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疏想得入神,却听冉悦的声音在近处响起,唤他道:“师兄。”
宁疏拉回了思绪,应她一声:“嗯?”
冉悦讪讪笑道:“那件事,还请师兄听我解释。”她生怕宁疏打断她,轻快地接着往下说,“如今辰霄与我之间的灵羁被阻,彼此无法感应,我想还是别离得太远才好……所以,还是不要分房了吧。放心,不会糟蹋他的,他睡床,我睡地。”
宁疏看着她一脸的诚挚无邪,把脑海里的念头颠来倒去地想了一番。好一会儿,他才开了口,对炎胧道:“炎胧,麻烦你去把早饭取过来吧。”
炎胧笑笑,应道:“是,主上。”
待炎胧走远,宁疏才开口:“我听说,你以前的战灵也不曾收入灵缶?”
冉悦知道他是故意支开炎胧,又听他提起燕还,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大部分时候吧。若受伤或是远行,还是会收进去的。”她回答。
宁疏点点头,又道:“战灵皆是已死之身,这你应该知道吧?”
“嗯。”冉悦隐约觉得这话题有些远,却不知宁疏是怎么扯过去的。
“虽非在世之人,终究同我们一般形貌。门派之中,也有不少误入歧途的弟子……我猜你大概是习惯了将战灵放在身边,也从没想过避嫌。但即便是战灵,终究男女有别,别太亲近才是。”宁疏斟酌着,用最委婉的语气说道。
冉悦想了想,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多谢师兄提醒,我今后一定注意!”
“你哪里像是要注意的样子?”宁疏皱了皱眉。他微微停顿,再开口时,略压低了声线,听来有些遥远,“其实也无关男女,不论哪种感情,皆是负累……”
这下,冉悦便不明白了:“主人与战灵之间有灵羁相牵,彼此扶持照顾,有感情也是自然,怎能说是负累?”
“果然宏毅没好好教你。”宁疏无奈一哂,道,“你不是他们的过去,亦成不了他们的将来。纵有灵羁,也只做一世过客罢了。”
这些,宏毅却是教过的。
战灵身上,没有可以流逝的时间——这个道理,在冉悦看着某个人的背影时便清楚地明白了。不记得是何时开始,她不再需要仰望他。似在突然之间,她的视线就越过了他的肩膀,目光所及的远方令她有些忐忑,而那曾牵着她向前的手也渐渐放了开来。她心想回头,却听那少年的声音带着笑,嗔她道:“多大的人了,还要拉着手走路?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回忆之痛,如荆棘缠绞。冉悦握紧了拳头,开口道:“我身为仙宗弟子,若勤加修炼,必可长生久视。我所钻研的铁帐诀虽是粗浅道法,但应用得当,便没有挡不下的攻击。只要不死,便不只是一世的过客。”
说这番话时,冉悦神色凛然。那坚定郑重的语气,远别于赌气或是玩笑,令人肃然起敬。
宁疏怔然望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将心中所想说出口后,冉悦忽觉轻松许多。她松开了紧扣的指节,将最后那句话揉进了温柔里,说与旁人,亦说给自己:“尽心尽力,焉知不能天长地久?”
这个说法,何其天真,偏又勇敢。仙道贵生,天长地久又有何不可?宁疏静静想着,忽生出些许豁然开朗。或许,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无可奈何,有的只是人心畏怯罢了……
两人间的安静,令冉悦有些尴尬,想起自己的一番吐露实在太过轻狂,况且又是顶宁疏的话说的,只怕又惹了他生气。但她并不愿收回前言,只笑了笑,将话题绕了回去,道:“呃,总之,师兄说的我会放在心上。”
冉悦见宁疏没反应,正想着要不要再道个歉,多少表表忠心,却听辰霄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焦急地唤了一声:“主上!”
冉悦一听,忙转身答应:“哎。”
辰霄见到她,所有不安便都压下。他噙着笑,轻快地走过来。
冉悦迎上前去,笑道:“还以为你要赖床到午时呢……哎,鞋呢?就这么跑出来了?”
辰霄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一路而来,踩过杂草和砾石,如今才隐隐觉得痛。醒时不见冉悦,他只顾着出门寻找,哪里又记得这些凡人才注意的细枝末节。
冉悦见他低头,不免有些担心。她蹲下了身,刚伸手想摸他的脚踝,却被宁疏揪着衣领提了起来。
“刚说要放在心上的吧?”宁疏咬着气恼,如此问道。
冉悦一阵心虚,“那个,我就是想……”
宁疏哪里还有心听她的话,恰好炎胧提着食盒过来,他便将揪着衣领的手一松,道:“你先去吃饭。”
冉悦有些不情愿,可又不敢不从,垂着眼乖乖地道了声:“是。”
炎胧不明就里,直接挽起冉悦的胳膊,笑吟吟地往屋里去。
辰霄一见,正想跟上,却被宁疏叫住了。
“不必这般形影不离,”宁疏叹了一声,道,“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辰霄顿步,略微犹豫之后,点了点头。
“但你如今这样,许多事她也不方便管。日常起居,还是由我来照顾,明白么?”宁疏道。
辰霄依旧点头,应了一声:“明白。”
“好。”宁疏说罢,又想到了什么,自语一句,“既是血肉之躯,应该要吃东西的吧?”
……
之后几日,一切平静。
冉悦却是不安。
前往火辰教的烈炎坛主至今未归,多少让人有些焦心。虽说眼前看来,那神桑金蕊并未造成什么损害,可灵羁被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一日,冉悦又去问了问烈炎坛主的消息,得到跟前几日一样的回答后,她叹着气走回来,径直去找辰霄。
说来也怪,那日跟宁疏谈过之后,他也没十分坚持分房的事,只叮嘱了一句“你睡外室”。冉悦哪里敢跟他讨价还价,便就这么答应下来。说来,外室里摆着榻,倒比睡地上舒服多了。
她进门,就见宁疏和炎胧都在。宁疏坐在榻上看书,见冉悦进来,他抬眸点了点头,算作招呼。他的旁边,炎胧正教辰霄用筷子。
战灵虽无生前的记忆,但多少还留有常识,可辰霄却似乎完全没有。要教的东西太多,有人帮忙,冉悦自是感激。但炎胧的教法,却未免有些……
眼前,炎胧整个人趴在辰霄的背上,脑袋枕着他的肩膀,手把手地教他握筷子。辰霄抿着笑,任由她的手指缠紧自己的。纤细的竹筷在两人的手指间完全不停使唤,时不时便掉落下去。每每如此,炎胧便笑起来,嗔着他去捡。
冉悦带着纠结望向了宁疏,暗暗腹诽:不是说男女有别么?
宁疏自然听不见她无声的抱怨,只淡然看书,对身旁之事视若无睹。
冉悦正暗自无奈,却听炎胧笑道:“哎呀,总算回来了。”她松开了纠缠着辰霄的手,撑着他的肩膀直起身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微微轻颤,“亏他是神尊呢,教都教不会,把我累得呀。”
这种教法学得会才奇怪吧……
冉悦心里叹着气,无奈地走上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支筷子,递给了辰霄。
辰霄接过,笑道:“多谢主上。”
“不谢。”冉悦笑着答应了一声,又看了炎胧一眼。
炎胧的双手松松地环着辰霄的脖子,不客气地将下巴搁在他的头顶,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对上冉悦的目光,她将头一歪,笑道:“你教他吧。”
冉悦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辰霄却已捧着筷子,递到了她面前,温软地道了一声:“有劳主上。”
拒绝他未免太过狠心。冉悦拿起筷子,刚要应承,却听宁疏道:“不教也无妨,平日用勺子足够了。终究这饮食是暂时的,将来也用不着。”
这话听起来,多少有些不顺耳。
教了这么久,这会儿说用不着?
冉悦想了想,举步绕到辰霄身侧,照着方才炎胧的样子握上了他的手。
宁疏一见,将手中的书放下,道:“要教就好好教,炎胧那是胡闹。”
原来你知道是胡闹啊!
冉悦瞥他一眼,手一翻,贴上辰霄的掌心,手指旋即插进了他的指间,扣紧。眼见宁疏皱了眉,她带着几分挑衅,牵起辰霄的手晃了晃,道:“我没打算教呀,就是牵下手。”
一听这话,炎胧笑出了声来。
宁疏脸色一沉,欲言又止。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偏过头继续看书去了。
冉悦心中得意,却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她正想松开手,却觉辰霄用了几分力气,回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熨出温热,令她微微心颤。转头看时,辰霄正笑望着她,神情中带着一如既往的顺从和纵容。
熟悉的负罪感催生出惭愧,冉悦半跪下来,执着他的手连声道歉:“是我不好,不该戏弄你的。筷子是吧,我这就教!”
炎胧登时笑得直不起腰。宁疏合了书本,扶额长叹。
冉悦见他们这般反应,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正想说些什么,一名年轻弟子匆忙跑了进来,行礼招呼之后,那弟子道:“烈炎坛主回来了。宫主请诸位去大殿。”
几人一听,收了戏谑玩笑之心,起身往大殿去。
大殿之中,烈炎坛主正向玉昳真人回话。
“……原来那位受了金蕊的弟子早已不在火辰教中,便又走了一趟永圣天宗。如此才找着了人,更见到了那株神桑。只可惜,那名弟子与那神桑性命相结,不可远行。幸而请来了师弟。”烈炎坛主说着,侧身一笑。
他的身后,站着一名青年。一身白衣无瑕,清俊高洁。他含笑上前,抱拳一揖,道:“弟子云和,见过真人。”
玉昳真人笑着点了点头:“免礼。贵掌门近来可好?”
云和笑答:“多谢真人惦记,掌门一切安好。”
听得这番寒暄,冉悦一行也不好出声打断,只静静在一旁等候。
冉悦并不认得云和,但多少听说过永圣天宗。这永圣天宗是赫赫有名的仙宗门派,立派更在灵宿宫之前。其掌门亦是师承上旸真君,与灵宿宫也颇有渊源。传闻上旸真君弟子众多,论资排辈,数“乾”字辈最高,而后便是“云”字辈。听着这青年的名字,再想烈炎坛主对他的称呼,自是“云”字辈的弟子无疑,本领想必高强。
这时,玉昳真人注意到了冉悦,笑道:“来得正好,上前来罢。”
冉悦行礼答应,领着辰霄走上前去。
云和早已听烈炎坛主说过事情的大概,他略略打量了二人一番,目光最后落在了辰霄身上。
“久闻灵宿宫的战灵非同一般,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云和走到辰霄身前,颔首笑道,“且容在下看上一看吧。”
辰霄看了冉悦一眼,见她点了头,才答应道:“好。”
云和笑笑,伸出手来,倒不触碰,只闭目念诀。
辰霄只觉心口一热,化生之力如藤蔓般纠缠百骸。那感觉,并非痛苦,反倒有难言的舒适畅快。他的意识随之放松,身子一颤,竟有些站不稳。冉悦一见,忙上前去,伸手扶住了他。
“怎么了?”冉悦满目紧张,问道。
辰霄答不上来,只摇了摇头。
云和停下咒诀,睁眼笑道:“的确是‘神桑金蕊’。”
方才辰霄的样子,令冉悦满心担忧。她一时也顾不得尊卑辈分,急切问道:“能取出来么?”
“取出来?”云和面露不解,“此物乃古神所遗,得天地滋育,可塑肢体、肉白骨。如此至宝,世人求之不得,为何要取出来?”
这一问,冉悦倒答不上来了。
“依我所知,此物化生的肉身,较寻常人体强健数倍。”云和笑着对辰霄道,“炼化此物的神桑就在本派之中,我蒙她传授过几篇心法。你若学了,便可吸风饮露、长生不死,如何?”
这番话,无论谁听了都会动摇。修仙之辈,皆求长生。而战灵本是已死之身,能得金蕊再造,又是何等大幸。
所有人都静默下来,只等冉悦做决定。
冉悦心中犹豫,抬眸望向了辰霄。辰霄也看着她,神情平静而温柔。冉悦知道,无论自己作何决定,他都会答应。正是因此,她万不能轻率作答。
便在此时,有人阔步走入了大殿。
清冷女声,满是决然高傲:
“取出来。”
当当当,大家好!
我终于又回来了!!!
卡文这种事,总是如此**……
至于卡文的原因,想必大家看完本章也能感受到了!
我控几不住在糖里撒玻璃碴的冲动啊!!!
咳咳咳,但是,请组织放心,我通过不断的努力,还是勉强握住了自己发刀片的手…………………………
下面,为了表达忠心更警示自己,我不得不赋诗一首:
少年不识愁滋味,老来方知糖可贵。
宁可狗血被弃文,绝不拆散一双人!
【那只:什么鬼!!!】
咳咳咳咳咳~~~
嗯,本章呢,还跟大家讨论了一个深奥的哲学命题,那就是“贵生”。那么,什么是“贵生”呢?下面有请百度:
《太平经》中倡导“重生”、“贵生”,认为天地之间“人命最重”、“寿为最善”,乐生恶死、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道德经》中有言:“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将“人”放在了与“道、天、地”同等重要的地位。《养性延命录序》称:“人所贵生者。”《老子想尔注》说:“生,道之别体也”,把生提到“道”的高度来体认。《三天内解经》卷上说:“死王乃不如生鼠。故圣人教化使民慈心于众生,生可贵也!”这些都充分体现了“重生”、“贵生”的思想。
道教把人生的价值意义定位于“永生”。信仰长生不死是道教的核心,珍惜人生是它的基本态度。具体而言,就是人应该重视躯体和热爱生命。
嗯~~~就是这样~~~
那么,跟我认识的老读者应该都明白的我的立场啦~
没错,我,从不反对长生不死!也相信随着科技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人的寿命会不断增加,并终有一日达到某种意义上的“不死”!
嗯!
活着才能逆天改命,活着才能创造奇迹~~~嗷呜~~~
让我们都努力开开心心、健健康康、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吧~~~\(^o^)/
【那只:泥垢……】
最后,下章看点!!!
没用的式神就该碎掉,再用碎片换一个好的。——越无岐
欢迎到时收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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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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