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隐患

两周前的一个傍晚,郊区派出所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有两个偷果贼在果林里发现了零碎的人类尸骨。他们不是一开始就发现尸骨的,刚进果林没多久他们就被几条凶猛的大狼狗发现了,情急之下只好躲到树上,那几只大狼狗在树下蹲坐着,时不时朝他们狂吠几声,后来有两只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一截血肉模糊的骨头棒子。树上的偷果贼看着它们疯狂的撕咬,没来由觉得自己后背发寒,然而也渐渐看出点异常来,地上不知何时掉落了一根类似手指的东西,几只狗都只顾着大块的骨头而没发现。再仔细看它们撕咬的大块“骨头”,虽然已经快要不成形状,却依稀能看到其中一只狗的獠牙下还有三根将断不断的手指,偷果贼立时被吓出一身冷汗。惊吓过后,为了自身安危着想,他们选择了报警。

紧接着,派出所的民警在果林里发现了更多的尸体碎块,有些被绳子吊着挂在树上,有些已经被狗扯到地上啃食殆尽。几十亩的果林无一人看管,几排青瓦房组成的农家乐小院每一间房门都上了锁。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股恶臭,循着味道找到了一个漂满鸡鸭鹅羽毛的游泳池,据说池底全是动物内脏。猪圈里的几头猪已经都死了,肚子被铁线缝着,拆开后找到了农家乐主人一家七口人的头颅。

这家农家乐不算特别有名,因为主要还是经营果园,再由于人手关系每次接待客人的人数也有限,算是一种半熟客制。案件刚一开始调查就有人提供线索,说是今年年初农家乐来了一个帮忙的小弟,不会说话,看起来挺阴郁的,听农家乐主人说是他在Y市的姑妈介绍过来的。警方确实没有在尸块残骸以及头颅中发现第八个人,那个小弟现在下落不明很有嫌疑。

农家乐主人的姑妈是一个非常热心善良的老人,她几次路过一家餐馆都看到一个小少年衣衫单薄地在洗盘子,冰冷的冬天刺骨的脏水,那少年手背上都是冻疮,后来晚上在桥边又看到他,得知他连个住处也没有,就再也忍不住善心泛滥将他带回了家。

少年呆过一段时间的餐馆有他曾经登记的资料,个人信息以及家庭住址都写得一清二楚,家人却只填了张槐一个人。

警方曾给张槐打过电话,他澄清了两人的关系,其他的倒也跟江河说的差不多。

本是大热的天,或许是刚刚冲刷过院子水汽还没有完全消散,也或许是吃了太多冰镇的双皮奶,端着空碗一直没去厨房放下的江河觉得身体有点冷。

二傻子追着灰原玩闹,被灰原一爪子拍过来扑倒在江河脚边,江河被吓了一跳,揉了揉二傻子撞得晕乎乎的脑袋,二傻子从他手底下整个身体滑过,又蹭到灰原那边,摇头摆尾巴结它。不远处,雪球哼了一声,继续仰面躺在吊篮里自个玩着球。

简单却不乏味的生活,这是他每天在这间屋子里所经历的,如果眼前的人换成张槐,他俩再一起择菜洗菜淘米做饭,下午交完稿0反馈修改意见,那么这一天可以说是相当美好了。

可是事与愿违,江河现在心里极度不平静,只是他一声不吭,用沉默表示自己的难以置信。余乐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我们并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件案子和张宇泽有关,但就目前收集到的线索看,他的嫌疑最大,况且,我们从小王警官那里了解到,去年你们村子发生过两起命案,还有一个人失踪,他们都是张宇泽的至亲,我们怀疑,失踪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早就死了,而凶手正是张宇泽。”

“你们怀疑的依据是什么?”

“我问你,张宇泽并不是从小就不会说话吧?”

江河没想到余乐会反问他,他印象中是从来没和张宇泽说过话的,他点头,但是想解释张宇泽不说话是有原因的,余乐摆手示意他停下来听他讲:“是因为他父亲去世受了刺激么?那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呢?他亲眼目睹父亲被杀大脑神经受到冲击导致语言失常么?在此之前,他是个开朗健谈的人么?恐怕不是吧。张宇泽从小应该就是个沉默寡言存在感极低的人,父母亲因为某些原因对他的关注一定很少,他自己也并不期待别人的关注,情感匮乏,内心麻木。对于他这种活得如同行尸走肉的人必然有支撑他活着的目标,否则还不如死了痛快。你注意到他在村子时村里有接二连三的动物非正常死亡么?”

江河木然地摇头:“我不知道,我很少关注外界发生的事……”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江河伸头去看,不出所料是张槐回来了。他迎上去苦着一张脸说:“你怎么不告诉我警察给你打过电话问你和张宇泽的关系?”害他在余乐他们面前那么激动地替他辩解。

张槐则很抱歉地说:“那几天你一直都不理我,跟你说小泽,我担心你会更加生气。”

江河哑然,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张槐说的是事实。他在心里暗搓搓地想,谁让你对他好,人家没赖上你就不错了。嘴上却道:“我才不会呢!”说罢,他转身就去厨房放碗了。

对于江河没有回答出来的问题,张槐倒是有一些记忆,只不过当初对于那些动物死亡谁也没有思考过背后真实的原因。

不管怎样现在都只是猜测,余乐他们怀疑当初失踪的张二柏已经死在张宇泽家里,那么最重要的就是要先找到张二柏的尸体。几个人中午饭没吃就跟随拿了张宇泽家钥匙的张槐去了张宇泽家,门打开的一瞬间,杨立行率先发出了一声惊呼:“嗬,这什么玩意儿!”

江河随即也看到了,但他没看清,只以为在树荫下凉席上躺着的是个小孩,正诧异时,那小孩动了下,背对着他们的那黑色脑袋上隐约有两只耳朵抖了抖。

余乐看了一眼杨立行没有言语,一边的楚邵和他们的队长也露出诧异的神色。

“怎么会有个小孩?”小王警官疑惑不解,正要上前,忽然听到“哗哗”的声响,紧接着是碗盘碎裂的声音。

在这些声音之中,江河还听到无数的声音在叫:“爷爷,有人来了!”

其他人都没有反应,江河也不知道怎么觉得有些紧张,一把攥住了张槐的胳膊。

凉席上的小孩应该睡得很沉,小王警官走过去打算把人叫起来,手还没落到那小孩肩膀上,又猛然缩了回去,同时发出见到鬼一般的尖叫,大步往后退。

“是哪个不长进的孙子……”

那小孩骂骂咧咧转过身,和几个人面对面,彼此都出现了短暂的怔愣,但是随即一眨眼的功夫,那张凉席上就变得空无一物了。

小王警官颤抖着声音问:“你们……你们刚才都看见了吧?”

杨立行点头:“嗯,我们都看到了。”

张槐以为江河害怕,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别怕。”

事实上,江河确实害怕,他害怕张槐下一句会说“只是老鼠而已”。

不错,刚刚与他们对视一眼又消失无踪的其实不是人,而是一只老鼠,只不过又不是寻常所见的那种老鼠,它的身体是人类小孩的身体,也穿着人类小孩的衣服,可是头仍然是毛茸茸尖耳长嘴的老鼠样子。

老鼠拟人的卡通形象在场所有人应该都见过,或者机灵可爱,或者憨态可掬,在辨识度不变的的基础上增加了普遍能让人接受的元素,多数让人讨厌不起来。

而第一次见到这种“嫁接”的形态,除了不适应,惊恐害怕是必然的结果。

“把他们驱逐出去!”

这声音只有江河听见了,他确定这就是刚刚那大老鼠发出的,大老鼠消失后去了哪里?它在对谁说话?只一刹那的功夫,江河就想到了,不过另一边比他反应的要快,只见从院子各个角落里奔涌出来无数老鼠,黑压压的阵势极大。

谁也想象不到这久不住人的房子居然会成为老鼠的聚集地,而且居然还会主动攻击人类,饶是见过大场面的几位警察也不由得内心震颤。踢飞了冲在最前面的老鼠,后面的老鼠又迅速冲过来,数量还是其次,最主要是这些老鼠个头也比寻常老鼠大,每一只都凶猛强悍,硬是把他们逼到了门口。他们没有任何工具,只能边挡边退,出了门后赶紧把门关上了。

几只追得紧的老鼠被门夹住身子发出吱吱的惨叫,楚邵踹了一脚锁住的门,门缝变大,夹在那里的老鼠掉了下去,隐约可见门后成堆的老鼠也被大力震得纷纷掉落。。

“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小王警官裤子破了,腿上好几个带血的牙印。

其他人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咬伤,除了江河,因为在老鼠冲过来的前几秒他就被张槐抱了起来。对于小王警官的问话,没人能给出确切答案。

或者说知道一点但不能直接说,毕竟杨立行第一眼就看出院子里躺着的不是人。精怪修炼变成人不是它们最终的目的,融入人类社会也是它们各自的喜好和追求。那鼠妖肯定也想像人一样生活,可是修炼的水平显然还没达到完全化形的程度,所以才是半人半鼠。

江河的猜测得到了杨立行的肯定,但是他还说:“这鼠妖身上的味道不好闻,我这种以草木精华为食的精怪最能感应周边环境包括人和动物身上污浊的东西,因为会下意识寻找舒适的环境,所以才一直没有察觉。现在鼠妖被人发现,它自己走了最好,不然也要想法子让它走,否则继续留在那里长久下去必然会有隐患。”

是啊,从今天这一屋子都是老鼠的情况来看,老鼠的繁殖能力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夸张,更不用说它们都听那鼠妖的指令,要是以后全村的老鼠都被它召集到一起,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阵仗。

杨立行也被咬血了,虽然他是妖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在人前他还是个普通人,所以他也要去医院打针,临走前他抓着江河的手对他说:“别担心,等我回来我去解决。”

有杨立行的保证,江河倒不用再去找黄衫了,自从前几次遇到蛇妖而黄衫一次也没有出现,江河也不怎么想再见到他。他浑然不觉自己被占了便宜,还对着杨立行和颜悦色的笑,张槐拿毛巾过来把江河的手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我看到他摸完狗之后还摸了你呢……”杨立行语气中隐约有点被嫌弃后的委屈。

一边的余乐噗嗤笑出声,楚邵拍了他脑袋一下,两人并肩出了门。

家里又只剩自己一个人,江河趴在桌子上画画,窗外的风和风扇的风交织在一起,吹在身上都是热的,担忧了一个上午,中午又经历了鼠群事件,身体和精神都感到很疲倦,人有些昏昏欲睡。

原本和二傻子依偎在一起睡觉的灰原忽然睁开眼探起身子,眼睛直勾勾盯着窗外,一副警惕的样子。江河打起精神抬头看过去,没发现窗外有任何异常。

但是灰原龇起牙,喉咙里也发出警告的声音。江河起身想走到窗边去看看到底有什么,灰原却咬住他的裤子不让他动。

渐渐的,他看到了,窗外缓缓伸进来一只苍白的小手,手掌中心有一只眼睛在四处搜寻着什么,和他的目光撞到一起时,那只手忽然发出尖利的笑声,迅速膨胀变大,眼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嘴巴,灰原第一个被嘴巴吞了进去,接着是二傻子,雪球,小谷……包括刚走进家门看到他有危险也立即冲到他前面想要保护他的张槐……

江河恐惧无比地要去拉张槐,听到一声巨响,同时膝盖剧烈疼痛起来。

他眼前依旧是白天,只是光线昏暗显然已经到了傍晚。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灰原已经和余乐一起走了,只有二傻子站在门口,似乎也是听到响动和他的叫声跑过来看他怎么了,倒是雪球没心没肺躺在吊篮里嘲笑他做噩梦吓到自己。

江河心有余悸,头也有点没睡好的晕乎疼痛,戴上眼镜看了一眼窗外,远处的天空红黄蓝紫异常好看,背光的大山则相对幽暗深沉许多。

“张槐怎么还不回来?”一边疑惑,一边穿过院子走到门口,往河对岸望了望,只见村子那边不知道谁家的方向正冒着浓浓的黑烟。有几个村民迅速从门前跑过往村子而去,好像是发生了让他们惊慌担忧的事情。

成群的鸟雀飞过头顶上空,小谷见状飞过去问它们发生了什么。江河隐约觉得事情不妙,关上门也往河对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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