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的门打开,一道闪电划过,将来人的面孔照亮!
陈夫人披着长发,赤着脚,面色苍白,神情无喜无悲,穿着一身中衣,湿哒哒的站在门口,狂风掀起她宽大的衣袖,仿若从地狱爬出的鬼神。
她完全不管这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径直往供奉观音的案台走去。
“夫人!”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如意,她大喊一声,便跪着爬了过去!
一边爬一边喊:“夫人,夫人原谅奴婢!”
黑衣人一时大急,再也顾不得纠缠他的女子,在如意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扑了过去!
裙装女子也被陈夫人的到来打乱了节奏,她只能以保护陈夫人为优先选择!也顾不上其他,向陈夫人冲了过去。
“噗嗤!”
匕首刺入血肉,血花从如意的背上涌出!
“啪!”
就在黑衣人拔出要刺第二刀的时候,一颗不知从哪里来的石子击中了他的手腕!
“啪嗒!”
匕首落地!
“我娘交给我,先阻止那个人!”
茫茫大雨中,陈虞也是胡乱的披着外衣,赤着脚冲了进来——她一进门便将陈夫人护在身后。
黑衣人换了左手,也不知从哪里又取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捅进了如意的身体!裙装女冲过去时,已经来不及阻止!
两人再度交手,那黑衣人却并不恋战,一心想跑,几个虚晃,从门口窜了出去。
“不用追!先去寺中寻个会医的僧人来!”
裙装女点点头,便也冲出了佛堂!
陈虞飞快关上佛堂的门,挡住风风雨雨,从案上取了火折子,将残烛再度点燃。
“如意,你还好吗?”
如意背上插着一把匕首,血汩汩的从伤口流了出来,陈虞坐在地上,用自己的外衣给如意绑上伤口,简单的做了包扎——她不敢动那把匕首。
“夫人……夫人……”
如意还有意识,她抬起头,并不理会陈虞而是费力的往陈夫人那里爬。
陈虞站起身,拉着陈夫人走到她面前。
“如意你坚持一下,大夫一会儿便来了……”
如意拉住了陈夫人的裙角,费力的抬头看她:“夫人,如意对不住你……是如意一时鬼迷心窍才想要害小姐的……”
“这都是如意的……报应!是如意害死小姐……如意用命去……去……还……”
“虞小姐……是如意对不起你……你有什么怨气都冲着如意来……”
一直没有反应的陈夫人突然蹲了下来:“你……说你害死了……谁?”
“夫人……如意对不起你……虞小姐……”如意说着,嘴角有鲜血流出。
“你先别说话了!”陈虞止住她,再说下去,感觉就要没气了!
“噗!”陈夫人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前襟全染成了红色,人便昏厥了过去。
如意被喷了满脸的血,也闭上了眼,软在了地上。
陈虞伸出手指探了探,两人都有气,还活着……她擦了擦头上的汗,缓缓呼出了一口气,也不由的坐在了地上。
想了想,她还有别的事儿要做,便跑去陈夫人屋中取了雨披和棉被,将地上两人盖住,又随意扯了一件不知谁的外套,把自己包裹起来。
今晚下人们不知为何都睡的极沉,这么大动静硬是只有陈虞一个人醒了,不过她醒过来的时候,屋里也只有贰姜一直在叫。
怕是有人在饭菜里做了什么手脚——一想到这儿,陈虞整个人都是冰冷的,若是下了毒药,岂不是所有人都交代在这儿了?!
院里的菜都是刘嬷嬷让仆妇在外面单买的,借的寺里的厨房,自己院中的人亲手做的,整个过程不沾外人的手,而且从知道杨敏安上山开始,陈虞便一直在警惕,因为她的要求,所有的饭菜都要先喂过寺中养的鸡,没有问题才入人口。
这昏睡的药,可能需要一定起效的时间。
还是大意了。
裙装女很快便带了三四个和尚过来,佛堂暂时变成了医堂。
陈夫人还好,把了脉,受了惊吓,还有些寒气入体,老和尚开了方子,便有小和尚去抓药熬药,半点不用陈虞沾手。
只是如意有些麻烦。
“不用顾忌什么,只要把命保下来就成!”
几个和尚扯了帘子,老和尚努力了一个时辰,如意还是没有撑过去。
“阿弥陀佛……”
对方一心想要致人于死地,手下半点不留情,如意能撑一个时辰都是命大。
彼时天色泛青,小雨淅沥,送走了几个和尚,陈虞坐在陈夫人旁边,看着不远处已经没了生气的如意,面无表情,心中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天便亮了。”
半晌,陈虞才对站在门边的裙装女开口。
裙装女一开口,却是男子的声音:“小姐,都是属下无能……”
这人却是女装的林一念,他生的俊秀漂亮,只要不出声,穿女装并不违和。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陈虞面无表情:“你爹身体好些了吗?”
林一念对于小姐突然说起他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我爹他吃了方大夫的药,已经好多了。”
“你回去问问你爹,愿不愿意在宅子里寻个差使,咱们宅子里缺人的很。不愿意也不要紧,我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好的,小姐。”
林一念也想不通为啥和小姐的对话重点会变成他爹,两人的交集也就他带过的一句话而已。
“你有想做的事情吗?”
陈虞又问。
“属下一直……想做个将军,战场杀敌,保家卫国!”
林一念有些不好意思。
“非常好的想法!”陈虞赞赏道:“等母亲身体好些,我们会去宋老将军府上拜会,可需要我与宋老将军说一声?”
林一念赶忙摆手:“属下还需要学习很多……我爹说我现在上战场就,就是给敌人送军功……”
陈虞有些想笑:“好,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便帮你引荐。”
林一念笑的有点傻:“多谢小姐!”
便在这时鸡鸣声传来,院子里隐隐有些声响。
“你先回东苑吧,这几日先盯着杨敏安,不要动他,莫被发现了。”
“是,属下告退。”
说罢便悄然而去。
随着天色渐渐的亮起来,院子里很快便人声喧哗——有人发现陈夫人不见了,大声嚷嚷。
陈虞起身,打开佛堂的门,声音干脆响亮:“母亲在佛堂,莫要喧哗!刘嬷嬷在吗?让她来见我!”
刘嬷嬷很快便赶了过来,见着佛堂里的场景,尤其是陈夫人一身血迹,脚下一滑,险些瘫在地上。
“母亲没事,只是受了惊吓,寺中的和尚给开了方子,抓了药,嬷嬷将药熬了,给母亲备上……只是如意,没救回来……嬷嬷寻人给如意处理一下后事吧……”
陈虞交代了一番。
刘嬷嬷便遣了粗壮的仆妇将陈夫人背回房中,陈虞和她屋里的小丫鬟们守着,她自己则遣了人去买棺材寿衣等等,为如意操办后事。
一时间整个院子人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小姐……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睡的太好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都没有被吵醒。”
陈夫人房间中,小春儿充满自责的开口。
陈虞已经换上了自己日常的衣服,正在拿着扇子,亲手熬药。
陈虞也没瞒着她:“昨日的晚饭被人下了药。”
“啊!”
小春儿惊讶的捂着自己的嘴巴。
“不用声张,你跟刘嬷嬷说,从今日起咱们不在寺中做饭了,让她去跟寺中的和尚商量一下,和尚们吃什么,便给咱们多做一份,你领着咱们院子里的姑娘们亲自去寺中的厨房取。”
“好的,小姐。”
主仆二人说完,便不再出声,只剩下炉上瓦罐嗡嗡的响。
“阿虞……阿虞!”
“母亲!”
陈虞听到陈夫人的声音,便将蒲扇递给小春儿,自己快步走到陈夫人床前。
陈夫人额上都是汗,闭着眼睛,神情痛苦。
陈虞抓着陈夫人乱挥的手,另一只手掏出手绢,给她擦汗。
“母亲,我在这儿呢。”
“母亲,阿虞没事儿,没事儿呢……”
她不断的低声安慰着。
陈夫人猛地抓紧了她的手,身子又软了下来。
陈虞叹了口气,任她抓着手,不断的给她擦汗,一边擦着,还一边小声安慰:“母亲,阿虞在呢……”
炉上的药热了又热,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夫人终于醒了过来。
“母亲!”
陈虞赶忙开口召唤。
“阿虞……”陈夫人皱了皱眉,松开抓着陈虞的手,轻轻的揉了揉额头:“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陈虞轻声问:“母亲梦到了什么?”
陈夫人想要回忆,却只觉得脑中抽疼,实在是丝毫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了。”陈夫人也不勉强自己:“一想就头疼。”
陈虞拍拍陈夫人,安慰道:“那母亲就莫想了。”
陈夫人打量了一眼四周:“咱们这是到祖宅了?”
“母亲,咱们这是在寺庙中呢。”
于是便将事情略去许多,只说要来寺中给父亲做法事,其余一个字没提。
陈夫人点点头:“是该如此。”
她似是想到什么时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刘嬷嬷人呢?”
“母亲稍等,我遣人去唤。”
小春儿不等陈虞开口,便机灵的跑了出去,一会儿功夫便将刘嬷嬷拉了进来。
“夫人,你可醒了!”
刘嬷嬷也是非常的激动的扑了过来。
“嬷嬷,我衣裳中的信呢?”
刘嬷嬷一愣,什么信?她回忆好半晌才想起来,陈夫人小产的那日,给夫人脱衣裳的时候,确实是见到一封信,她当时随手便放在夫人的首饰盒中锁起来了。
“那封信,老奴锁在首饰盒中了,并没有带出来。”
陈夫人闻言放心的松了口气。
陈虞不禁好奇的问:“母亲,是什么信啊?”
陈夫人微微一笑:“是临出发时,你祖父交给我的,关乎你终生大事的信。”
终身大事?陈虞不禁看了一眼刘嬷嬷,刘嬷嬷也是一脸茫然的看了过来。
“你祖父想要和宋将军家联姻,将你许配给老将军的嫡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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