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骥现,振鬣长嘶,万马皆喑。
日头渐起,滚浪铺天匿迹。黝黑一色的轻骑向两侧绵延开,遍野。日禺大漠微热的风携来些绿洲的水气,丝丝凉意,却掩盖不下骑者坠落的汗滴。
仅一沙丘之隔,便是叛军驻营所在。多亏了小星的镇服,军驹无一惊厥,竟真让这只奇兵神无知鬼无觉地潜到了此地。所有马匹皆低下头颅,额前皮铠连接的银扣上,圆润地映出了它们所敬服的那位神明。
阵前,银鞍白马的将军轻甲着伴,发胜墨,韫笑入锋机。
“寇贼视我灵国天军威严于不顾,视吾王圣尊于无睹,天地良心,岂能容之?士卒们,弟兄们!此一役后,便再无其名姓!给我杀!”
将军举剑向天,于丘壑之巅,声震尘寰。纵使左肩的伤使其不得不矮了几寸剑尖,那道坚韧的背影依旧深深烙印在每一人心中,尤其是与“她”有过纠葛的人——顾清风、兔十九,皆为之惊诧,叹服于那具身躯中所蕴含着的无穷力藏。
“杀!!!”
杀声起,神之一怒,天地哭。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军驹的步伐,从齐整变到凌乱。踏沙处,本不该有声,却在为首那匹天骥的重踏下,沙碾成土、土聚成石,如履平地。有若两军对垒时的擂鼓,有若帝王追丧时的寺钟。
好一个“于无声处起惊雷”!好一个“于无风处起尘喧”!
马鸣萧萧,金戈铮铮。千百年了,小星还从未这么畅快过。
虽然,它背上“人”浑身的寒意令它极为不适,但总归与星华相处时有所不同——从水乳交融、唇齿相依变了个味,她还是她,但这个“她”能给予它更多,更甚。
星日马,朱雀之眼也。此辰入命格者,凶多吉少横灾生,天骥慧眸不揉沙。杀伐一世,功名一时。小星作为星华的伴生,生来就当属于战场。
从统御南方星军入局,星华与小星相伴,一路走来,楚天空阔踏星游。许是安逸的久了,让小星都快忘记了自己的本性命格。直至今日今时,它御风驰骋,迎合着马背上的“她”,剑掠过它的星瞳,唇拂过它的耳畔。
畅快淋漓!畅快淋漓!
背上的玉“人”俯下身,星宸那变了嗓口的细语落入小星洁白不染的耳中,就已转成了它再熟悉不过的珠圆玉声,仅是比平日里多了份清骨之寒:“你也不小了,华她唤你作‘小星’……啧,还是过于亲昵了些,我反正是喊不出来。从今往后,凡我星宸在时,仅名你单一个‘星’字,可好?”
星华是谁?星宸是谁?星歌又是谁?
作为与星华伴生的星日马,小星可比谁都一清二楚。它当然晓得,自己背上的“人儿”是另一个星华。星华所命,星日马势必听之、受之、达之。
一声长嘶,作为它的回应。
…………
当星宸一骑当先现出于沙丘上时,沙丘下的叛军斥候没有任何反应。
当大地传来震颤时,沙丘下的叛军大部仍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满山丘骑兵如遮天盖日的飞蝗,自沙丘之巅俯冲直下,剑刃曜起寒芒日光,叛军士卒这才如梦方醒。但此时再集结列阵,已经迟了。
“报!!!”
叛军中军帐内,几个南方军团第三军的小头目正齐聚商讨对策,他们是开路先锋,是绿林军新军的首座,上面将他们放在此部意义很明确,将来能否加官进爵,全凭他们自己把握。
在几人眼里,这可是个“重用”的位置。
缘之一字,实乃无巧不成书。叛军这一只先锋三日前才接到消息,今日南方三军郭统领所率的轻骑一部将与他们汇合,而这几个小头目正是在商量交接事宜,以及如何联起手来坑那位郭统领一把。毕竟,多一个统领,就多一个话事人;多一个话事人,也就多一分功邀功者。
面对出现在沙丘上的“天军”,整营叛军,从上至下皆无任何反应。所有人都以为沙丘那端是友军提前到来,直至双方图穷匕见的一刻。
“如何?娘娘那边令已经颁下来了,他们何时……”
帐中某人话刚讲了一半,传令兵惶急的声音就没差窜上天去。那人被吓得一抖,当即一拍桌,对帐子外呵斥道:“哪个小崽子这么慌慌张张的?说?什么事?”
外面,似乎响起了金铁交触的鸣响,但营帐中的人却不以为意。军营里,没个刀剑声反而奇怪了,众人仍然慢条斯理地等着,不慌不忙。直到那传令兵拼死挤出了两个惊心动魄的字:
“敌……袭”
这就是他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扑通!”
闷响接踵而至,营帐被生生撕开了道口。一个浑身浴血,作传令兵打扮的人面朝下,背上插着三只箭,摔进了帐篷中。
几个小头目“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愣神过后,人人慌忙拔剑警惕。但很快,他们就步了传令兵的后尘。
“嗖嗖嗖!”
恍有漫天飞矢齐射而来,天地间所有声响仿佛在此刻彻底迸发开去:烈火烧灼、马匹践踏、兵卒哭喊、角声震天。谁让中军大帐最为显眼呢?下一瞬,被着重关照的小头目们就此给飞矢射成了筛子,埋骨在残破崩塌的营帐之下。
“唏聿聿聿~~咻咻~~”
坍塌的帐篷顶,小星昂首傲立,重重地打了个响鼻。似乎觉得还不够,那双坚实堪比山岳的铁蹄再次重重一跺。
“轰!”
原本还留些残余构筑的帐篷轰然坍塌,四角却缓缓溢出了几摊红黄相间的模糊黏液。星辰一跺,不用多想,帐篷下必是一块瞧不出人形的“肉饼”。
“咳,差不多了。没必要弄成那样。”
星宸揪了下它背上的鬃毛,似是“好意”地提醒了下小星。说是如此,但她面上却冷得像块冰砖,一丝多余的情致也无,缓缓环顾四周,手中剑仍旧向下滴着鲜血。
一次俯冲,也只须一次俯冲,叛军先锋大部顷刻被北军击散,溃不成军。此间俨然已成罗刹狱、修罗场,冲天的血腥气,伴着烈火灼燃的焦糊味,呛人鼻、辣人目。
千军厮杀在一处,大片大片的营帐如同割麦般倒伏。北军骑兵的每一回俯身挥剑,便有一只无名头颅飞起,亡魂升天;每一回长枪前刺,便有数人殒没,串成血色的“糖葫芦”。
他们是谁的孩儿?谁的夫君?谁的父亲?谁的子弟?
身死陨落之际,就连身为“人”最后的体面也失了个干净,赤条条来去,无异草莽。
不出所料地,血腥气引来了鹰鹫盘旋长空,引来了漠中的鬣狗远远窥伏,待此间事了,盛大的筵席旋即开场,大快朵颐的又何止是野兽?亦是这场原本毫无意义的,将“人”拖进同类相残之局的战争——它择人而噬,它敲骨吸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这里,所谓的叛军,他们也曾是南方军团里的精锐,曾是在前朝魔族统领下能与北方军团一较高下的对手。星宸所率这支奇兵,也恰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营中以轻骑最多,很多人甚至连战马都来不及放出就殒命当场。
若是两方正面迎敌,叛军还真不一定会落入下风。
最初一轮“收割”之后,北军骑兵侧翼将叛军军营割成了南北两部,冲锋的先头部甚至已经冲出了军营,上了绿洲另一边丘陵地的树丛中,转过马身来预备第二轮冲锋。
营内尚未殒命的边缘叛军士卒堪堪缓过神,立刻三两抱团为战。甚或有训练有素的盾兵匆忙架起了一人还高的巨盾,盾后左右各两枪兵伺候,见马便刺,见人便砍。几人小伍默契的配合致使北军这边也终于出现了伤亡。
星宸一身亮晃晃的甲,胯前白马趾高气扬地踏在叛军的中军帐上,着实扎眼了些,一瞧便是个人物。旋即,就有脑袋活络的叛军兵卒从四方八向蜂拥而来,妄图取敌将首级。
她的身边此刻竟无一人守护,看起来确实好下手。
早先时候在凫城,星华为了不让自己的亲卫再有所损失,早就将一众侍卫安插进了驰援西北大军的各级作职领事或监察史。这在北军中是有先例的,鸿渊自己就曾是平和郡王的贴身侍卫,也是后来才封了将军与广平王。
但此举也致使了星华率此军奇袭时,没带上与鸿渊默契配合多年的亲卫。战端起,小星铁蹄如飞,冲的实在太快,安插用以保护将军的随军愣是没跟上,被她丢在了军营另一边,与叛军厮杀正酣。
瞧着虎视眈眈的士卒伺机上前,星宸将剑一横,总觉得骑着小星冲杀一阵着实没甚趣味,撞谁谁死,有违凡人常理。世间上哪有小星这样刀枪不入的马儿?还不如任它撒欢去,也好过一人一骑惹人注目,破灭了好不容易才理顺停当的凡间气运。
“星,一旁耍去,姐姐要练回手。”
星宸拍了拍小星的脑袋,纵身下马,惹得小星不解地回过首来。对上那双炯炯灵目,星宸不慌不忙地低语叮嘱一句,惜字如金:“气运易乱,不可肆意,略微收敛些。”
小星再次重重打了个响鼻,心里混成一团。方才您老还没想着低调,就这么于万军中取了上将首级,攥足眼球之后反倒想着低调了?这位星华,念头变得可真快啊……
星与马,心意相通,星宸当然也将小星的抱怨觉了个一清二楚,飞给它一个冷眼,示意它快去。她星宸行事,从来都不需要向谁解释什么,就算是与她共生小星亦不会。
小星自是还没冲尽兴,面对星宸的态度小生出来的几许怨怼,顺势都给它发泄到了那些倒霉的凡马身上。它铆足了劲,有如一梭白剑入了无人之境,蹄影所过之处,掠下死亡之风。
这边,星宸主动弃马的行为看呆了一众叛军士卒,几人相看两眼,却是踟蹰不前起来。
明明骑兵奇袭占优,势头正盛,一回冲锋便是砍瓜切菜,更何况那白马一瞧便是匹良驹,怎的马主反倒自个先下来,这是有多托大,才敢等着被他们围攻?
星宸那般高深莫测的模样,唬得了会些粗浅功夫的小伍长和军中官,却唬不住“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普通士卒。瞅准机会,四面八方立即怪叫着冲来几个挥刀弄棒的兵卒,一边躲避骑兵的冲势,妄想着有学有样,轻取上将首级。
日头斜向半天,辉光撒在星宸假扮的那张鸿渊面孔上,半阴半阳的,又是个一念神魔的光景。星宸不是星华,她不矫情,不避讳,不在意,不顾虑。是非为大,其余位下,皆可随性肆意。
就拿这些凡人,试试她的剑。
“来啦?”
星宸轻轻念叨声,于右掌心一抹,还是那柄琉璃星穹剑的虚影。
其剑本体虽给了天上的星歌妹妹做身躯的依凭,依旧还是这把母亲传给她的剑用着最顺手。凡间虽不能过度动用法力,借鸿渊的佩剑幻化个用着趁手的形,也并非什么大忌。
此方天地,渐渐在她的眼前合则为一。
如梭,如梦,如泡影。
“呼。”
明明是赤沙热野,一阵诡异的寒风自无名之末刮起,凉飕中蕴化着“意”,无形里匿藏着“势”,兵卒所面对的是“形”。而那被武林中人最为推崇的“神”,也不知是被星宸刻意雪藏而起,还是不完整的她原本就缺些造化,略微要逊色几分。
不过,有此“意”“势”“形”三者,也足够对付那些草兵游勇。
噗嗤!
闷响入体,当先扑来那人只觉得眼前一凉,有物什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手中的长刀还没来得及挥出,就此扑倒在地。
飞出去的……那是什么?好怪……
那兵卒怔怔然躺在沙地上,勉强摸了摸自己的脑壳。随即,他就摸到了一摊黏糊的事物,被他下意识抓在了手中,好像……是半个脑子。
“呃哦。”
他心满意足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众人尚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四周便暗了下来,好像天地间一切景色都被诡异地拉长、蹂躏、粉碎再重塑。回过神来,最初几个冲上去的兵卒尽数倒地,清一色被星宸削飞了半个天灵盖。
这场面,看在凡人眼中,着实可怖。
后方几个腿慢的士卒还算幸运,差点就步了前几人的后尘。劲风扑面,他们连连惊呼,手中的刀剑也不要了,随手一扔,转身拔腿就跑,但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冲来的北军骑兵收了小命。
“怕什么?一起上!弓兵伺候!”
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吼了一嗓,众人这才如梦方醒。
对啊!这是军营,是战场,并非江湖人士在打擂台,都乱成一团了,谁还管得了那么多?谁还一个个上?携弓者连忙张弓搭箭,持弩者推矢入机。一时,整区箭如雨下,逼得那些好不容易凑近“护驾”的北军连连退却,但就是这么一退,却又被乱军冲散,各自为战去了。
“殿下!危险!”
远处,又不知是哪个脑袋不灵光的家伙惊呼出声,这回却惹得叛军齐齐来了精神。
殿下?
那亮甲着身的“大人物”,不会就是那个新封的广平王鸿渊吧?
一听此话,星宸眉头大皱,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不知作何感想。乱军中,使敬称反而是大忌。没事就把“将军”“殿下”挂在嘴边,不就是明摆着告诉敌军这边这位是个将领,大伙赶紧来杀?
她不由得怀疑,那一批救驾的人中混入了一两个内奸。
不敢近身是吧?使箭是吧?
星华的百星华月咒不是还未完成么?那咒诀里的身法一部,星华还从未真正操练过,星宸代劳,也是一样。
“流光,窥缝,百星华月,逐月,飞星。”
容接了凡间的武学,总纳了仙庭之神术,还有她曾是星华之时,在凌霄殿上的那支剑器舞。轻盈起舞的流辰划碎天际,岁岁年年,逐月掠星。
久违的百星华月咒重现世间,第五式,星宸名之曰:逐月飞星。
五词念毕,星宸的身影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散的无影无踪。所有飞矢全数空射,直入沙地,还有一部分扎在了倒塌的中军帐上,鞭了回尸。
人呢?
众人齐怔,以那阵箭雨之密,纵插翅也难飞。除非这位广平王是武林传说中的“十尊者”之一,否则……
不用他们多作揣测,几息之后,星宸现身,而他们则看见了一轮“明月”。
“啊!!!”
惨呼声兀然自右方一侧传来,众兵卒连忙凝神警惕,却见那方恍然如婵娟离岫、井底月出,一轮瞧着甚为刺目的银盘须臾间一旋而过,仅留下只剩半个身子的倒霉鬼跌落黑渊。
“那边,在那边!”
伴随着又一声惨叫,左边也是一人倒地,这人稍微好些,也就给削没了小半边脑袋。看上去坚实的头甲没起到丝毫作用,切口齐整如镜面。
“那边也有!”
后方,又一人被抹了脖子,这回甚至连银月掠过的残影都没有,仅有几束不起眼的星光追随着而去。
当真是那逐月飞星!
快,太快了!
一切发生于罗预之间,快到他们无法看清那银月究竟是什么,只能依据每回银月消失之后留下的星光估猜其轨迹。没人再敢单走,敌军士卒纷纷紧贴在一起,就怕一个不慎身上就丢了块肉。直到有一处三人背靠背的小团体被银月一掠而过,片刻的阻滞之下,才容得他们分清其中的真实。
那是一柄剑,旋转如盘的剑,剑身上覆着一层淡薄的迷雾,似有裂纹的琉璃。
她转起来了。
不用仙术,不托星辉,仅凭武学招式,星宸还能以此身破碎虚空,穿越叠界,再于另一处显现,实在是超脱了她原本的预计。起力、接力、卸力,手中的剑法渐渐圆润,连带着星宸的身子旋转起,宛若一片轻灵的落叶。
华妹妹的百星华月咒……妙极!
寒性收引,她此刻还是一位舞者,却少了几分“一舞剑器动四方”的盛气,多了些独属于她星宸的凌厉与冷冽。
刃过之处,亡魂已无悲鸣,是因为他们的魂魄早就被星宸弹指冻结。无论何故,无辜与否,只要成为她的敌人,星宸就绝不会手软,任其有轮回转世的机会。
手起,刃落,手起,刃落。
星宸的身法招式看似所向披靡,手刃的人多了,阻滞感便也来了。好巧不巧,星宸背上那如跗骨疽的伤再次逞起了威风,肩背痛不能举,银月的轮转渐渐现出了滞涩与破绽。
“嘶,真痛啊……”
星宸纤细的眉稍几乎拧成了麻花,肩背一整条手阳明经的循行部位彻底麻了个遍,以至于她现在连微微抬起左臂都显得困难无比。
她还记得,星黎曾半开玩笑的向华妹妹谏言,说是等她当了皇后,要屠了全天下的豹子替姐姐报仇。星华那时的回答是让星黎不要杀性那么重,以免伤了凡间运势。此番亲历之后,星宸倒觉得……
也不是不行。
强行维系银月,星宸一身的仙法修为并非做不到,只是那样就破了凡间的规矩,反噬也将接踵而至。于她而言,招式操练过,一鸣惊人也就足够了,再逞这威风并不值得。
耳后遥远处,呼喝声渐作,那是给她护驾的北军已趋至近处,她这将军也就更没有必要再“驰骋”下去。
一念之间,逐月的星光再也不能维继此中力道,银月的旋转终是停了下来。星宸“扮作”体力不支的样貌现出身形,半跪于地,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的眸光如冰,死死盯着前方闻风丧胆的敌军兵卒,犹若一只伏势之猛虎。
仅凭一“人”、一招、一势之力,星宸以一敌百,尚有余力。她的身后,早已血流成河,尸首堆叠如山。无任何一人再敢直面她的锋芒,银月所过之处,敌卒闻风奔逃,仅有胆大者敢伺机放出一两只冷箭。
若银月剑芒还在,星宸便可轻松弹开箭矢。现如今,一停下,她的左肩几乎抬不起分毫,支撑着都显困难,更莫说使出甚招式了。
她的星辰身躯刀枪不入,在凡人看来就是上好锁甲的功劳。但敌卒也不傻,见她似有肩伤,冷箭全往她的肩上招呼,总有那么一两只能恰巧对上位置。
“不……咳。”
冷箭随着尖锐的呼啸划破虚空,正中星宸肩伤的中心。箭头顺着被异界山豹扯开的口子直直刺入,巨大的推力略微一带,星宸便再也支持不住,面向下摔在了沙地上。
真倒霉。
泥土混着沙砾灌入星宸的鼻腔,她却还有闲玩心思抱怨,仿佛根本就不在乎这一切。她有可以相信依赖的“人”——有小星在呢,等它撒欢回来,解决这些散兵游勇一撞一个准。
要不趁机装死睡会?去和星华说道说道?
星宸尚还挂念着被她冻结在意识之海里的星华,再不给她解冻,怕是星华一会要蹦出来骂她独断专行了。
一阵胡思乱想之中,星宸回味体悟着百星华月咒的一招一式,自觉自己耍得还算不错。兜风也兜过了,逞英雄也逞过了。星宸心满意足,她可死不了,就是怕某些人要着急上火。
“铛啷!”
久等了。
一曲金铁交鸣的碰撞声在她耳畔几寸远处炸响,星宸略微偏过头,笑意盈盈地想看清是哪位兄台终于想起她来,第一个前来救驾。身为将军,她定要给这位第一个奔来的仁兄封一个“大大大大”的官。
日光刺了她的眼,落了她眸前点点青紫色的耀斑,看不真切。星宸努力地聚起瞳仁,颈后的刀刃挪开,一个不能说熟悉的臂弯将她扶起,又将箭矢阻挡在外。
“喂,是顾小子不?你可算是来了?”
能第一个冲过来的人还能是谁?星宸不用猜都能料到,必然是星华“沾花惹草”惹出来的某人——顾清风呗,还能有谁?
还能有……
不对。
星宸一瞧,这人的面相,她貌似不认识。
也不对,再仔细一看,这人……似乎又有些熟悉。
“你哪位?”
星宸脑袋一糊,迷蒙地喃声道。
来人似乎一怔,下意识地就答道:
“卑职陈家颂言,适任雪豹营营主,救驾来迟,请殿下,请将军……妹夫恕罪。”
哈?妹夫?陈颂……
言?
星宸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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