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斗灯

李澈一自然是没那个本事去调用公主的财产,不过挂羊头卖狗肉,最后掏的还是自己的金库。

他只顾着逗弄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做好事不留名”的行径到底有多痴汉。

徐星轸长得很唬人,浓眉大眼,艳丽尖锐,李澈一觉得,她扮男装往那儿一坐,不说话时,倒还真有几分高岭之花的贵公子模样,怕是披个麻袋,都能引领玉京新风向。

但一张嘴……

“钱呢?”

偷感十足!

“公子。”付雁东应声而入,毕恭毕敬地递给李澈一一沓子票据,“请您过目。”

徐星轸简直惊掉下巴,倒不是因为钱财,而是感叹这公主府果真豪横,侍卫也能有自己的随从。

李澈一瞧她那呆愣的模样,以为被票子唬住,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如今,他倒是也能理解几分,他曾经嗤之以鼻的“某位郎君豪掷千金,博红颜一笑”的疯狂行径。

灯笼高高挂起,竹帘影影绰绰,下面的人只能看到里头坐着的一个模糊的身影,举手投足,内敛矜贵,真名士风流也,而他身后站着的那个戴着面具的人,身姿挺拔,张扬外放,宛如卧坐中山的虎。

奉茶侍女在包厢外排排站,询问里头的贵人钟意哪款茶水。

徐星轸朝李澈一比划了一个五十,又用口型道:“五十两?一盏茶!怎么不去抢?”

隔着帘子,外头的看不清里面人的动作,但李澈一还是一把按下她的爪,同样比划着口型,“你怕什么?全场消费由公主买单。”

徐星轸看鬼似的盯着他,心想:公主是真心善啊!这种败家玩意儿都留得,若面具之下并非是什么惊为天人的容颜,那这男人真该拖出去乱棍打死!

从前在马球场上,两人是惺惺相惜,配合默契的队友,可到了这销金窟的地儿,显然是李澈一的主场。

“一盏雨前龙井,一盏碧螺春。”李澈一从容且松弛地说道。

徐星轸握盏,闻了又闻,心说这味道挺正常啊,也没放长生药啊!对比曲嘉茗论斤两卖的茶叶价格,这中间商赚差价是又狠又轻松啊!

托公主娘娘的福,她这小老百姓也算是开眼,尝到了烧钱的滋味。

原本一切的进展都很顺利,徐星轸甚至都在盘算要怎么安置这么多女奴和娃娃了。

可插曲陡然而至。

刚刚铩羽离开的谢崇居然半路折了回来,还稳稳当当地坐回了刚才的包厢内。

按道理,隔着帘子,他理应看不清对面的人,可那调笑的眼神,分明是晓得对面坐的是他俩,那恶狠狠的表情似乎是在说:“我要将我失去的东西全拿回来。”

果然,不消片刻,这厮便如意料之中的一般,开始犯浑耍狠。

“呦!这是跟咱们较上劲儿了?”见对面也挂上了灯,李澈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真是小瞧这杂碎了,居然还有点胆识,那爷今天就陪你玩一玩。”

李澈一打了个响指,付雁东便附耳过来,可后者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疯话,紧绷的表情很快就出现裂痕。

“主子你……你认真的?”

“都玩到这种地步了,今天你说我要是不出点儿血,能走得了吗?”

“可那副……玉屏风,是公主……暂……暂时搁到国公府的,她回头问起来……”付雁东见徐星轸朝他俩看过来,连忙敛去慌张的神色,压低了声音。

“放老子这儿就是我的。她宝贝那么多,在乎这一个?”

“可我听说,这是公主及笄之年的生辰礼物。”

不说这还好,一说这,李澈一更兴奋了,“那更得早点儿脱手,最好气死她!”

付雁东苦着脸,欲言又止地出去了,他是鼓励李澈一抓紧机会,别等错过了后悔,努努力把美人哄开心了,好解决两人的终身大事,可到底也不能是这么个逆天操作吧!

-

“小姐,这荆国公明显就是在框你,说什么斩断情丝,明明就是油嘴滑舌,送送小礼物就赶紧把你打发走了,好再去哄别人。要我说,何必在这种下流人身上找感觉,咱崔家门第清白,不掺和他那风流债。”

元和站在角落里,忿忿不平地同崔时滢说道。

“荆国公喜欢玩女人,那我就不能喜欢玩男人吗?”崔时滢敲了敲元和的脑袋,“狭隘!谁说男女挤在一处,吃亏的就必然是女人了?说到底,不过迂腐偏见,谁吃谁还不一定呢。我从来不是在跟徐娘子争输赢,而是和荆国公论高下。”

“可花钱的到底是我们。”元和冷了那膀大腰圆的谢崇一眼,“却叫这泼才爽到了。”

崔时滢失笑,“非要争竞这名头,那岂不是输给荆国公了?”

见元和一脸懵,崔时滢解释道:“荆国公不也是借公主的名头暗暗发力吗?”

“多此一举,我看他也是真闲得慌。”

“未必。”崔时滢突然想到了什么,大笑不止,“我早说徐娘子是妙人了,哈哈哈,她大概是没看上他!”

-

李澈一若是真想要得到什么东西,耍起狠来,也是疯到不行,即便戴着面具,徐星轸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阴鸷气息。

“一百金,由徐郎君拿下,恭喜徐郎君!”

两厢争斗,李澈一回回都以一个不太舒服的价格拿下,他也渐渐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或许对面的谢崇只是傀儡,背后操盘的另有其人?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扫到人群中的那位。

崔时滢冲他招手,笑得相当无害,可在他看来,那位浑身上下就只透着一个词:挑衅!

李澈一面色一沉,压着声音,对徐星轸说道:“你继续抬价不要停!我去去就来。”

语罢,他便裹挟着一身怒火,朝楼下走去。

-

角落里。

“呦,荆国公这面具在哪儿寻来的?样子可真别致。”崔时滢说着就伸手往上探去。

李澈一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哎呀,好疼!”

听到她这茶言茶语后,李澈一立刻松开,怒火虽不减,可声调却装的柔和了许多,“崔娘子想和我斗法,可以换个时间单练,现在嘛!我有正经事。”

“呦,荆国公还有这救世心肠呢!到底是美色误人呐!”崔时滢讥讽道,却又在视线对上的瞬间,故作惊诧地捂嘴,“哦,我说的是台上的女奴。”

“咱俩抢来抢去的没意思,主要是……我怕你撑不住啊!”李澈一跟她骈。

“荆国公可惯会打嘴仗的,不过既然你势在必得,那我就是再往上抬抬价,你也吞的下啊!反正你有的是钱。”

李澈一勾着唇,半露的脸,叫人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在生气。

“行,我知道了。”

-

徐星轸听李澈一的话,连着两次,高价拿下,她心里没底,不晓得后面还要不要继续。

正在这个时候,李澈一回来了,冲着徐星轸比划了一个数字,“下一把,加到这个价就停。”

“对面那个谢崇……”徐星轸犹豫着开口,她现下也算是懂了石坤说的那句“能力够不上同情心时的纠结”,若她自己有本事腰缠万贯,便是家财散尽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但拿人手短,开口自是慎重又慎重,“如果实在艰难,就把我的这些金铤全都投进去吧。要是她们落到他手里,那可真就没活路了,我有能力帮助时自然是尽全力。”

李澈一愣愣地看着她,周身的戾气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如沐春风的感觉。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真心最是难得,从来不会有人像她一样,露出这种真挚的表情来,即便面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愿意倾囊相助。

“傻瓜,你自己收着吧!还没穷到那份儿上,要拿你的私房钱填。”李澈一笑着说道,随后又跟她解释,“放心,不是输给这头猪,而是他背后的那位!这个傻缺不带脑子的,你看我待会儿怎么坑他!”

-

“一百金,由谢郎君拿下,恭喜谢郎君!”

谢崇以为听错,一脸愕然地朝楼下看去。

崔时滢也是没料到李澈一这厮给他玩阴的,看来她判断失误,荆国公不是个因为美色就疯狂上头的蠢猪。

隔着面具和竹帘,两人目光相撞,虽然模糊不清,但依旧火花四溅。

崔时滢这次意料之外的,赔进去一百金,也是慎重起来了,朝着谢崇那边走去。

李澈一跟徐星轸说:“你是象棋高手,比我懂行多了,虚虚实实这套你最能玩的明白。谢崇背后那位太了解我了,却未必看得懂你,你是她的克星。接下来的几局都交给你了,涨或停都由你说了算。”

“我?我能行吗?”

“当然。”

-

“要加价吗?”谢崇小心问道,“万一对面再来一个急停该如何?”

崔时滢思忖片刻,道:“才五十金而已,他撑得住,而且依他的个性,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叫停,太丢分了些。再者,上一轮也明显是故意的,若被他抻住,这一把岂不是叫他占了大便宜?加!六十金。”

可接下来……

“六十金,由谢郎君拿下,恭喜谢郎君!”

“六十金,由谢郎君拿下,恭喜谢郎君!”

“五十金,由谢郎君拿下,恭喜谢郎君!”

“五十金,由徐郎君拿下,恭喜徐郎君!”

“三十金,由谢郎君拿下,恭喜谢郎君!”

崔时滢少见的有了阴沉之色,她自信自己对李澈一了如指掌,可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到,与她对弈的并非李澈一。

这扣扣嗖嗖,见好就收的人,分明是徐星轸!

她实在摸不透这人,可她也晓得,如果再争几轮,自己就要见底了。

“到此为止吧,如果谢郎君还意犹未尽的话,你再砸钱玩几轮也没关系!”

崔时滢眯着眼睛,紧盯着对面雅间内的两位“郎君”,感叹道:“真是棋逢对手呀!”

见对面撤下灯笼,徐星轸激动地站起来,“我们赢了!”

李澈一看着她笑,自己也开心地压不住嘴角,“是你赢了!”

-

元和领着几个女奴问道:“小姐,这些奴隶怎么办?”

“她们被灌了那药,活不长了,杀了吧,给她们一个痛快的死法!”崔时滢轻飘飘地说。

她在外游历多年,接触到的人越多越失望。从过去到现在,从满腔热情到冰冷麻木。

她抬头望向高处,眼神跟随着徐星轸灿烂的笑容,喃喃自语道:“徐星轸,你只是在走我来时的路,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和平安宁。人的劣根性会让你信仰崩塌,直到那一天,你会失去你所有的怜悯和同情。”

-

荆国公豪掷千金,砸得心甘情愿,徐星轸也是收获满满。二人正盘算着要怎么安置这些奴隶的时候,却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朝他们走来。

“公主的人果真有魄力,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

“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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