会是想要卷款跑路吧?”
“你放屁!”沙坤暴怒而起,猛地拔出腰间的刀,锋利的刀刃直指你的面门。
那把刀就在你的眼前停住,你甚至都能感到刀刃上传来的凉意。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钟叔和黎叔脸色发白,熙蒙已经掏出别在腰后的枪,指在了沙坤的头上。
你却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唇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笑:“怎么?被我说中了?”
沙坤的刀尖在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你接着说:“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和义盛的兄弟们饶不了你,事情搞大必然会传到tiger耳朵里去,到时沙坤哥,你做的事可就不见得瞒得住了。我是新来的没见过tiger的手段,可是你跟他那么久,你也不清楚吗?”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却是熙泰。他倚靠在门框上微低着头,似乎对里面的剑拔弩张丝毫不感兴趣,一只手却在漫不经心地转着枪。
他的目光先是懒洋洋地扫过全场,最后才落在沙坤那柄仍带着寒气的刀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近乎嘲弄的弧度。
“沙坤,”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冷得像蛇信滑过肌肤:“在和义盛的地盘用刀指着我们的话事人……是嫌命太长,还是觉得Tiger最近太清闲,想给他找点事做?”
他的语气甚至算不上严厉,更像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嘲弄,却让沙坤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沙坤握刀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他死死盯着熙泰,嘴唇嚅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在熙泰那双逼视着他的眼神下,一个字也没敢吐出来。
“好,一成就一成。”沙坤收刀起身,声音也颓了几分。
你依旧笑得平静:“我可没说过一成,我的意思是原价,而且供货时间要我们来定。”
沙坤深深地看着你,又快速扫了眼站在门口的熙泰,最后咬着牙说:“这我说了不算,我要回去请示tiger。”
你点头,示意手下让开路,放了他出去。
他走后,你才发现汗已经浸湿了你的后背,连胳膊上的伤口也因为紧张后突然的放松而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你赶紧从包里拿出胡枫给你的止痛药,就着桌上半凉的水咽了下去。
黎叔眉开眼笑,上前对你说:“阿清,真想不到你能将沙坤唬住,这下我们不仅能原价购货,主动权也到了我们手上,这要传出去,看谁还瞧不起我们和义盛的新坐馆。”
你脸色惨白,朝他挤出来个笑。
“吓坏了?”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嗓音在你身侧响起。
你抬头,看见熙泰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就站在离你一步之遥的地方。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微微歪着头打量你,那双总是蒙着阴霾的眼睛里,此刻竟闪烁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兴味,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他目光扫过你因紧张而微颤的手指和苍白的脸,最终落在你手臂的纱布上,眼神竟微不可察地暗了一瞬。
你迎上他的目光,这是你第一次正面看他,你才发现,在他侧分的头发下面,隐隐约约有着一道疤,疤痕很浅,却顺着额角一直蜿蜒没入衣领,好像要将他那张精致的脸分割起来一般。
“不是有信心,是想赌一把。”
“赌?呵。”熙泰像是被气笑了一样轻呵一声,那笑声低沉而磁性,却没什么温度。
“沙坤这次为什么涨价那么急,tiger虽然霸道,但我看了近几年的账本,他所给出的价格还算是公道,所以这其中肯定有猫腻。而且我去找傅隆生,从他那里得知如今码头的货根本不够供这么多社团的,所以我想这次涨价的事,tiger不一定知情,这才敢和沙坤叫板。”
熙泰挑眉,可那双眼睛却像淬了冰的钩子,牢牢锁住你,不容你闪躲:“如果傅隆生给你的是假消息呢?”
“所以说我想赌一把。因为我觉得傅隆生不想和tiger硬碰硬,做生意还是和气生财为好,但同时他也不想加钱给沙坤,所以他不愿意做的事,我来替他做,他自然没有必要给我一个假消息。”
“赌徒心态可不是好事。”熙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低笑:“刚才刀再近一公分,你这双漂亮的眼睛可就没了。”
你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那里面少了阴冷,反而带着点玩味,像极了酒吧里那些游刃有余的花花公子。他离得你很近,你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极淡甚至泛着点苦味的柑橘香,这味道有些熟悉,却又带着截然不同的成熟感。
你笑了笑:“大不了瞎一只眼,那么瞻前顾后,怎么做一个社团的话事人?再说熙蒙的枪已经怼他脑门了,再加上你在门外听到动静不对马上就进来了,我能有什么事?有事也是你们这些手下没用,连自己老大都保护不好,传出去丢人的可是你们。”
熙泰盯着你,半晌,忽然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复杂难辨,混杂着一丝欣赏、一丝恼怒,还有更多你看不懂的情绪。
“疯子。”
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而后就匆匆走了,但是你判断的没错,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你,不管是码头那次,还是这次。
“这次我觉得熙泰说得没错。”熙蒙在你身侧的会议桌上坐下,弯下身子直视着你的眼睛:“第二次,这是你第二次不要命了。我就不明白,这个位置对于你来说那么重要吗?你之前不是一直过着很平静的生活吗,为什么非要卷到这趟浑水中来呢?”
你也向前凑了凑:“这个位置如果不重要,你干嘛要争呢?”停顿一瞬,你看到熙蒙的眼神中终究是关切大于质疑,于是又说:“我爸爸一直想带着社团兄弟走正道,做正经生意,我想完成他的愿望。”
“你真是疯了。”熙蒙甩下和熙泰一模一样的话,也转身走了。
你笑了,疯就疯吧。不管怎么说,虽然自你接手和义盛以来,事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却也让你这位置坐的更牢了,这也算是福祸相依了吧。
几天后,你又去了那家搏击俱乐部,不知怎的,你在上次和熙旺谈过之后,总是想再见到他。
和上次一样,天空又飘着蒙蒙细雨,搏击室门口,你正欲推门,目光却被转弯不远处的一幕吸引,脚步不由得顿住。
是熙旺。
他高大的身影半蹲在长满绿苔的墙角,与平日那个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着一层冰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背对着你,黑色夹克的肩头被细雨洇湿一片,而他正伸着一根手指,极其小心甚至带着点笨拙的温柔,试图去碰触一只蜷缩在纸箱旁,瘦骨嶙峋的玳瑁色流浪猫。
那猫咪有些警惕,往后缩了缩,发出细微的哈气声。熙旺的手停在半空,没有继续逼近,只是耐心地保持着那个姿势,嘴里似乎还发出了极低的,试图安抚的声音。
那瞬间,他宽阔的脊背线条似乎都柔和了下来。
你静静地看着这意想不到的一幕,心中某个角落仿佛被轻轻触动。你从未想过,这个出手狠辣,眼神冰冷的男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几乎是下意识的,你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密封的小袋子,里面装满了猫粮。
曾经有个人经常会这样,你总说他对小动物心软得不像话,而他却说这是他在这充满算计与血腥的世界里,用这份柔软为自己保留的一点净土。从那以后,你的包里也总是习惯性地备着一小份猫粮,或许也是期待在某一天的某个角落与他重逢吧。
你放轻脚步走过去,察觉到有人靠近,熙旺几乎是瞬间收回了手,周身柔和的气息骤然消散,恢复了惯常的戒备与冷硬。他倏地站起身,转头看见是你,眼中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讶异,随即被更深沉的墨色覆盖。
“你怎么在这?”他的语气带着惯常的疏离,但细听之下,似乎还有些……不自然?像是秘密被撞破的窘迫。
你没有回答,只是蹲下身,将猫粮倒在手心,伸向那只依旧哈着气的猫咪。
“它很警惕,”你轻声说,目光落在小猫身上,话却是对熙旺说的:“需要多一点耐心。”
猫咪嗅了嗅,最终抵不过食物的诱惑,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开始小口进食。
熙旺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你熟练的动作,看着那只对他龇牙的小猫此刻却温顺地在你掌心觅食,紧绷的下颌线似乎缓和了些许。
“你经常喂它们?”他忽然问,声音依旧不高,但在雨声的衬托下,少了几分冰冷。
“嗯,”你轻轻抚摸着猫咪瘦削的脊背:“习惯了。总觉得它们活在这世上也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你抬起头,看向他:“没想到……你也会注意到它们。”
熙旺移开目光,望向迷蒙的雨幕,侧脸线条冷硬。“碰巧看到而已。”他顿了顿,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它……有点像小时候家里养过的那只。我妈妈……很喜欢小动物。”
这是一句近乎袒露心迹的话,来自总是将真实情绪深深掩埋的陈熙旺。你心中微动,没有追问,只是将剩余的猫粮轻轻放在干燥的纸箱角落。
站起身,你们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进去吧,”最后还是熙旺先开口,打破了这氛围:“外面冷。”
他转身走向俱乐部大门,步伐依旧沉稳,但你似乎能感觉到,那层坚冰,在你面前,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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