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温度更低，大街上已经有人穿棉袄。

杨林森和毛元元把带的衣服全穿身上，不过也没什么用，他俩带的全是夏装。毛元元还好，短袖外面套了件长袖衬衣。杨林森黑短袖外面还是黑短袖，沈新乔好心把自己另一件衬衣给他穿，他身板宽厚，穿衣服大两个号，沈新乔的衣服穿他身上像耍猴的一样。

起早出发，上午十点多就回到江城，分开后陈星台把沈新乔送回家，一进家门他妈就跟前跟后的唠叨，怪他好不容易放假也不呆家里养伤，吊着胳膊还乱跑……

“还有，你这衣服哪来的？”

沈新乔脱了外套仍洗衣机里，“太冷了，买了件新的。”

“挺好看的，你难得买件合适衣服。”

沈新乔：“……”

“中午吃什么？”沈新乔抽抽鼻子闻见厨房的香味。

“炖排骨汤。”妈妈从冰箱里拿菜出来，“对了，你爸昨天说你手机打不通。”

“他打了吗？”沈新乔拿过手机没翻到记录，“昨天去南湾山区了，可能信号不好，我爸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你忘了吧，让你去看看你干爹，他昨天给你爸打电话还在说你。”

沈新乔最近确实是忙忘了，“我明天去医院拆夹板，后天去。”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妈妈微叹口气，“好久没见你干妈了，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也行，我明天先打电话约他时间。”

第二天上午去医院，拆了夹板后沈新乔如获新生，连对那两个打人学生的恨意都少了。前两天警察问他赔偿问题，虽然了解到两人父母都是打零工的，他也没心软，要的赔偿数目不大，但无论如何都得给他们个教训。

从医院出来，妈妈拉着他去逛商场，给他干妈买了套护肤品。沈新乔跟在后面乖乖付钱，妈妈拿他的钱也给他买了好几件衣服。

中午在外面吃饭，因为离市场近，妈妈想约董春过来一起吃饭，沈新乔让她改天再约，放假期间是卖服装的旺季，董春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妈妈几乎见过他的全部朋友，跟大部分两个儿子家庭的小儿子一样，沈新乔像妈妈的“小棉袄”，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董春不唱戏可惜了，学了那么多年。”妈妈感慨道。

“唱戏不挣钱，现在也没地方唱，专业剧团又进不去。”

妈妈看他神情，犹豫道，“你还想唱戏吗？”

沈新乔笑了笑，“不想了。”

“是不是还在怪你爸？”妈妈内疚道，“他也是为你好，怕你走错路。从你小时候他就担心，说你性格冲动又胆大，怕你一步走错要多绕很多弯路。”

“我知道，没怪他，三十多岁了，无论好坏都怪不着别人。”

妈妈在他手背摸了摸，“话虽这么说，你爸做的也没错，可我呀，总担心你不痛快。”

沈新乔无言以对，不痛快吗？好像是有点，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人生，可他也感谢父亲为他严格规划好每一步，毕竟这也是很多人可望不可及的。

妈妈看着他，殷切的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似乎只有听见他明确说自己很痛快才能安心。

沈新乔不知怎么回答，幸好手机响起来，尽管是个陌生号码，他想也没想就接听了，冲他妈打了个手势往安静地方走去。

“沈主任好，还记得我吗？”

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沈新乔一时想不起来，对方语气暧昧，他大概有了猜测，假装不知道，“你是？”

“沈主任贵人多忘事，孟均洪。”

“孟总，”沈新乔客套道，“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

孟均洪虽然长得像个巨人，手机里的声音却低沉磁性，“晚上有时间吗？沈主任赏脸，晚上请你吃饭。”

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搁以前沈新乔绝对不愿意跟他有什么瓜葛。然而现在新阳中学的事情牵扯到他的酒吧，沈新乔想查明真相，跟他接触不失为一种最有效的方式。

沈新乔答应了他，约了晚上6点在半山**，这个餐厅在半山腰一栋别墅花园，靠山望江，江城又多雨，下雨时江面水雾与山中烟云朦胧缥缈犹如仙境，因此而得名。

沈新乔一直觉得这名字有股恶趣味，餐厅主要服务高端私密商务，他陪领导去过几次，不仅美景绝佳，厨师更是一绝。

下午又下起雨，沈新乔从家到餐厅打车要一个小时。他四点半就出发，本来穿了件卡其色风衣，出门照镜子时觉得有点太扎眼了，这衣服是董春出国旅游给他买的，他不知道品牌，听办公室女孩子议论说要大几千块钱，他就再也没穿过。

最后换了件旧的浅色休闲西装外套，撑了把大黑伞。他认为已经够不起眼了，可当他走上石阶，抬眼越过伞檐，穿过雨雾看向台阶上的孟均洪时，迎接他的还是一双过分直白的眼神。

沈新乔提前十分钟到，孟均洪却比他更早。他自然穿了套黑西装，里面穿白色短袖，高壮的身体像铁塔一样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他仿佛感受不到大雨，走下台阶迎接，隔着衣服抓住沈新乔手腕把他拉上去。

沈新乔没想到他会如此没有界感，反应过来后想挣脱，不等有动作他主动松开了。

他订了个小包房，整面玻璃仿佛身处江中，靠墙放了两个巨大的沙发，坐下去像是被柔软的棉花拥抱住，所有紧张和不自在全部烟消云散。

连做好心理建设有备而来的沈新乔都渐渐放松下来，跟孟均洪谈笑风生。

不得不说，孟均洪这种生意场上的成功人士，正常相处起来还是很愉快的，尤其是沈新乔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他很健谈，见多识广，对事物认识深刻且不偏激，思想跟他身板一样，包罗万象又有自己独树一帜的个性。

沈新乔想，如果没有前两次见面的不愉快，他可能挺愿意跟孟均洪做个朋友。只是这人每次见面表现都不一样，仿佛是个精神分裂患者，让人捉摸不透。

“小乔，你家里人这么叫你吗？”孟均洪突然问。

沈新乔发现他有点喝多了，像要满嘴跑火车的架势，仍回答道，“偶尔会叫小名。”

“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孟均洪念了句诗，畅然一笑，“曹孟德野心太大，如果是我，只要小乔就满足了。”

这话实在冒犯，沈新乔想假装听不懂都不行，“这句诗是后世人为了戏剧性自行添加的，枭雄曹操可不会如此愚蠢。”

孟均洪抬手给他倒水，手腕上的金表华光璀璨，“小乔怎么还没结婚呢？”

沈新乔被他这个称呼恶心一下，“你还是叫我沈新乔吧。”

“怎么？起了名字还不让人叫？我就要叫小乔。”孟均洪耍起混蛋。

沈新乔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抿嘴不说话，心里琢磨该怎么套他话。

孟均洪打开随身带的铁盒递过来，“抽一根。”

沈新乔闻到一股特殊的香气，不像普通香烟的味道，有些刺鼻却又有种引人遐想的刺激。

“我不抽烟。”他摇摇头。

孟均洪自己点燃一根，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白烟，“上次跟我相亲那个女孩，是你前女友吧？”

“对。”沈新乔没回避。

“你会喜欢那种类型？”孟均洪笑的邪气，“她满足不了你。”

沈新乔毫不掩饰愠怒，冷声道，“孟总作为江城著名企业家，最好注意点言辞。”

孟均洪像是发现了很好玩的事，盯着沈新乔瞧，“我就喜欢看你装，装的越正经越有意思。”

沈新乔欣然一笑，“有意思没意思的都跟孟总没关系。”

孟均洪确实醉了，卸掉所有伪装，一双眼睛像是长在沈新乔身上，一寸一寸仔细扫描他的身体。

沈新乔强忍住不适，屏蔽他视线稳坐钓鱼台，安然自得的扎水果吃。

孟均洪红男绿女见多了，什么样的都玩过，偏偏就没见过沈新乔这样的，表面矜贵骄傲，内里野性难驯，勾的人愿意搏命求他真心一笑。

“你敢收吗？”孟均洪掏出一张卡从桌子上推过来，“我名下所有娱乐场所都可以自由出入，最高规格接待，全部免费。”

沈新乔抬眼看他，“你贿赂我？”

“不，贿赂只会贿赂沈主任，我是想讨小乔欢心。”

沈新乔心里直骂娘，刚才对他的好印象顿时灰飞烟灭，看来都是装的，喝醉了就暴露本性，开始耍流氓。

更郁闷的是白跑一趟，一点线索都没套到，还被恶心的够呛。

想到这里他决定收下这张卡，后面去酒吧深查，有这个东西方便许多。

“谢谢。”沈新乔拿起卡看了看，上面只有孟均洪的名字和角落一朵白花，设计的像灵牌似的。

孟均洪眼底微红，“每个地方都有我的房间，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拿卡进入。”

沈新乔问，“艾克斯酒吧也有吗？”

“那里没有。”

“为什么？”

孟均洪认真道，“我这人有强迫症，男女得分开。”

沈新乔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孟均洪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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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