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林妍镇得住朝纲,却镇不住闺阁

说起以前的事情,林妍想起来暗格里的婚书,微笑着说,“他们传的倒是也没错。”

“夏姐姐,”林妍招手叫她坐,“你歇歇吧,这才是个开头呢,后面糟心事儿多了,别往心里去,气坏了身子还不都是自个儿的?”

夏莹服气,指着林妍“你”了半晌说不出话,林妍笑了,给夏莹端茶叫她消火。这幅不当回事的态度彻底把夏莹气到了,一甩手说:“罢了罢了我不管你!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不行不行,夏莹心里火苗窜的三丈高,她这就给老魏写信!不能叫她一个人窝火!对了,也得给楚少爷回信,她还说来问问林妍意思怎么回呢,问什么问?问也白问,楚少爷说的对,妍儿心思细想得多,认准的事儿谁都拉不回来,只怕是存了死志旁人劝不动的,就一五一十地报他,给他处置去吧!

林妍不知她这儿已彻底没了信誉,叫楚奕与夏莹魏钊孔方甚至还有柳枝这些人背着她悄悄联络了,悠悠闲闲地品茶吹风,闭上眼睛,享受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

宁希1014年,七月初七,本该是乞巧节的这一日,已下诏册封贤妃、徐老太傅的孙女徐悠上疏请辞:

林氏出身不洁,妇德有亏,不堪为后。徐家女幼承庭训,不耻与之共侍君上,固辞封,请剃度归尘寺,余生出家礼佛。

宁希1014年,七月初九,林昀报,林氏女林菲突发恶疾,请推婚期。又三日,报丧。

宁希1014年,七月十三,崔巧儿的父亲也上奏疏,说巧儿尚未及笄,年纪尚幼,家中老母不忍,请再留闺中两年以慰天伦,请圣上体察人情。

林妍闭府不出,一日日,一面听市井里控制不住的流言甚嚣,甚至已有流言说她府上的金盈是她亲生女儿的了。一面又看七日之内封出的四个妃嫔推了三个,甚至死掉了一个……林妍突然就懂了,徐老太傅说前朝争斗远狠过今朝……

徐老太傅还当真是没有骗她。

林妍文治武功赫赫,她持剑上朝,能镇得住朝纲,可她的出身……的确镇不住闺阁。

宁希1014年,七月十四,御史台,整个御史台所有御史联名上书——

林氏妇德有亏,不堪为后!

宁希1014年,七月十六,青石书院、白山书院千名学子联名上书——

林氏妇德有亏,不堪为后!

宁希1014年,七月二十,百官罢朝。

宁希1014年,七月二十一,青石书院、白山书院学子聚集于宣德大街——

林大人功在社稷,可为公侯可做将相,然出身微贱,妇行有亏,不可母仪天下,不可为天下女子表率,不可为后!

这一场愈演越烈的风暴,是整个文官集团集结起来,对她的绞杀。

可林妍最坚实的嫡系力量,却已叫她尽数调于了平江防线、江北、和粮道转运的地方上。

朝中,林妍无人可用。

也不是没有,只要她愿意答应徐老太傅的条件,川南林氏、清流文臣皆可为她所用,听那些学子的暗示多明显呀,“功在社稷,可为公侯将相,独不可为后”。没有人会去质疑女帝的贞洁,但,皇后必须忠贞。

当日徐悠上殿证嘉珑公主伪,硬刚摄政王,至今未嫁,林妍欠她一个人情。故而,徐悠向她讨香囊,林妍就给了她,却没想到,居然是等在了这里。

不愧是七朝元老,徐老太傅当真是给她上了一课。

林妍把近卫营也收回了府中,除了日常采买,所有人都不许出府。她对府外发生的一切都不回应。

林妍的身体与体力都恢复了许多,白日里无事还能与于英对练两套刀剑。于英更是憋了一肚子气,却被林妍拘着不许她出府,无处发泄,一身戾气全发泄到了招式上。打的林妍节节败退,嗔她说,“你怎么这么大的力气?我还是半个病人呢,也不让着我些!你去找近卫营的练吧,我不奉陪了,打不过你。”

林妍说罢又去换了衣裳吃饭,吃完饭歇个觉,下午再拿铲子给那两株梅树还有花花草草施一遍肥料,日子端的是过得轻松自在。

崔巧儿来找过林妍一趟,小姑娘很是难为情,又忧心忡忡地,跑过来抱着林妍胳膊说,“林姐姐,我爹娘把我关在府里不许我出来,我是偷跑出来的。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小姑娘急急地剖白道,“我一直以您做榜样的!您文能治国武能定纲,不输须眉男儿,巧儿觉得这才是闺阁女儿的天地!您不知道,那日接了香囊,想着以后能跟在姐姐身边,我有多开心!可……”小姑娘神色落寞,问林妍,“林姐姐,听说徐姐姐已经在斋戒了,我是不是,以后也见不到您了……”

林妍拍拍她的头,笑道,“那你来的可不是时候,我是没有治国定纲的力气啦,回家吧。”

崔巧儿不舍,问道,“那姐姐可有应对之策?”

“我深闺妇人,能有什么法子呢?”林妍笑笑,“小丫头,你不要操这么多心了。”林妍说着就让于英找近卫营的人送崔巧儿回去,又对崔巧儿说,“这阵子乱,好好在家呆着,不要乱跑,听话。”

送走了崔巧儿,晚上门房又报,陛下来了。

终于来了啊……林妍放下修剪花树的剪刀,解了束袖的襻膊,道,“请他来吧。”

林妍这一个月的闲情雅致当真是多,护卫请轩明去了花厅。林妍叫丫头拿了套点茶的东西过去,洗了手,银勺、汤瓶一样样的摆开,悬腕击筅,轩明在旁边坐着,不知她怎就还能如此气定神闲。

轩明沉声问她,“你可知朝上现在是什么情形了?”

“朝上什么情形,岂是妾身闺阁女子能左右的?”林妍摆弄着茶盏,头也不抬,说的漫不经心。

点好一盅茶,有丫头奉与轩明,林妍掌心向上做了个“请”,笑着说道,“许久没有做了,手艺都生疏了,陛下不要嫌弃。”

这点茶是小时候妈妈教她的,小时候妈妈私下对她很是耐心,一面手把手教她,一面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说自己小时候笨,这点茶总是学不好,林妍的母亲那会儿和她坐在一处,总趁师傅不注意的时候换了两个人的茶盏,免得她挨打。

浮沫细密,茶色翠绿,昔日的抚影姑娘精通百艺,果然不虚。

轩明把茶碗重重一搁。

林妍笑了下,懒懒倚在圈椅里,兀自品茶,慵慵懒懒,眼波流转间不经意露出的丝丝妩媚,有万千风情。

轩明当真不知道林妍到底有多少面模样。

“百官罢朝已经两日了。”轩明说,“你要如何应对?”

“陛下,”林妍轻轻叹了口气,“您这可问错人了,朝上那些人,攻讦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妻子。如何应对,该是陛下您的事情。”

林妍说罢起身,“天色不早了,陛下请回,妾身要睡了。”

这些时日,无事一身轻的林妍早睡早起,把医嘱执行的十分到位。如果可能,她还是想看到北伐功成的那一日的。

走过轩明身前时,轩明突然抓住她胳膊,林妍深吸一口气,停住脚步,抽回了手说,“陛下不明白吗?您的敌人不该是我,从召我上殿那日起,这一局,您就落了下乘了。”

“此话何意?”

林妍低笑,回头看他道,“陛下可知,纵是当年软玉楼时,妾身也从未听过此等污言秽语,您可知为何?”林妍顿了一下,说,“因为他——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轻慢我一句。永远会挡在我前面,哪怕自污,也不许任何人污我,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我去面对。故,京中皆知,辱我就是辱他,也就没有人讨这个嫌弃了。陛下,那日礼部尚书的参奏,实是在试探您的态度,默许事态发展至今的,是您。您又来问我如何处置,岂不好笑?这种事情,我一个女子,的确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当然,也不是全无办法,了不起退了这婚约,我就还是林帅。只是……没有臣妾在侧的卧榻,陛下可还能酣睡么?一面要臣妾在您羽翼下,一面又把我召去听政殿上听那些酸儒辱我清白,你可当真是难为我!”

轩明的确是将帅之才,只是,京城的朝局、人心远比川南复杂的多,轩明本性刚直,需要时间成长,可这纷乱的朝局,不给他这个时间。

“朕不是……”轩明想解释,说,“是朕思虑不周,只是……”

林妍看他犹豫,帮他说完,“只是,您不信我。您从心里大约也早已认定,我不贞洁。您甚至时常觉得您为我已忍让许多,我应当知足,对您感激涕零才是。”

轩明语窒,林妍的眼睛似乎能看破人心,又把他不能说出来的话点破了。

“这不难想,”林妍说道,“毕竟,我瞒您身世在先,又有杀兄之仇,您不信我,我懂。我知道从前我错的多,破镜难圆,覆水难收,这些年,我小心翼翼,恐你多心,却不想,还是祸从天降,竟叫你疑我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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