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下凡？什么意思？

李如玉看出了我的疑惑，说道，“有人从神像中复活，你可以理解为，死人回来了。”

若是以前他讲这种东西我肯定以为是扯淡，但是现在他老家如今鬼影重重的，已经不能依靠常理了来推断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有些担忧地问，“我记得你讲过，你们老家的神仙下凡，神仙会回到他们自己的身体里。难道庙里供奉的塑像不见了？还是碎了？”

李如玉摇了摇头，“不是庙里，它们没有消失。”他想了一会儿，向洞穴深处看了一眼，“有东西从洞里爬出来了。 ”

他身后黑漆漆的，仿佛能把一切都埋没进去，目前仅有的光亮就是我们手中的手电筒。

“山洞前后是连通的。”于知行询问他，“你说的那东西从哪儿爬出来的？”

李如玉叹了口气，解释道，“没错，溶洞前后连着的，可是日积月累下来你也知道，”他比划着，“溶洞不只有前后两个出口，还有很多细小的空腔，不知道通往哪里。”

“所以？”

“他从里面爬出来的，我都看见了。”李如玉的表情十分纠结，他比划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圈，“他从大概这么小的洞口里钻出来了。”

“这么小的洞？”我惊讶，活人不可能从这地方钻出来，可是塑像没有丢失，神仙附身活人，那神仙离开后这个人还能活着吗？

“洞在哪个方向还记得吗？”我听于知行问道。

“那边小屋那头。”李如玉指了指狭小角落里的破败木头小屋，那地方与其说是曾经人们用来歇脚的地方，不如说是用来监视洞里人的，“本来有人要过来看着我的，但是有东西从洞里钻出来之后，就找借口跑了。”说到这里，李如玉嫌弃道，“他们这么喜欢神仙，碰见真的逃跑倒快。”

我想了想，是挺叶公好龙的。

“神仙钻出来之后呢？”

“黑灯瞎火看不太清楚，反正是个人形，在我棺材边绕了几个圈就走了。它走了之后旁边的人终于敢动了，我听见有人嘀嘀咕咕的，说什么神仙出来了，然后就把我彻底盖进棺材里了。”李如玉神色微妙，仿佛想起来什么，干呕两下，似乎想吐。

“没事吧？”我关心道。

他摇摇头，缓了一会儿，终于有空细看周围的环境了。他告诉我，虽然以前来过神仙洞，但是没有走进过这么深的地方，这还是头一回。

“别说，我觉得这地方怪阴的，早走早好。”他搓了搓胳膊，四处打量着。

正合我意，这地方并不适合李如玉。

因此我跟他说，“你得赶紧从镇上离开，他们这算非法拘禁了。”强龙拗不过地头蛇，在他们的地盘上难保不会再次绑架李如玉。

但李如玉这人忒倔强，他反倒不同意，“我还不能走。”

我心说怎么不能走了，都被抬洞里棺材板盖上了，要不是我和于知行给你棺材板掀了，你小子指定彻底长眠。

“我没法不管我哥的事。”李如玉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啥。

话虽如此，但是苟命要紧。

我深吸一口气，劝说道，“你说得对，但是你不能不管自己的安全啊。注意一下你自己的处境，我们问你亲戚你在哪儿呢，他们都瞒得特别紧，说你根本没回来。”

“那就更要回去了，直接回镇上，他们不敢绑得那么明目张胆。”李如玉忒轴了。

我赶紧给于知行使眼色，他看了看我，不知道有没有捕捉到我的意思。

我继续对李如玉说：“但是消失一个人也很容易。”我嘴皮子一会都得磨破，“你爸妈不是也不知道你回来的事情吗？如果我们没来呢？你该怎么办。”

李如玉风风火火走在最前面，他明显是想凉拌。我跟在后面对于知行指了下李如玉，摊了摊手。我们走出溶洞的时候天还没黑，附近植被比较少，很好认。我和李如玉看起来都灰头土脸的，就着河边洗了下脸。

“直接回镇上吗？”于知行突然发问。

李如玉“嗯”了一声，他说，“我要看看那个神仙究竟是什么东西。”

“好，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可以找我。”于知行说，我还没来得及阻拦他，他继续说道，“不过神仙这种东西和人不一样，很多时候都有些奇怪的探知欲。有些对人很好奇，有些对食物很好奇，你应该听过一些传闻。他们似人又不是人，有些神仙甚至有浓厚的繁殖**，你要小心。”

他们俩可能对当地的神仙有所了解，但我对这事并不清楚。听他俩的意思，看来他们老家神仙不仅能包售后还能增殖。

“我住在这儿的时间比你们都长，所以知道的也更多，神仙这种东西没有性别，只要是成了神的，都不能以常理来看待。”于知行缓缓道，见状，李如玉的面色变了变，“根据你讲的内容，那个神仙明显对你很好奇，你应该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所以，你要小心。”

李如玉神色凝重地点头，“我知道了。”

我们先送李如玉回了镇上的家，看他进门之后才走了。路上我给他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略过了庙内有关幻觉中的于知行的部分。一路上，李如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关门前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于知行。

我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明天早上过来看你。”主要是，怕他睡醒了头脑发热想去挑战当地神仙。

李如玉对我点点头，我们约好有事情的话，就打电话或者微信聊。

寒暄几句后，我和于知行离开了。

于知行突然看着我，对我眨了眨眼，“这样行吗？”

我一时间脑子没转弯。

“我刚才的话，能吓到他吗？”说罢，他补充，“希望他不会那么莽撞。”

说到这里，扯了扯嘴角，这小子蔫坏。

我叹了口气，凑上前去，“你怎么一本正经在吹水，说得我都要信了。”

“没说谎。”

“啊？啥？”

于知行给我解释道，“成了神仙之后性别对他们没有用了，按理来说，都能进行繁育。他们有很多怪癖，但对人来说并不是好事。”

怪癖？

我挠挠头，跟他回了家。

不多时，于知行便出去了。他跟我说家里没什么吃的，出去买一点，让我自便。

我在他家洗澡换了套衣服，之前这一路在山里衣服蹭得脏兮兮不太能看，我顺路把旧衣服洗了。说实话这几天真的挺累，我们来山溪镇上的时候是十五号，今天才十九号。几天之内发生这么多事，身体和脑子都有点吃不消。

我拉开椅子，坐在上边擦头发。于知行家里有很多老式家具，比如这个椅子对面就是个老式的长方形木桌子，桌子贴着墙，桌上盖着玻璃板，玻璃板经常起一个相框的作用。于知行家里的这个也一样，玻璃板下压着几张奖状，照片还有一些剪报。

照片有些也褪色了，边缘泛着黄，应该是他和爸妈在照相馆照的，照片上于知行年纪还很小，大概十几岁，模样蛮可爱的，不过眉眼隐约有长大后的模样了。

但如今老家只有于知行一个人，他爸妈哪去了？最好的可能性就是已经搬离镇上了。

我忍不住又想起在庙里看到的幻觉，和于知行长相一样的人被做成塑像。虽然于知行并不愿意给我解答与之有关的问题，但我心中隐隐觉得，那就是他。

我叹了口气，看着照片上明显年纪更小的于知行，照片上的他表情还挺生动的，脸上隐约有淡淡的嫌弃之情。

二零零几年拍的相片，照相馆也保留着九十年代的遗风，手绘花草背景图，还有边上的塑料假花和葡萄，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就发现了另外一件事，照片底下压着一张剪报，因为二者重叠，几乎看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于知行可能不想让人看见它？否则为什么会压在底下呢？况且，玻璃板下的东西并没有铺满。

好奇心没忍住，我掀开玻璃板的一角，把那张剪报缓缓的抽出来。

说是剪报，倒不如说是撕下来的，完全没用剪刀，边缘有些参差不齐。它被叠了几折，但依然比照片大上一点点，否则也不会被我发现。

一张印着字的纸有什么可藏的？

我把它展开，然后愣住了。

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图书馆里，那个被撕掉小报的后续内容。我之前就没有看到结局，没想到是被于知行撕掉带走了。

我回想了一下，小报前半部分的内容，古时候有人在山间捡到莲藕，回家食用后自己也变成了莲藕。总有百姓误食，最终变成同样的东西，而这些莲藕最终被官府搜集起来，拿大火焚毁了。

可是，数年之后，莲藕死灰复燃——这张纸上则讲了后续的内容，当地官员再一次上报，试图焚毁它们。虽然和之前相似，但在这个过程中又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有镇民说，夜半远望山林，偶尔见巨物于山中行走，甚至捉走夜行之人。那之后，漫野边野都是莲叶了，没人知晓它们从哪儿长出来的。那个疑似是神仙的东西，依旧于午夜在山中游荡，有人说它闭着眼睛，神色安详，只不过不知为何口角含血，甚至生出了三头六臂。

我觉得这东西可能就是镇上的神仙。

结局只有寥寥几个字，说是放火烧山，烧死了它。官府的人数十年不让人进入山中，于是它和那些藕都消失了。

可是真的消失了吗？

我有些怀疑，于知行讲述的镇上雾气相关的故事，就是在雾中尸体边发现了莲藕，莲藕的其中一个来源应该是雾中的世界。我做的奇怪的梦境中，也是雾中人吃了莲藕，虽然我根本不想回想起，雾中人吃莲藕的滋味。但总之，小报上莲藕的来源是山中，我所知的来源是雾中……它们二者的来源不一致。

有两种可能，藕并非只有一个源头，或者其中一个不是真的。

假设藕的源头有很多，也就是说，这东西根本没消失。

镇上仍然会有麻烦。

或许，小报的编写人员真的知道什么，只不过把故事变得夸张虚浮，毕竟前些年越夸张诡异的故事销量越好。

我听见开门锁的声音，顺势把小报抄进了兜里。

于知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