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阳洗完澡出来，看到钱涛还在书桌前写写画画，随口问：“你在写什么呢？”

“写训练计划，”钱涛头也没抬，“上头不是让我带来集训的那批小孩嘛，我打算每人写个训练计划，带他们有针对性的练练。”

周阳和钱涛是同期退役后留队的，不同的是他跟着曾经的教练学习，而钱涛被安排了带小孩的差事。

带初中生，可不就是带小孩嘛。

周阳忍不住劝他：“随便练练就行了，你花这些精力也是浪费。”

集训时间也就一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能练出什么效果。就算真有好苗子，日后进了省队，自然会有老资历的教练来带，哪里轮得到他们这些新人。

而且说是梯队建设，其实也是为了完成任务，谁让现在什么都要求留痕要求台账资料，上头真要重视，也不会把这件事交给毫无经验的新人助教了。

钱涛终于抬起头来，将今天试跑的记录递给周阳，神情掩饰不住的兴奋，“你看看，这可都是好苗子。”

周阳接过记录本，心里还是不信的。

哪有那么多好苗子，要真有，华国哪至于连奥运会的参赛标准都达不到，还要凭借国际田联世界排名的积分曲线救国。

低头一看，周阳整个人无语住了。

最上面是王子奇的试跑记录。因为第一个栏架就摔了，并没有多少记录内容。

就这？好苗子？！

周阳怀疑钱涛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所以才会看谁都是好苗子。

要不他还是去找教练说说，看在这么多年队友情的份上，他总不能眼看着钱涛疯吧。

“这小孩以前没练过，虽然第一个栏架就摔了，但他身体条件挺合适的，好好练几年，还是很有希望的。”

周阳不以为然。

身体条件合适的多了去了，能练出点名堂的能有几个。不说别人，就他两个，当年也是教练看好的，不还是没能踏上那最顶级的赛场。

周阳随手翻到下一张，一看就露出牙疼的表情。

上一个还能说身体条件合适，这一个一看身高就不合适啊。哪个体育老师把人忽悠来练跨栏的，这不纯纯浪费时间吗？去踢足球还能“小灵快”，跨栏身高不够完全没戏啊。

“这个孩子……身高真是吃大亏了，”钱涛也很惋惜，“不过他年纪小，说不定以后还能长。”

“长高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到时候步幅、节奏都要重新适应，要是再赶上升组，有得头疼呢。”

小时尚佳，大时了了的运动员不要太多，这几乎就是一场豪赌了。

看了身高，周阳直接将这个叫江渝眠的小孩pass掉，没有再看其他的内容，翻到下一张。

相对而言，陈洪的数据就要好很多，不过以周阳的专业角度看来，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称不上出色。

看到这里，周阳已经对钱涛口中的好苗子不抱什么希望了，他打算把剩下几张纸翻翻过，把记录本还给钱涛，早点去休息。

但这一看，他就移不开视线了。

“这、这上面的记录都是真的？”周阳震惊到话都说不利索。

“当然，这是我跟人学校里的老师要的，人家用的自动计时系统，不像手动计时存在误差。”

钱涛在训练结束后就联系了沪大附中的老师，要来了萧璟北所有的训练记录。

周阳的注意力一时跑偏，“嘶，沪大附中还挺有钱的啊，学生训练都用自动计时系统，咱省队都没这个条件吧。”

省队当然不缺自动计时系统，但也没有壕气到平时训练时都用自动计时系统，毕竟那么多项目那么多运动员，没法人手一个，大多时候还是靠教练手动计时的。

“我对比过阿里斯在少年组时的公开数据，萧璟北一点都不比他差，”甚至还要更好一点。

周阳佩服地看向钱涛，真敢啊，阿里斯是谁，那可是目前国际排名第一的跨栏运动员，他参加的比赛就没掉出过前三，这也敢比！

钱涛一点不觉得自己大胆，他甚至还在畅想有一天在世界最顶级的赛场上，在国歌声中国旗冉冉升起，到时候看谁还敢再说110米栏决赛是华国人的禁区。

周阳听了钱涛的描述，也有点热血沸腾。以前他也想过站上最高的领奖台，可惜国旗从没有为他而升起过。要是能带出一个冠军弟子，怎么不算是实现了心愿呢。

周阳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来帮你，”将床对他的呼唤抛到了脑后。

两人就着灯光，查资料、列计划，干到忘我，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熬夜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两人差点睡过头，顶着眼下的乌青去食堂吃饭，还被熟人调侃“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啊”。

那意味深长的语调，羞得童子鸡落荒而逃。然而等将计划分发出去，对上一双双激动的年轻眼睛，钱涛又觉得这夜熬得太值了。

萧璟北一目十行看完自己的训练计划，又借着身高优势光明正大地偷看江渝眠的。

两人的训练计划有很大不同。他的训练侧重重复跨栏跑，以此训练全过程的技术和节奏，而江渝眠的训练只有起跑上第一栏。

“跨栏坐是什么？”还有一个看不懂训练计划的，一头雾水地发问。

王子奇每个字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跨栏坐啊。

郝思嘉捂嘴偷笑，很是期待接下来看到的。

被要求去搬垫子时，王子奇还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命运是什么，甚至还庆幸要一次又一次跨过栏架的人不是自己，直到他被钱涛按在垫子上。

“啊啊啊，教练，我不行！”被掰着一条腿向前一条腿弯曲向后时，王子奇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这突兀的惨叫声吓了江渝眠一跳，数错了步数，他只能悻悻返回起跑线重新起跑。

听到惨叫声的不止在场训练的几人，还有原本准备从旁边的小道穿过去另一个训练场地采访的直播团队。

收音设备将这惨叫声清晰地收录，随着网络传到每个收看直播的人耳中。

【嘶！吓我一跳，耳朵都要聋了。】

【家人们，谁懂啊，我不小心拽掉了耳机线，现在舍友们都在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我。】

【教练X运动员，好像挺好磕的样子，我已经脑补了一万字。】

【比起开车，我更想知道省队应该不会搞体罚这套吧？】

……

负责这次采访的是省电视台的记者，看到直播间里某条评论，迅速做出反应：“有观众想过去看看，好，我们直播间是宠粉的，现在就过去。”

比起让观众这样那样猜测，还是带人过去看看自证清白。

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省队。

正在训练的几人都没有注意到场边多了一群人，记者也没有上前打扰，只是让摄像师对准惨叫来源拍。

钱涛帮王子奇摆好了双腿的姿势，正压着他的背，让他右手去摸左脚脚尖。

王子奇爆发出了比刚才还惨的叫声，一边叫一边还喊“腰要断了”。

【体育小白提问，这是在做什么？】

【应该是在锻炼柔韧性，不过有一说一，练体育的柔韧性应该都挺好的吧，叫得这么惨，不应该啊不应该。】

【感觉是初学者，跨栏坐主要是锻炼过栏时手脚配合，有经验的人会像后面的小哥一样直接上栏练习。】

镜头拍王子奇的时候也稍稍带到一点后面的人，看到直播间的人转而讨论起背景小哥，摄像师移动镜头，开始拍背景小哥。

“咦！这么矮也能练跨栏吗？”记者震惊之余忘了在直播，脱口而出，声音还不小。

听到了的江渝眠循声望去：……

记者露出歉意满满的表情，但她刚才说的话已经被直播间的观众都听到了。

【噗哈哈哈，小哥实惨，被diss了身高，这可是男人不可言说的痛。】

【其实本来还不觉得的，但是和边上的小哥一比，真的矮的好明显。】

【小哥：我矮关你什么事，又没吃你家大米。】

【从专业角度严谨分析身高对跨栏的影响……好吧，我编不下去了。】

看到不少观众都在调侃，记者赶紧示意摄像师移开镜头，拍拍其他人，转移观众的注意力。

为了避免同框对比，摄像师切了特写，将镜头从江渝眠身上移向旁边的萧璟北。

【咦咦，等等，小哥虽然个子不高，但是长得很好看啊，小奶狗，我吃这款的颜。】

【个高的小哥超帅，冷峻，不苟言笑，是我的菜，想要小哥的手机号。】

【主播能不能帮忙问问小哥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我想……】

眼看评论朝不可控的方向而去，已经从省队宣发人员口中了解情况的记者擦了擦额头的汗。

想什么想啊，再帅再高，人家也还没成年呢。

记者冷酷无情地忽视了要手机号要生猴子等请求，让摄像师也拍了拍其他三人，然后麻溜地换场地。

她今天来可是为了采访拿到世乒赛团体冠军的孙敏玉的，不能为了美色忘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