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尤红的经历,李如意很受触动。一个普通的绣娘都能在风逸居的庇护下报仇,那她努力一些,一定也能达成所愿的。
但在她努力的这一段时间,她还有一人放不下。她的弟弟李吉瑞,不知被安置在了何处,这两日她都没见着人,不论她问谁也没个准确的回答,只让她安心,不会亏待她弟弟的。
她看出来风逸居里的人对这个来自梅家的丫鬟都有些暗中讨好,虽然不知她为何从一个丫鬟变成了主子身边的小奴阿旺,但她知道,她现在只能向她求助。
从尤红那里出来后,梅香咏有些提不起兴致。一是听了那般悲伤的故事却动不了笔,二是不知道自己今夜再找什么理由去蹭美人主子的床。
“采薇姑娘。”李如意开口叫住了梅香咏,她并没有与别人一样叫她“阿旺”,她想通过这一点小小的区别,告诉对方,她与别人不一样,希望对方能有丝丝触动而帮她一下。
梅香咏笑着回答说:“如意姐姐,你唤我‘阿旺’和‘小威’都行,别叫我姑娘。我只是个小奴,担不起这声姑娘的。”
李如意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是我没留意这些,没想到这会给你添麻烦。”
“你叫我有什么事吗?”梅香咏不太喜欢与别人绕弯子,对直问了出来。
李如意也不再多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想拜托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我弟弟被安置在何处?若是方便的话,我还想请你帮我照看一二。”
梅香咏知道自己没资格管这些事,可转眼一想,她可以以此为由,又去春晖阁叨扰一下她的美人主子,说不定叨着叨着就又打雷了呢。
不过梅香咏也并未蠢到将此事一口应下,只是答应李如意会留意一下,然后转身便去了春晖阁找她的美人主子去了。
今日江承恩一直待在风逸居,懒散了一日,又是脑子和身体皆不想动的一日。
梅香咏踏入春晖阁所见的主子还是早晨她醒来时那般模样,披散着长发,穿着宽大的寝衣,只是躺的地方从床上挪到了躺椅上。
这个模样的江承恩,从头到脚都透着不开心不好玩没意思的厌世感,让梅香咏看得心神不灵,恨不得扑上去勾着人下巴问:“美人,你想要什么?爷把命给你玩好不好?”
梅香咏还在愣神时,与江承恩淡淡瞥过来的那一眼对上了,顿时身体就不主自地小跑到了躺椅前半跪下。
靠近了之后一看,梅香咏发现没上妆的美人主子那自带的几分英气绝不容许她做出勾下巴的动作,于是只能收起那点被色心撑大了的胆子,乖巧地当起小奴,将自己这一日的所见所学说与对方听。
梅香咏说得绘声绘色,觉得自己都可以去天桥底下说书讨饭吃了。她如此卖力,也不过是想逗她主子乐一乐。
江承恩听着梅香咏噼里啪啦的一通话,觉得她是能写出好话本的。那尤红的事前前后后他都清楚得行,没想到听她这么说个不停,居然还没嫌烦。
梅香咏一边说一边有留意美人主子的表情,见对方眼中多了点兴致,也越发来劲了,说得差不多了还开口问:“主子,那尤红姐姐当年被拘起来时到底是受了怎样的凌辱啊。今日她没说,阿旺也没敢问。”
江承恩抬手弹了她脑门:“你怎么总对这些破事感兴趣?脑子里是不是又想编什么乱七八糟的桥段了?”
梅香咏捂子脑门说:“不是阿旺只想着这些,可这种先受虐后复仇的爽文也很有市场嘛。”
“你少唬弄我。等我弄清你说的这些话本后再收拾你。说吧,你到底是想找我说什么?”这小东西刚刚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转个不停,肯定还藏着别的事。
发现自己被看穿,梅香咏并没觉得尴尬,也没意识到自己在美人主了面前脸皮已经越来越厚,只是笑着将李如意托付她的事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便开口问:“主子,阿旺知道主子是大大的好人,肯定不会亏待李家姐弟的。可为什么主子明明是做了大大的好事,却还要让李如意误会你拿她弟弟要挟她呢?”
江承恩顺手摸着手边的小脑瓜,说:“一个人,日子若是过得安逸了,会失去斗志的。”
梅香咏似懂非懂地眨了下眼睛,将自己的小脑瓜又向美人主子靠近了一些,像只求抚摸的小猫一样,就差在脑门上写着“一直摸,不要停”了。
“主子,那李吉瑞被你弄去哪里了?是关进小黑屋了吗?”
梅香咏讨打成功,脑门又挨了一下。
“你口中所说的主子我人又美心又善就是这样?”江承恩弹完脑门的手又放到了那小脑瓜上。这小脑瓜的手感不错,比撸猫更让人愉悦。
心情渐渐不错的江承恩主动说起了李吉瑞的去处:“这风逸居能教姑娘,总不能将那小子放在风逸居里学东西吧。总得让他学点什么,不然有朝一日,能脱去奴籍,却没有当主子的本事。”
“阿旺就知道主子人美心也美,不会为难李家姐弟的。”
“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先不用告诉她。我会让他姐弟二人每月见上一两回的。”江承恩突然一笑,“小东西,等他们相见时,你会发现很意思的。他们定会关心对方过得好不好,也都会说自己过得很好,叫对方不要担心。可越是这样,他们越不会相信的。”
这世上的人很是矛盾,总是希望别人待他们好一些,可别人待他们好了,他们又总会生出别的想法。
对于江承恩来说,这李家姑娘是有点用处,但他护着他们姐弟却不是冲那丁点儿用处去的。
他待他们好不好,她都必须得听他的。
再说了,他可得当好他的纨绔二世祖,可不能让别人误会他是救世大善人。
梅香咏看到江承恩这一笑,只觉得自家主子这点恶趣味也是特别可爱。这么可爱的主子,怎么才能天天蹭上她的床呢?雷呢?怎么还不打?不打雷的话又该怎么开口要留下呢?
“说吧,还有什么事?”江承恩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中带着一分放纵的宠溺,明知这小东西脑子里又在盘算什么事,可就是看不得她发愁。
既然主子都开口问了,梅香咏便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直接便将自己的诉求说了出来:“主子,阿旺夜里能在你这里睡吗?”
江承恩的“不能”居然在梅香咏的注视下没能从他的嘴里跑出来。
见江承恩没有立即拒绝,梅香咏又靠近了他一些,将乖巧发挥到最大化:“主子,阿旺睡觉一点不闹的。阿旺就睡你脚边边就可以了。夜里你有什么需要,你踢踢阿旺就可以了。”
江承恩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没搭对居然答应了。虽然这只猫儿摸起来又小又顺手,但这猫儿已经十四岁了,还是只母的,他得避嫌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若是粘上身了甩不掉怎么办?
他可不是能让女人随意将便宜占去的男子。得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捂好些才行。
江承恩对着开心得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的梅香咏说:“不许睡床。要么脚榻,要么躺椅。”
梅香咏的幸福感大幅下降,看了看那床边冰冷的脚榻,又看了看美人主子倚着的躺椅,果断做出了选择:“那睡躺椅吧。主子,阿旺能将躺椅往你床边挪一挪吗?阿旺想离主子近一些。”
江承恩瞧了瞧她的小身板,吃定了她没那个力气:“管得你,反正白日里,我的躺椅只能在这个位置。”
梅香咏是没那个力气,可她也不是真正的丫鬟,从没有搬个东西还得靠自己出力气的认知。
当晚在歇息前她便找来了薛北,指挥他将躺椅挪到了江承恩了床边。挪之前还让薛北在躺椅原来的位置做了记号,说是明天一早必须得搬回原位才行,要得到分毫不差。
江承恩看着熟练地指挥着薛北的梅香咏,冷呵了一声:“你倒是会安排,指使起我的近身护卫来了。”
梅香咏没听出他话里的那点气,还得意地说:“阿旺想得周到吧。阿旺这两日见主子这屋没旁人进来,便知主子不喜他人近身服侍,特意找了薛大哥来帮忙的。”
“那我岂不是还要夸夸你。”
“不用,就这么丁点小事,还不值得夸的。”
“要夸的。就不知是该夸你嘴会说,还是脑子好使。又或者是夸薛北乐于助人还勤快能干。”
“那夸夸薛北吧。我找他帮我,他一点也没推辞。”
“薛北啊,这么优秀,要不涨点工钱。”
梅香咏冲着她的美人主子夸赞道:“主子你真是人又美心又善的好主子。”
默默搬着躺椅的薛北气都不敢多喘一下。此时的主子太奇怪了,明明浑身都透着不高兴,但偏偏又兴致高昂地与个小奴才斗嘴斗个不停。
还个那个小奴才也不简单,对主子一点敬畏心也没有。也不知她是真没听出来,还是假装没听懂,主子说一句她接一句,顺滑得很。
但有一点薛北是瞧明白了,他帮着搬躺椅的事,不管主子乐不乐意,他都得接着搬下去了。因为从头到尾,主子都没对他说过“不许搬”三个字。
薛北帮着搬躺椅的事,再加上胥蝶从今晚起给小奴才的药都往春晖阁送的消息一出,整个风逸居都清楚明白地知道,阿旺可不是一般的小奴才阿旺,是他们都得供着的小主子。
并不知道自己在风逸居的江湖地位已经陡然提升的梅香咏得偿所愿,光明正大地睡在了美人主子的旁边,裹上被卷后幸福地发出了一声长咛,勾得江承恩又想伸手去撸猫了。
“要睡就好好睡,不许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梅香咏甜甜地回应:“好的,主子。还有谢谢美人主子。”
“谢什么?”江承恩发现还没有人这般对他说过“谢谢”。就是风逸居里的那些姑娘,在受了他的恩惠之后,也没在明面上通过语言来表达谢意。她们都知道,他并不需要她们的这一声谢。
江承恩没想到这个小麻烦精却莫名对他道了一声谢。
梅香咏其实对于自己如此想要亲近美人主子的行为也有些不解。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容易对别人产生依赖的人。
和采薇、采芸,还有乐风是相处多年才积累起的感情。可她在见到美人主子后,就是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原本以为是因为主子的美貌,可这几日下来,风逸居里的姑娘哪个不美,但她对她们却没有那迫切想要亲近的想法。
今天,当主子答应她可以在春晖阁歇下的时候,她终于想明白了。就是美人主子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娘亲一样。
她的娘亲很美,也很香。在她记忆中还很高,能为她挡住一切,她得仰视才能看到她娘亲的相貌。
她的娘亲也会悄悄帮助别人。当初采薇他们到梅家后,娘亲会在暗地里关照他们许多,还教她要将他们当自己的亲人一样,但在面上却一点也不表露出来。
她的娘亲对于她的要求总不会一口答应,但最终都还是会迁就她。
这所有的感觉,她都在美人主子的身上感受到了。
“谢谢主子,你让我感到很温暖,你就像我娘亲一样。”
这是梅香咏在今晚入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却让江承恩半晌没睡着。
他很想将她拎起好生训一顿,让她睁大眼睛看清楚:爷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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