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露身份(一)

冷元朔一把拉住长兄的手腕,急切说道:“我知长兄你一直想为珣哥报仇,可你想过没有,妹妹现在还在亲王府,就算温琅真的动了税赋,皇帝能拿他怎么办?届时要我们家替他补窟窿!”

冷元知想到妹妹处境,心中更是焦灼难安,恨恨说道:“当初就不应该要妹妹嫁到他家!就算是未来储君又如何?天下这么多男人,凭什么不能要妹妹挑!”

“好了!不要再提初儿的婚事!”冷兴茂挥了挥袖子,打断侄儿的话。“朔儿说的一点不假,既然这名册到了我们手里,代表我们捏住了温琅意图造反的证据。朝儿,没必要急于公开,豢兵册留在老夫这,未来与温琅谈判之时发挥它最大效用。”

“可是父亲!”

“我知朝儿担心温琅造反,但现在他没有造反的动机。如今只有他一个皇子,皇帝再不喜他,也得把皇位让给他。而且初儿已经嫁给温琅的儿子,当初谋定的便也是未来扶持温琅继位,好换冷家后世荣华。关于上元县税赋亏空,朝儿保持高压敲打便是,不必捅破。终归是要把最大的筹码压在最关键的时机!”

……

未出正月,温行川便因拐.卖案忙得抽不开身,就连朝廷年节公休,都要去秦淮旧馆蹲守人牙子,果真发现交易现场,当场解救十二个幼女,甚至还有幼子。温行川非常气愤,亲自拿着鞭子为那五个人牙子上了刑,溅了一脸血。

考虑到这次行动是秘密进行,目的是要他们狗咬狗,供出大东家和所有交易途径以及其他罪犯,温行川下令通知各地巡抚秘密统计所巡之地报官丢人情况,特别是女子和幼童。

冬去春来,仰止园红梅方落,玉兰疏影,冷元初在为温行川准备离行的行囊。

这段日子,只要有线索,温行川便会亲自去查看。冷元初知道这是郡王为生民立命,他需要在民间树立威望,不管作为妻子还是作为大燕的子民,她都要尽力支持他。

如今她已过双十生辰,不论亲王府还是越国公府皆为她举办浩大的生辰宴。冷兴茂甚至在江宁县中搭建戏台子,连请十天各路戏班唱戏,邀百姓共赏。大开公府膳堂,十几灶台齐点,为城中百姓制作分享贵人金栗酥,又自江岸放生万尾红鱼,为幺女祈愿增福。

无论皇宫还是各高官巨贾,为郡王妃而送的生辰礼将王府空出的几间堂填得满满。

冷元初并未完全过问眼花缭乱的生辰礼,她最珍重的,还是食指间多的这个赤珊瑚戒指,是温行川在正月初一那日,亲自戴在她手上。

叠好温行川要带走的几件中衣寝袍,冷元初想了想,从腰间荷包中取出一枚扳指,走到温行川身前,庄重戴在他的右拇指上。

“这是臣妾从二哥带回来的稀品中,挑出这个砗磲,跟着巧匠打磨好久,这才做成,要夫君久等了。”

温行川吻了吻她的手背,与她说道:

“办完事情我即刻归来,初初可要等着夫君。”

“嗯,夫君注意路上小心,保护好自己。”

“夫人就不挽留挽留我?”

冷元初握着他的手仰头望他:“你不仅仅是我的夫君,还是百姓的郡王,若不惩恶扬善、拔除奸佞,这世道难以容得下百姓生存。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郡王要做利国利民之事,臣妾不会阻挠,还要默默助夫君一臂之力!”

“有妻如你,夫复何求!”温行川和冷元初紧紧拥抱着,春日的温暖在仰止园蔓延。

温行川外出之时,冷元初一如过往定时去过问经营。

如今江宁府物价上涨得厉害,送货的车队入了城墙,给各路小吏的好处费都在增加。如此非常之时,冷元初和王掌事以及其他几位利润丰厚的大掌柜交流频繁,合力做好应对。

“王掌事,诸位掌柜,各位需帮我通告大板巷各家做好库房清点,如今不知何时物价才能恢复,不要让钱被货物压着,机灵一些,多观察买主采买的动向,不要囿于成规。”

“领命东家。”

“我最近谈了好些新的供货商队来大板巷贩卖,各位都是大贾,看看哪些可以借着各位商铺售卖,多加些花样。”

“是。”

冷元初坐着马车回府,捏着府衙门传印的通货公价单,屏气凝神分析着与此前公价差额,马车外的喧嚣不会入耳。

刚到王府,听说亲王在敬霭堂传见,急忙赶过去,忽意识到最近离府次数多,亲王至今未恢复监国权,得闲关注家里的琐事。

有些不妙。

进到敬霭堂,冷元初神色从容,与亲王夫妇行礼。

“给公爹请安,给婆母请安。”

“今晨怎么没见你来请安?” 静霭堂里,温琅为林婉淑按着肩,随口问道。

这个问题元初早有准备:

“回公爹的话,儿媳昨日忆起一物件,急着找寻便出了府。”

温琅面色凝重望了眼林婉淑,冷元初顺着他那一瞥看了眼婆婆,只见婆婆回握住温琅的手,不欲他多言。

“我许她不必日日来,仰止园离这里太远了,每日请个安耽误大好时光,不如她多去找宁儿,出府之事,初儿有与我讲,寻个物而已,不算多大的事情。”

林婉淑岔开话题传午膳,元初眼尖,接过碗筷为亲王夫妇布筷。

“怎么不为自己留碗筷?初儿未过午膳吧,华一,给郡王妃添碗筷。”

“不必了,我自己来。”

冷元初有些尴尬,每次出府过问经营,自己都会在绍兴菜馆吃好喝好再归来,但见亲王面色不善,只得行礼后缓缓入座,勉强吃两口。

“宁儿都知道每日来,婉婉,你太纵着儿媳了,元初,以后每日早起来这里请安。”

“是。”

“既是寻物,可有寻到?”

温琅想起元初出府的理由,不宣用膳,端坐而问。

“暂未寻到,那物主说,此物已售,若非要只得去向买家讨要。”冷元初面不改色说着瞎话,来静蔼堂路上,冷元初已经在心里推演一遍。

“来人,把郡王妃想要的记下,以王府名义去寻买主,加多少钱都为郡王妃得来!”

林婉淑被他吵得头疼:“好了好了,快宣用膳吧。”

“……”

食不言,三人沉默吃饭,冷元初不敢吃太少再引亲王不喜,待到午膳结束,肚子撑得难受。

没忘把乱说的谎言圆回去,起身向亲王再行一礼道:

“儿媳谢公爹相助,只是如此太麻烦府内仆人了,况且儿媳只是一时兴起,既然无缘便不得强求,儿媳再谢公爹挂怀,实不必再多费心。”

温琅没说话,冷元初悄悄看一眼婆婆,见林氏暗示她退下,急忙请示回园子找温行宁,实则出了门在附近候着,怕公爹再行什么幺蛾子。

待儿媳走后,林婉淑轻拍着夫君的肩,为她求情道:

“夫君没必要管初儿那般严,她性子不比宁儿,自幼不在越国公夫妇眼前长大,许是自由自在惯了,太过拘束不利于她心情,我听说之前那小妓之案伤了儿媳不少元气,现在可得顺着她好好养着。”

“你的意思是,她总出府?”

林婉淑哑然,站在她立场上,没必要瞒着温琅,林婉淑只是不阻拦儿媳做事,不代表她纵容元初,出府都有王府的侍卫跟着,首府的治安也值得放心。

不过确实,年后,冷元初离府次数有些多了。

温琅不愿亦不敢与妻子产生摩擦,当年纳李夫人后林婉淑的态度让温琅产生巨大的心魇,但一向强调行止皆有礼数的亲王对儿媳这般反常行为无法忍受,起身离开静蔼堂,在自己的书房里召了府里几个大管家细细询问。

“所以,郡王妃每隔七日便离府一次?每次在外待两三个时辰,过了日中再归来?”

“回殿下,是的。”

“你们没有拦她?可有出府的令牌?”

“这……殿下,郡王妃是主子,自己就有令牌啊……”

温琅深吸口气,见问不出什么,挥挥手要下人退下。

这么多年君臣父子博弈较量,温琅如何识不破儿媳这般小儿行径。寻物,借口倒好。

寻什么物,难不成是寻人?

温琅怒不可遏,唤保福过来细细盘问。保福哪里敢说实话,这不到一年的时间从郡王妃得来的好处比王府给的佣钱都多。

可他哪敢与亲王扯谎,只得将今日出府详情道出。保福自觉没有疏漏,还是被温琅觉出端倪——

那簪花巷名似女子流连之地,实则少有女红店铺,反而酒馆子多,甚至经常传出醉酒斗殴之事,派向那边的巡检吏都比别的街巷多两位。

温琅向来善于推理,过问巡检吏便得到惊人消息:

“王府的马车,不是总来这边?小的见是女眷用车,哪敢走近,不知府内贵人所去何处,每次来的规律,走的规律,小的能做便是加紧巡逻,避免醉汉闹事冲撞了贵人福气。”

温琅得知此事已经气血上涌。

冷元初如无鬼,怎会如此有兴趣定着日子来这酒肆街巷?何况她一个才来江宁府不到一载的小丫头,嫁到亲王府这般富贵逼人,怎敢次次不落来此地……偷人!

温琅有此猜测不是没有原因,家里算上各种杂役人丁众多,腌臜事怎可能没有,只别闹得面上难堪。

亲王不管不代表不知,暗地里交给亲王妃处置,多年来不过惩罚十余人,听了些脏事。

但若是儿媳敢偷人,温琅已不仅是面上无光,若真抓住那厮,违了自己原则不说,担忧重情的儿子暴怒,与冷家撕破脸闹翻天。

如此,安排一场瓮中捉鳖,待冷元初下次前去要抓正着。

林婉淑知亲王好面子,不许家中女眷随意抛头露面自贬身份,趁着亲王不在抓紧唤儿媳来,柔声柔气找了借口按住儿媳不要私自离府。

“宁儿那日来我这寻你,说近日琢磨了新手艺,嫌我不赏识她,偏要带着你钻研,初儿得空到宓园多找宁儿玩。”

“是,婆婆。”

想到最近亲王脾气差,王府风头紧,为了避免大板巷经营暴露,再加要给婆婆面子,冷元初回到仰止园,写了封暗信给王掌事:

“春来惊得周墙藤,夜静择期数繁星,此心弗得往仙界,行舟悠悠待定踪。”

不出意外落在温琅手里。

温琅捏着纸片,眯着眼思索良久,读出“来周弗往,择期待定”,冷笑一声:

“看起来那厮有点墨水,若论经纶,有何年轻人比得过吾儿?”

温琅传暗卫,耳语几句,暗卫散去,得亲王口令调查此前郡王妃行踪。

冷元初不知这一切,接下来的一周专心与小姑子缠金,一眼看出这是大板巷老岞金店拿手工艺,想着待到亲王忙起来,请金店师傅来王府展示手艺。

大板巷的王掌事到了日子没等到郡王妃,只当是王妃有事,暂松了口气。

很快暗卫带给亲王消息:

“回殿下,郡王妃每次自簪花巷换马车前去大板巷,与管街王掌事汇合关门交谈,后往绍味斋用膳后再返回簪花巷坐王府马车回府,那王掌事年三十有五,已娶妻生子。”

大板巷,王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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