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泼面,杨敏安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醒了过来。
眼前的场景让他如坠冰窟。
黑暗的房间内只点着一盏蜡烛,数个黑衣人站在阴影处,刀光凛凛,杀机盎然。
气氛让他感到一阵紧绷,挪开眼低下头,才发现脖颈处架着一把刀,刀锋抵着他的肉,冰凉的让人直接僵住……
杨敏安眨了眨眼,水珠顺着睫毛落了下来——是侯爷的人?这是东窗事发,功败垂成?
他脑中飞快的想该如何应对才能将自己置身事外,便听见锁链划过石砖的声音由远及近,那声音十分的刺耳,让他不由的吞咽口水。
黑暗中有两人拖着一个人,慢慢靠近。
烛光摇曳,杨敏安双目一缩,是瘦管事?
只见他衣衫褴褛,浑身是血,披散着头发,脸上也是一篇青紫。
“啪嗒!”
两人将瘦管事摔在杨敏安的跟前。
两人目光相对——那瘦管事眼睛红肿,满目的惊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闭上眼睛便昏了过去。
“侯爷!小的冤枉啊!”
杨敏安开口便喊冤。
“这事儿跟小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抵着他喉咙的刀锋紧了紧,一阵疼痛感传来,却让他脑子更加清醒了几分,不管是什么罪名,他决计不能认,认了便死定了!
“尔等哪里冤了,与我说说。”
杨敏安喊了一会儿,终于有人从黑暗中迈步走了出来。
那人约么三十出头,中等个头,身材瘦削,一身淡绿色的绸缎袍子,头顶白玉冠,肤白且冷,一双细长眸,抿着薄唇,面无表情。
他从来没有在侯府见过这个人……杨敏安看着这人,只觉头皮发炸,心里发懵。
那人看他,眼睛眯着:“若是现在不开口,便不要再开口了。”
“回禀使者……”杨敏安定了定神:“是李管事亲手将小姐的书信毁了,骗小姐说小人回京送信,实则让小人在此等候……是李管事一心想要将库房失火之事瞒过侯爷……”
“小人真的是被逼无奈!”
“哦?”那人声音拔高似笑非笑:“偷梁换柱,以假乱真难道与尔等无关?”
“小人不知,使者何意?”杨敏安乔装不知。
“尔等可对那笔财物动过私心?”
杨敏安摇头:“小人不敢。”
“那笔财物从侯府内库封箱运出,谁也不曾打开,更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我们一路护送住的都是驿站,李管事也安排了两对人马日夜轮番看守。”
“到了那宅子,便将箱子原封不动的入了内院的仓库,因为夫人小姐住在内院,李管事便安排了人分了日夜在外院值守,内院除了做粗活的仆妇,便是柔弱无力的女眷,除非有人从地底下钻出来,否则断无可能从外院的眼皮子底下进入内院仓库!”
“小的便是有私心,也没有胆量去在众多护卫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那夜内院起火,小人在古佛寺中,有众多僧侣可为小人作证!”
那人冷冷哼了一声:“说不准是你们几个护卫监守自盗……”
杨敏安心中升起几分疑惑,口中果断否认:“断无可能!”
“侯爷安排来的这些护卫虽多,也是分帮结派,各有私心,互不对付,决计没有这种可能!便是李管事也只是能用侯爷的名头压住他们明面上不闹事而已。”
那人蹲下,盯着杨敏安的一双眼睛,目露寒光:“那你跟我说说,为何姓赵的送到江南的那些箱子里盛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货?”
仿佛晴天霹雳,杨敏安猛地打了个哆嗦,眼中全是疑惑与震惊。
那人一字一句:“莫非是那姓赵的做了背叛主子的事儿?”
杨敏安回过神,不解的回道:“事发那日,小人一直在古佛寺中,回到这醉香阁之后,便听管事说赵爷连夜拉着货物出行,期间发生了何事,小的真的不知。”
“不过赵爷带的人手都是主子派的,赵爷一人怕是做不得这般事情。”
那人看了一眼晕倒的管事,又看了看他,只觉得这人有些门道,声音幽幽:“你觉得问题出在何处?”
杨敏安低头沉思半晌:“小人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老侯爷将真正的财物另外派人送进了宋府,二则是老侯爷将真正的财物留给了大公子。”
他又解释道:“老侯爷可能早就想到钱财招人眼,怕路上出事,便以假乱真,兵分两路;或者老侯爷疼爱大公子,想将钱财独留给他,却又怕惹人口舌,便出此下策……”
“哪种可能性更大些?”
“老侯爷的心思如海深,小人只能瞎猜,不敢肯定。那李管事昨日已经派人来给小的送信,今日午时便会到镇上接小人……到时候小人可以回侯府探查一番……”
“宋老将军那边若是将陈小姐迎到府中,定下婚事,那么小人可以肯定,财物定然是在宋府之中!”
那人沉默了半晌,方才站起身来。
“这般说来,你倒是还有些用处……”
头顶阴云散去,杨敏安冷汗津津,只觉得自己仿佛从阎王殿旁走了一圈儿 。
“主上惜才,且大业未成,便留你一条性命,将功折罪吧,若是你敢有半分欺瞒……”
语调渐低不可闻,寒意更渗入骨髓。
杨敏安闭上了眼。
第二日午时,果见安平侯府的李管事带着大队人马来醉香阁饱饱吃了一顿午饭,饭后休息片刻,便启程回京。
只是队中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人。
莫小阳看着众人出了镇子,方才返回宅子。
宅中林一念已经在打包行李,准备启程回乡下。
“念哥,林叔。”
林一念一边将行李放上马车,一边问道:“今日可有什么情况?”
莫小阳点点头:“念哥,姓杨的护卫也跟着回京了。”
“醉香阁的掌柜好像换人了……那个瘦瘦的掌柜没见到人,新掌柜面生的很。”
“等我们回去,一起去和小姐说,你的行李都收拾妥当了吗?”
莫小阳摸摸头:“俺就两件衣裳,再带上黑虎就行啦。”
“念哥……乃说小姐能让黑虎进府里去吗?俺不想和黑虎分开……”
莫小阳看着冲他摇尾巴的黑虎,颇为担忧。
林一念冲他露齿一笑,安慰道:“小莫不用担心,我听说小姐是个爱狗之人,她自己身边就养着一对猫狗,据说吃的可好咧!”
“那就好,俺就是怕小姐不喜欢黑虎……”
“咱们在外院,小姐在内院,平时也见不着,怕什么!黑虎这么机敏,看家护院是把好手,说不得小姐喜欢的很呢!”
“咱们要是走了,这院子空荡荡的好可惜……”
“小姐的院子,花的是她的钱,你可惜个什么劲儿!”
一旁的林爹笑了笑:“说不得将来你们还有机会回来。”
三人收拾妥当,便锁了宅子,欢欢喜喜的一路回乡。
车马走到乡下的一处,便听到后面有人骑马加鞭赶路而来,引得黑虎汪汪的吠,被莫小阳止住了。
林一念勒住缰绳,莫小阳也将马车往边上赶了赶。
一会儿功夫,便见几匹枣红马飞奔而至,为首那骑士见着路边有人,突然拉紧缰绳停了下来。
“这位兄台,叨扰了!在下想要打听个路。”
林一念抱拳回礼:“这位小兄弟不用客气,尽管问便是!”
“在下要去陈家村的陈府,不知该如何走?”
林一念不由认真的打量了四人一眼。
说话的骑士居于最前,年纪轻轻,看起来不及弱冠,一身劲装,一双凤眼看过来带着几分傲气与锋利,说话的态度却并不傲慢。
身后跟着三人,一个约么二十多岁,另外两个则是年纪大些,看着三十开外的男子,马上挂着包袱,身后背着长/枪,几人皆是一身布衣简装,神情肃穆。
倒是不像坏人。
他还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呢,便见他爹放下车窗的帘子:“既然顺路,同行便是。”
“原来诸位也是去陈府么?”为首的少年露出一抹笑来,露出可爱的虎牙和酒窝:“实在是太巧了!”
“在下是陈府的护卫,正要回府。”林一念松了口气:“不知诸位?”
“在下是奉了宋将军的命来给她送人的!”少年说着,伸手介绍身后两位年纪大些的骑士:“这两位便是老将军给她选的人物!”
众人简单介绍了彼此,便相携往陈府奔去。
待混的熟络了,陈府也到了。
陈虞得了外院的消息,便带着帷帽,领着身边丫鬟到了外院,并让刘嬷嬷将外院众人都召集到校场。
外客来时,众人已经在校场整整齐齐的排好队。
“这位小姐倒是很排场。”
来送人的少年看着,面上露出几分满意。
陈虞见了少年,两人相互见礼,暗地互相打量一番,少年便讲来意说了个明白。
“多谢宋老将军!”陈虞又行了一礼:“劳烦这位小将军走一趟了。”
“客气,客气!陈小姐,这是张祥,这是李粟!这两位都是屡经战阵,杀敌无数的勇士!只是因为到了年纪,身上又有些暗伤,老将军便准许两人退伍,正好你这边缺人,便过来了!你且放心,这两位对付些蟊贼还是绰绰有余的!”小将军神采飞扬,神色十足骄傲:“我们宋家军出来的,没有孬种!”
陈虞点点头:“宋家军威名远播,云仓谁人不服?!老将军选的人,自然不会错,小将军放心,小女子断不会亏待两位英雄!”
“小将军与小姐实在过奖,我俩不过是军中寻常将士……”
张祥与李粟赶忙上前行礼。
“两位不必谦虚。”陈虞走上前:“这些校场上站着的,便是从庄子里的寻的护卫,怕还要劳烦两位调/教。”
两人打量了一眼校场众人,虽列成方阵站立,但是年龄不等,站姿各异,多是一身蛮气,却无武者的姿态和精气神,虽然觉得有些头疼,不过此时也打起底气回应:“定不辜负小姐的期待。”
“两位可有家眷?”
小将军抢答:“这两位的家眷如今都在卫城安顿,过几日我便遣人送到庄上来。”
“劳烦小将军了。”
“今日旅途劳累,两位先生且先去休息吧,从明日上午辰时初开始便可。”
两人拱手称是,便离开校场,跟着外院小厮去自己的住处安顿。
小将军见陈虞一本正经的用人,并无半点轻视之意,心下满意并未停留,带着随从告辞离去。
陈虞将校场中的众人解散,点了几人去了外书房议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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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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