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思虑

搬完东西,我借着机会和小于一起一起去了学校。

这人没不同意,更没问我为什么要跟着他,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个中午饭。

我点头如捣蒜,一口气跟他回了研究生宿舍。

他舍友看见我还挺惊讶,说,“于知行你回来啦,呦,还带了朋友。”

我这才知道他原来叫于知行。

于知行点头,从桌上摸了饭卡便招呼我走。

我和他们宿舍的人打完招呼也跟着走了。

于知行带我去了食堂,请我吃了饭,边涮火锅边听他说,“那个小区你再也别回了,它们已经认识你了。”

我点点头,也明白他口中的“它们”说的就是那帮鬼。

“没什么法子能治住它们吗?”我十分好奇,估计我们几个都被记住了,于知行想保命只能辞掉快递的兼职了。

一时间我有些愧疚。

他补了一句,“这我不清楚。”

我问:“你是不是也不能回了。”

于知行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跟鬼打牌他都敢做,这事他倒不知道了。

“你看上去挺厉害的。”我说,“要不这样吧,需要什么兼职我再帮你看看,我加了很多群的。”

于知行没接这个话茬,埋头吃饭。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我只好也不提了,没过一会儿倒是收到了李如玉的微信,这家伙还躺在酒店床上,让我回去给他带吃的。

我旁敲侧击问了几句,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有东西昨晚替他打牌的事,他只知道自己端着盒子在鬼中间站了一晚上。他还是想回老家,顺便问了我几句什么时候出发,我说先把房子找了,东西放一下。

我思索了一会,然后问于知行,“你知道哪有驱鬼的地方吗?”

“驱鬼?”于知行眨了眨眼睛,他安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们又遇见鬼了?”

我挠挠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说吧,我碰见鬼了。除了昨天你见到的那些,我还见到了别的鬼。”但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鬼,那东西和李如玉长得一样,想要拿走寄来的骨灰。“有个东西装成了李如玉的样子敲门骗我。”

“然后呢?”

“然后……我让他进来了。”我挠挠头。

于知行叹了一口气,“你不该让他进来的,那不是人。”

“是鬼?”

“我也不知道。”他说,“没见过的我没法判断。”他话说得干脆。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那天晚上你应该看见过的,有东西附身到李如玉身上了,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他哥哥。”

“我想他……”我把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我觉得敲门的就是他,他一直没走,直到别的鬼过来,还打了半个晚上的牌。”

我一说这个,于知行就想起来了。

“是他……”于知行神色莫测,最后他叹气道,“我想他没有害人的心思。”

我也觉得,但是毕竟人鬼相隔,我有点害怕。

于知行又补了一句:“一般情况下亲属只是心愿未了,了却心愿自然会走的。”

我想于知行说的是对的,又和他聊了几句,最后回了酒店。

却见李如玉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喊了他一声,他反倒吓了一跳。

“李如玉你怎么了?”我十分疑惑。

他说,“严渊,你知道我发现啥了吗?”

“什么发现了啥?”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李如玉把手里的东西冲我晃了晃,我定睛一看,这好像是昨天晚上于知行拿上来给我的快递。昨天晚上,李如玉就是捧着这东西站了半个晚上。

但我还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不过李如玉早已经把外包装给拆开了,里面是泡沫纸,中间包着一个小盒子。

我没有买小盒子的爱好,这不是我买的。

但是……

我抬头看李如玉,对上他的眼神,他对我点了点头。

“就是这玩意,和昨天一样,都是我哥的骨灰。”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为什么会有人把他哥的骨灰分成好几份邮寄过来呢?我完全没有头绪,更想不通。

“我……唉,”我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或许是一个突破口,“你能确定这真的是你哥的骨灰吗?”

“怎么说?”

“你哥的骨灰存放在哪儿了?”

“在我家老宅。”李如玉说,“原本放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天它就丢了,也没人看见。过了能有半个月,这东西又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上。我发现盒子口被人动过。”

“因此你就觉得……他的骨灰被人动过?”

他点头。

“有个误区,”我思索着说,“第一,一个成年人的骨灰可不止一个骨灰盒那么多,殡仪馆的人只会给你拿一部分留作念想。想要你哥的骨灰可以从这里入手。第二,骨灰盒被人打开过,可能拿走了里面的东西,也可能没拿走。有没有可能有人故意让你以为你哥的骨灰被人动过了?第三,我们不能确定寄过来的一定是你哥的骨灰,也许是别人的,也许根本不是人的,又或许根本不是骨灰。”

李如玉沉默了一会儿,我们都没说话。我觉得这种事情他会有自己的判断。

李如玉把两次快递过来的盒子都拿了出来,我看不出什么门道,就都由他拿着。李如玉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我,最后对我说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还是得回老家看看。我爸妈现在虽然也没在老家,但是那边还是有一些认识的熟人,说不定可以顺便打听一下我哥的事情。”

他说得没错。

我们在酒店住了几天。在这期间,我重新租了个房子,又把行李搬进新房子里。李如玉鼓捣他自己那点东西,我则去找了于知行。

我在网上和于知行聊了几句,旁敲侧击问他有没有什么关于骨灰的传说习俗之类的。

他问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不好把李如玉的事情都和他讲。

只是对他说有人一直给我寄一些粉末状的东西,看上去很像骨灰。

聊天框里显示对面正在输入,但是两三分钟于知行才回复我,说不如去图书馆查一下。

我同意了,但是觉得希望渺茫。即使图书馆旧书和资料都很多,方便查东西,我也觉得遇见的事情不太可能在图书馆里查得到。

我和于知行约了图书馆门口的车站见面,他早早就来了,背着包带了借书证,低头在站牌下刷手机。听见我喊他名字,就对我招招手。

今天是工作日,图书馆人很少,小猫两三只。我们在期刊阅览室附近找到了空座。

于知行没有立刻去找书,他似乎有话想说,但他看我心事太重,就说先去找资料了。

我也由他去了。

我一个人去了期刊室在,里面随便翻了翻,这里边多是些旧报纸和杂志,早些年小报口吻大胆又猎奇,我随便挑了几本放桌上。看了一会儿都没我想要的,翻书翻得满手霉味儿,而于知行还没回来。

我去了趟厕所洗手,又到外边书架拿了几份杂志和报纸。期刊室书很多,因此书架和书架之间的间距很窄,也就一人多宽。我拿了书向后退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了人,我连忙道歉,那人只是点了点头就走了,他什么都没说,脾气还挺不错。就是让我感觉有点儿奇怪,因为刚才来这个书架的时候身后还没有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总之是撞到人了,这点怪我。不过我看这人离开之后就找了个附近的座位坐下了,还拿了书过去看。

看旧报纸和杂志的人少,因此这边书架没什么人来,还又昏又暗,我靠在书架边上翻了两页,手里这本基本没人借阅过,旧版借书记录卡还插在最后一页,最后借阅记录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我把这东西拿回座位上,它中间还夹了个附册,是几张纸叠成的宣传册,特别简陋,上面印了又细又密集的小字。不过杂志基本都这样,我从目录翻了几页,没想到最后被它的附册吸引住了。

这上面讲了个东西,不知道是谁编的,总之讲的是附近某县人变莲藕的传说。

囫囵看了大概,讲旧时候某地有人捡食莲藕,却发生怪状,全身也变作了莲藕。本以为这样下来人是死了的,但没想到身体全部变成莲藕不说,斩下肢节还会流血。这样不生不灭。这些莲藕再被人吃下肚,吃掉它的人同样变成莲藕。

这种症状蔓延迅速,像瘟疫一样传播开来。总有不知实情的百姓捡食莲藕,最终和后者变成同样的东西。

最终莲藕人全部被收集起来用大火焚毁,周围数个州县的莲藕一度销声匿迹。

但是过了一些年月,这些莲藕又死灰复燃了。

当年处理过这件事的人又聚集在一起,他们发现了一个难以言说的秘密。

莲藕承了神仙的香火。

也就是说,它们是由神仙散播出来的。

然而神仙为什么做这些事情,他们经过调查,竟然发现——

我往后一翻,发现下一页被人沿着骑马钉下撕下来了。

嘶……谁这么缺德!

忒损人不利己了点,我心想。这笔帐我先记下了,我拿着这些杂志回到座位上,换下一本继续翻,下一本就正常许多了,起码不像之前的那么奇怪。

翻了大概有几十页,于知行还没回来。

我拿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然后于知行很快回复我:

你在哪儿?

这话就问得很离谱了,我当然还在期刊阅览室,屋里一共就俩人,应该很好找。我拿手机给他发了个共享定位过去。定位显示上,于知行离我很近,我们两个人的距离一点点拉近,他擦着我身边走了过去,在附近转圈。

——我没看到你。

他回复我。

我抬头看,门口空无一人。

我也没找到他。

——我也是。

我回复他。

说不定是鬼打墙。

于知行告诉我站在原地别动,他很快回赶过来了。但是说实话,我也知道他这话就是在安慰我,碰见这种事情的唯一解释就是……我又见鬼了。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几天的事情下来反倒有点麻木了,这时候还能想些乱七八糟的。我就知道于知行说我只是倒霉是在安慰我,我岂止是倒霉。我忍不住想,运气好的情况下现在写遗书说不定来得及……

思维发散太远,我甚至没注意到周围的温度降了下来,阅览室的旧地板上隐约泛着一阵雾气,直到脚踩在上面,感觉有点湿漉漉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我把衣服拉链往上拉了拉,站在阅览室门口,没有离开,也没有往座位那边走。

那个人还坐在座位上,面前的桌面上摆着几本书,远远望去这人的大衣和帽子黑漆漆一片,我看不清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而且刚才不小心撞到他的时候,这人从我身旁一闪而过,我更没注意看他长什么样子。

他是人是鬼?

我想应该是后者。

我一边拿着手机一边瞟了一眼座位上的家伙,那个家伙在座位上翻书,对我的一系列行为根本不为所动。

我被忽视了,这也就意味着起码暂时我还是安全的。

打开手机,于知行虽然还在我的附近,但是我发现他和我的距离逐渐拉开了,他似乎去了隔壁的阅览室,我想他是去找有没有其他地方进来。

站着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跟着他一起动呢?说不定别的房间有出口?

思及至此,我跟随着于知行的脚步向外面走去,按照手机定位来看,他去了隔壁的会议室。

我看着会议室关上的大门,深吸了一口气,握上门把手。铜锁上湿漉漉的,凝结着水汽,不过幸好门没有锁上,我顺利的进去了。

走进去是个会议室,其实就是个小房间,有几排桌椅板凳,靠墙一侧立着书架,同样摆满的书。没什么灰尘,但是乱糟糟的,好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但是这地方真的太冷了,我忍不住搓了搓手,想看看窗外是什么情况,窗户被遮光布做的窗帘挡住了,所以房间里很暗,但是幸好不影响视力。刚走到窗户边上,正准备握住窗帘绳,好把窗帘拉上去。

但是忽然间,我听到有呼吸的声音。

有点像风筒,又好像是野兽,总之不像人。

声音就在窗户外边,跟我隔着一扇玻璃,还有窗帘布挡着。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这时候也不敢再有别的动作了,不知道那东西有没有察觉到我。

直觉告诉我,那东西个头比我还大。

要不去偷看它?

我心里边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但是又有另外的想法冒了出来,说还是别作死了,本来我的目的就是从这里边出去,和于知行汇合,别动那些有的没的好奇心了。

两种想法混在一块儿,我非常的纠结。

呼吸声还在原处不动,不确定它是不是察觉到我了,它又是凭借何种方法来判定前方有人的呢?我捂住嘴巴缓缓蹲在角落,尽量放低自己的呼吸。其实我不确定自己的呼吸声有没有被它听到,但总归试试看没错。

我蹲了好一会儿,两腿发麻,直到呼吸声消失了我才站起来。窗户外面应该安全了,窗帘没拉开,我通过窗帘的缝隙偷偷往外看,什么东西都没有,外面的天都是黑的。

但是我来图书馆的时候明明是上午,怎么会天黑呢?

想不出来。

这种情况我没必要开窗了,谁知道外面有什么东西。安全起见我远离了窗户,又突然想起来,我好像把什么东西忘了。

哦对,于知行!

我这才掏出手机,在上次聊天之后于知行给还我发了一条信息,他说这就来了。

然而时间是二十分钟前。

我发了条消息问他现在在哪,于知行没有回复。

我趁机打量起会议室,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抽屉被我挨个翻了遍,里面只有几支笔和会议记录,没写几个字。拿出一支水笔在本子上划了几下,竟然还能写出字。

这说明近两年肯定有人用过它。

会议室里有两排玻璃柜书架,分别装了档案盒和书,档案盒标识从一九九几到二零零几不等。很明显,这写的是年份。

我挺好奇的,因此随手挑了个手边的档案盒打开,里边装的是线装笔记本和几张报纸。我拿出最上面的笔记本翻开,纸张摸起来特别脆,字迹也有些褪色了。

意料之中上边写的是开会记录。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参会人员和会议主体内容什么的。

看起来特别的简单,最下面有参会人员签字,打官腔得不能再打官腔。说真的我翻了几本,内容大同小异,看起来非常无聊。

报纸也是随手剪出来的时政要文,倒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或许是准备做简报,但是搁置了。

我跳着年份翻了几个档案盒,没找到能用的动西。不过顺手在书柜某层上找到一个老式手电筒,打开开关闪了几下竟然还能用,我也就顺路拿走了。

这个时候,我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是于知行的回复,他说:

别担心,很快就来。

不过他的位置移动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他真的找对地方了吗?我抱着疑惑的心情去问了他,对面是输入中的状态。于是我找了个椅子,拿手擦了擦坐上去。

等了有十分钟,也可能有十五分钟。

呼吸声又出现了。

还是在窗外。

这声音出现得完全没有预兆,原本还是安静的环境里却多出了沉重的呼吸声。虽然图书馆楼外有草地,然而我们这层是在三楼,不是一楼,不可能有人站在外面。幸好我没打开手电筒,否则这行为简直就是作死。

所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是鬼还是别的什么生物?

我坐在靠门的位置,因此就坐在原处没有动,像之前一样等待那东西离开。

这时候浮动窗口显示,您有一条新消息。

于知行回复的。

他说:我到会议室了。

但是会议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唯一算外人的只有窗外的那个东西……我忍不住皱眉头,视线在窗户和手机上徘徊,我动了动手指,回复他。

——你到了?

——我到了。

这三个字反反复复看了个遍。

——你真的在会议室?

——我在。

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他到的究竟是哪一个会议室?

——窗帘是关上的,我要不要打开它?

沉重粘腻的呼吸声贴近了窗户玻璃,玻璃受力摩擦的声音逐渐加剧,我脑中忽然有了个近乎诡异的猜想,我闪身躲到柜子后面,飞快给于知行发了一条信息。

——你在窗外吗?

这回于知行没有回复我。

不过,窗外的东西似乎对会议室失去了兴趣,我隐约间听到了风声和水流声渐渐远去。

那东西游走了,我猜。

手机屏幕上跳出一行浮动框,他说,窗外有东西?不管那是什么,别开窗!

我告诉他,那个东西已经走了,我怀疑我们所在的会议室应该不是同一个地方。

我想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看看,搜集一下线索,图书馆这么大,总该留下点蛛丝马迹。

我正犹豫着,没想到于知行又发了消息过来,希望我能回一趟阅览室,他有了另外一个猜测,或许阅览室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阅览室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可能是鬼。那里真的安全?我宁可搁会议室待着。

但我还是听了他的话,回到阅览室,之前在座位上那个家伙依旧不为所动。我站的地方离那家伙远远的,我仅有的武器就是从会议室带出来的手电筒,他要是变脸扑过来也得跳好几米再被手电筒砸一下。我胡思乱想着,阅览室的温度还是很低,我忍不住搓搓手,却没想到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

声音有起伏有节奏,窗户那边发出来。然而外面灰蒙蒙的全是雾气,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这声音敲了几次,我不敢上前。转眼一看,原本在座位上坐着的那家伙也抬起了头,翻书的动作停下了,这人长着一张没什么记忆点的脸,面无表情。

我忽然觉得这家伙也是惊讶的。

敲窗声响了几次后停了,还没等我放下心来,就听见了拉开窗户的声音,白雾顺着拉开的缝隙涌入,与此同时,一只苍白的手也伸了进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把手电筒砸了过去。

没想到手电筒被窗外的手接住了,好吧,其实还是砸了一下。紧接着,窗户拉开,我看见了于知行无奈的表情。

这事情怪尴尬的,但还没等我说什么,我却听见有人说:

“活人?”

是座位上那家伙。

我和于知行都忍不住看向他。

只不过我的惊讶完全藏不住,而于知行脸上则没什么表情,他从窗外直接翻过来,说,“这附近没有路了。”他不知是在跟我说,还是在和座位上那个家伙。

那家伙……我想他应该是活人,而不是鬼了。

“活人?”那家伙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听起来像是很久没喝水了,“你怎么进来的?”他在问于知行,而不是我。

“翻窗进来的,下面都是雾。”于知行的双手上沾着沙粒和铁锈,“窗户外面有排水管。”

于知行没多说话,我觉得他在打量对方。

那家伙长着一张不太有记忆点的脸,放在人堆里我肯定找不见他,他就坐在阅览室里看书,似乎对周围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刚才我走来走去心惊胆颤的样子全都落入到他眼中了,

我忍不住问道,“咱们现在算是在哪儿啊?”

“图书馆。”他终于回我了,不过还是话说一半。

我听着有点抓狂,但还是试着问他,“其他人呢?他们怎么不见了?”

“他们没有不见,该在哪儿还在哪儿,”他忽然对我说道,“只是你来错地方了,这里有时候会出点意外。”他顿了顿,“你今天不该来阅览室……不过进来的时间一到就回去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像是看出我想问什么,于是提前回答了我。

但我对他话里的“意外”两个字很感兴趣。

意外?什么意外?我忍不住想,他指的是我看见他吗?还是别的?

“不过我好奇你的同伴,”他看着于知行,“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明明没别的路了。”

于知行还是没什么表情,他只是说,“窗户外面有排水管。”言下之意他是爬排水管进来的。

不过三楼爬排水管确实挺危险。

“……”他似乎也没想过这种方法,甚至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于知行话问得单刀直入,“有别的路能出去吗?我要带我朋友离开。”他似乎对这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并不关心,但说是实话我对这人好奇起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图书馆了解多少?图书馆的意外指的是什么?

不过那人根本没回话,他只是低下头继续看书去了。

但如今我不想放弃。

“你……”我话还没问出来,于知行突然看了我一眼。

我有些莫名其妙,却发现他的嘴唇动了动,又侧过身,背对着看书那家伙,对我做了个动作。

他用手指了下地板。

我不太理解,但也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看,地板还是那个地板,没什么特别的。

于知行往门外走去,我跟上他。

但他刚才的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没想明白,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地板上拉长的影子里,并没有那个男人。

他不是活人。

我猛然意识到这些,快步跟上了于知行。阅览室渐渐被我们甩在身后,于知行打开手电筒在走在前面,我则跟紧他。

我心中有好些东西想问他,比如说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问题,但是问出口似乎就能显得我更傻,所以最终还是咽下去了。

我换了个问题,“你刚才是怎么进来的?”我问了和那个男人一样的问题。

于知行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沿着排水管进来的。”

他的回答也和刚才一样。

“我们沿着排水管爬回去成吗?”我问。

他似乎没想到我能问这个,拿手电筒的手顿了一下,回我道,“你会爬排水管吗?”

这话把我问住了,我确实没爬过它,能不能爬说真的我也不知道。

“可以试试,咱们原路爬回去。”我挠挠头。

“但是回阅览室里面不止我们,这样太冒险了。”于知行说。他又跟我讲,毕竟阅览室是我们来的地方,他本以为那里安全的。

我问他,阅览室里那家伙究竟是人是鬼?

于知行没直接回答我,他说,人变成鬼就是另外一种东西了,而且鬼变不了人。

我心下了然,于是也没有再问这个问题。就刚才阅览室里那个家伙所说,时间一到我们就会回去,我们要不要相信他?

于知行还在前面找出路,走廊里一片漆黑,我听见他说,“不管那人刚才说的真的假的,我们先找出路,就算找不到等时间一到再回去也不亏。”

我点点头。又听见于知行叹气,“就怕他说的是假的。”

也是,我们最好出来碰碰运气。

手电筒的光打在地面上,随着我们的移动,空气中泛起微微浮尘,很快我们走到了走廊尽头,木制大门处挂着插栓,但是没上锁,用手一拨就开了。

这里是另一条通道,左右两端有其他房间,我四处看了看,应该是办公室和休息室,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太久没人用了。这里面还有弹簧床,应该是住过人的,室内陈设乏善可陈,我在抽屉里找到一个相框,里面嵌着的相片有一家人的合影。应该是哪个工作人员随手放在这里的,不知道现实的这里有没有这张相片,它又能不能带走。好奇心之下,我把它放进兜里了。

于知行在门口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赶快跟上,“这地方挺大的,跟紧我一点。”

因为只有我们两个,走路声音清晰可闻,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片黑暗,但其实我们走了没多久,应该就是没有光亮的原因。

很快,这条走廊也到头了,于知行站在走廊尽头的门前,对我说,“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消防通道。”

我点点头,对他说,“推开看看?”

果不其然,推开门就是消防通道。甚至在我附近还有灭火器和消防斧。

不过很奇怪的一点,我们过来的时候,走廊里没有指示安全通道的指示灯。但是推开门后的消防通道处却有亮闪闪的绿色指示灯,也就证明现在所处的这个图书馆应该是有发电机的吧?

我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去。

但是于知行却摇头,他指着离我们最近的安全通道指示牌,“再仔细看看。”

手电筒照了上去,我发现那上面有一层荧光涂料。

它是依靠着荧光涂料才亮起来的,而这里没有电。

但还是有疑点,因为阅览室的灯也是亮着的,为什么那里电量完全没问题,而别的地方却一片漆黑?

我还是很疑惑。

这个想法从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我不禁想问问于知行,看他有没有别的想法。然而于知行不等我多问,已经踏上了消防通道的楼梯,“往上还是往下?”他问我。

我顺着扶手往下望去,下面黑咕隆咚的,安全通道的指示箭头也都指示着往下走。

但我并不敢相信下面一定是安全的。

所以我说:“我想往上走试试。”

于知行说好,于是我们向上走到四楼。

和三楼一样,这里弥漫着陈旧的气息,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走廊地面也有一定的尘土。它和三楼比起来看上去更没人来,不过四楼没三楼那么冷了,起码走廊里没有凝结水汽。

我本来以为楼上会更冷的,但是并没有。

走廊两侧的门有的锁了,有的没锁,因为我们并没什么工具,撬不开锁,因此只进得去那些没有落锁的门。

我和于知行分开搜寻,他进了隔壁,我进了杂物间,杂物间并没有窗户,更看不到窗外怎么样的。拖把和水桶随便堆在角落里,椅子和货架上堆满了东西,多是些文具和卫生用品,角落里还有几个台灯。

总而言之都太旧了。

我拿手机给杂物间照亮,还发现几包A4纸,上面都是浮尘,呛得我直咳嗽。手机界面还停留在我和于知行的位置共享。

这玩意太费电了,看着手机右上角岌岌可危的电量,我正准备把它关了,却发现于知行的实时位置实在是离我太远。

我估计有几十米的距离,而且还在移动状态。

我推开门,于知行还在隔壁翻记录册,他看着我说,“这里的记录事件是零几年,应该是工作人员写的。”

“哦。”我说着看了下实时位置。

依旧是几十米。

这人真的是于知行吗?于知行应该拿着手机才对,怎么会和我距离这么远?现在面前这个人真的是我认识的于知行吗?

我探究地看着他,见他要过来,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说,“怎么了?”

我说,“什么事都没有。”

然后又补了一句,“外面是不是有东西在亮?”

趁着他回头掀开窗帘的功夫,我给于知行发了一条短信:你在哪儿?

我没有听到手机响动或者震动的声音。

于知行说,“还是一片黑雾。”

我的心跳得飞快,我听见自己说,“于知行,你手机呢?”

“手机?”他忽然反应过来,摸了一下后腰的兜,“啧,不见了,可能是爬管子的时候掉了,或者掉在三楼了。”

我没说话。

就听于知行叹了口气,说,“你别害怕,我会尽可能带你一起走出去。”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但还是点了点头。

希望他没骗我。

但是于知行的手机却移动了,我不清楚它在哪,又会到哪去。

总而言之,我们一路向上,一口气上了五楼,这是对外开放的最后一层了。五层有个跃层多媒体厅,平时用来给市民放电影,偶尔附近中学的学生会来这里做文艺汇演。

我看了下手机,实时定位没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于知行的那台手机正朝着我们这边移动。

我忍不住问于知行,“你真想不起来手机掉在哪儿了吗?”

于知行疑惑地看着我。

我又补了一句:“或者是有可能被谁拿走了?”

我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看见标识着他自己手机屏幕的定位在移动,他也愣了一下,摇摇头。

但还没等我再说什么,他忽然间回过头向身后的黑暗看去。

“走,后面好像有东西。”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回望,那是我们来时的方向。除了消防梯,应该不会有其他东西了。

除非又有什么东西上来了。

我忍住好奇心,和他一起朝着前面跑去。

飞快打开一扇没有上锁的房间,我和于知行一块躲了进去。于知行示意我别出声,又从门上的猫眼偷偷向外望去。

就在这时候,我隐约听见有人在唱歌。

那是很老的一首歌,起码我幼儿园的时候就听过。

我试图从门缝往外看,可惜走廊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楚。这时候我才听见有脚步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就在这条走廊里。

脚步声渐渐近了,我忍不住屏住呼吸,却忽然间发现了另一件事——刚才听见的儿歌声愈发响了。

不知道为什么。

我连忙拍了拍于知行,把这件事告诉他。他跟我打了个手势,叫我不要乱动,我连忙点头。

却见于知行忽然挑了挑眉,他不知道从猫眼看见了什么。

只见他食指朝下对我又打了个手势,这肯定和之前不一样,不是让我往地面看。就在我思索的时候,于知行把猫眼让开了,我得以凑上前。

只见地面上有类似于手电筒的光芒一闪而过。

我莫名其妙。

又过了好一会儿于知行才出声,他告诉我,“楼下那个男人上来了。”

“哪个男人?”问完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阅览室那个家伙,他刚才往下面指就是在指那个男人。

那人(但八成可能是鬼)不只在阅览室活动吗?

我看看于知行,于知行也看看我。

看来我们都误会了,那家伙并不止在阅览室待着。

我们两个从房间里出来,默契地选了同脚步声相反的方向走。我们不清楚那家伙为什么过来,又想过来做什么,最安全的方法是离他远一点。

与此同时,我们仍然能听见持续不断的歌声,就好像是小孩在唱歌。但这声音从哪儿传出来的?

我努力辩识了一下,开始朝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于知行没反对,也跟着我一块走过去。

最终我们来到了多媒体厅的门口。

望着紧闭的大门,我有些紧张,想回头看看于知行,却没想到他突然拍了下我的左肩膀。

我正准备回头,却发现于知行正站在我右边。

谁从左边拍我的?

我登时汗毛倒竖。

最终还是哆哆嗦嗦的回过头——拍我的是之前阅览室里那男人,他的脸在手机屏幕的光照下显得尤为诡异。

我整个人都在哆嗦,忍不住往后一跳,却没想到“啪”的一下整个走廊的灯都亮了。

感情好,这走廊灯还是声控的。

但是之前走过来的时候为什么不亮?

没想到那家伙做的却只是把手机递了过来,随后指了指我的背包——在刚才的晃动中背包袋已经开了,露出相框的一角。

没想到他在这时候说了一句更令我头皮发麻的话。

他还维持着指相框的动作,说,“你认识李如明吗?”

“你也认识李如明?”我倒吸一口气,正欲上前一步,却发现他同他身后的走廊一样,迅速地仿佛旧照片泛黄,旧式电影一样褪色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与此同时,多媒体厅的大门打开,文艺汇演退场的学生鱼贯而出,只剩我在人群中同于知行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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