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庄园后,艾卡德对与安斯艾尔的见面仍然耿耿于怀,他派乌鸦耶茨去调查一下他这具身体原主的身份。
更令艾卡德感到棘手的是,自打吞了恶魔的卵,他发现自己什么魔法都使不出来了。
他尝试催吐了几次,但是毫无用处,那枚卵就像扎根在了他的腹部深处一样,一旦感受到艾卡德想要摧毁它,它就会使得艾卡德肚子剧痛起来。
耶茨临走前怕艾卡德身边没人照顾,放心不下地说:“您打算在这里长住下去吗,主人,如若如此,我为您招聘一些仆人吧,这样大的庄园,需要有人打理才能维持运转,也方便照顾您的起居。”
艾卡德浑身乏力,病怏怏地说:“行,你去办吧。”
耶茨走后,偌大的庄园又暂时只剩了艾卡德一个人。几天后的清晨,他从三楼主卧松软的大床上醒来,在盥洗室洗漱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二楼传出响动。
他走下楼梯,看到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杂物间门口,拿着笔记本清点物品。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来,朝艾卡德礼貌地问候道:“早上好!先生。”
艾卡德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对方,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嘶哑:“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人正是害得艾卡德把恶魔卵吞了的、放暑假出来找兼职的多明尼卡。
“我叫多明尼卡·厄普顿,是耶茨管家新招进来的短期男仆,负责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照顾您的起居。”
艾卡德气得浑身哆嗦:“你怎么到处打工?!”
“您认识我?”多明尼卡歪头思索,目光在艾卡德脸上来回逡巡,“奥,我想起来了,您是之前来维拉扎诺的魔法杂货店购买过东西的顾客!”
艾卡德感到一阵头痛,耶茨可真会找人,给他找了这么个冤家。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多明尼卡恭谨地问。
“我…”艾卡德想起安斯艾尔见到自己时喊自己戴恩,就说,“叫我戴恩就行。”他摆摆手,告诉多明尼卡没什么事儿不要出现在他眼前。
“好嘞,戴恩先生。”多明尼卡轻快地领命。
此后几日果然见不到多明尼卡的身影,倒是庄园一天天变得更加整洁有序,内部陈设的摆件都被擦拭干净,地板每一层都被拖得锃亮,二楼走廊坏了的灯泡被换成了新的,主宅外的花园也焕然一新。
环境看起来比以前舒心多了。
看来多明尼卡还是有点用处的,艾卡德想。
多明尼卡在庄园的空闲时间都在练习他为中级巫师考核准备的魔法,艾卡德下楼接水喝的时候,看到多明尼卡拿着根魔杖站在会客厅,嘴里念念有词。
领教过多明尼卡魔法“威力”的艾卡德端着茶杯站在楼梯中间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开口道:“这是一个时空魔法的半成品吧?”
闻言,多明尼卡欣喜地抬头:“您也懂魔法?”
“嗯…略懂。这是你的魔法研究方向?”
“是的,因为我非常崇拜前卡洛斯国的传奇骑士贾科莫·玻尔,他成为巫师后专门研究时空魔法,13年前发明了中阶魔法时空裂镜。虽然我现在还没能力学这个魔法,但是当我在教科书上了解到时空魔法的时候,我就确定了我的魔法研究方向,我要成为像贾科莫·玻尔一样在时空魔法上有自己建树的人。”
“你现在创造的这个时空魔法是什么功能?”
“可以实现在两个相隔不远的空间之间的快速移动,比如从卧室到厨房。”
“听起来还算有用,你给这个魔法取名字了吗?”
“取了,”多明尼卡眼神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我将它命名为交换空间。”
艾卡德:“……”
艾卡德:“还好你之前没创造出来过什么魔法。”
闲来无事,他下楼在会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胳膊撑着扶手,右手自然地架在下巴上,“你再演示给我看看,我可以指导你一下。”
多明尼卡又展示了一遍自己的魔法。
艾卡德一脸嫌弃:“你这些多余的动作是什么?你在施魔法还是在演舞台剧?”
“唔?您知道我演过舞台剧?”
艾卡德后知后觉自己说漏了嘴,这个舞台剧给他的印象太深,导致他直接脱口而出。
他找补道:“安斯艾尔,就是你们校长,跟我是旧识,所以你们学校毕业典礼的时候我也在。”这些倒都是实话。
“奥!”多明尼卡凭借着丰富的联想能力自行把逻辑圆了起来,替他补足了谎话,“难怪您第一次在庄园看到我的时候一副认识我的样子,其实是因为您刚看完我在毕业典礼上主演的舞台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不久吧!”
“嗯,就是这样。”艾卡德借坡下驴。
他顺便提出自己的疑惑:“你为什么能被分到演舞台剧男主角?”
多明尼卡诚实道:“因为我长得又帅唱歌又好听。”
“……”
“刚才展示给您的魔法,您还有什么要指导我的吗,戴恩先生?”
“没什么前途,趁早放弃吧。”艾卡德毫不留情面地点评道。他想,多明尼卡看起来完全没有学魔法的天分,不知道为什么会去安斯艾尔的魔法学校。
多明尼卡不是轻易气馁的人:“我知道我的法术很废,魔法课成绩一直不好,但是我公共课成绩都很高呀。”
“可是公共课跟魔法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我日后就去做政府雇员,被分配到魔法部直接管理巫师!”
艾卡德想起安斯艾尔说过的担心学生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的话,也不再打击他,只道,“行,祝你成功。”
跟多明尼卡闲聊了一早晨,艾卡德肚子涌上一阵饥饿感,他问多明尼卡,“早餐做好了吗?”
“啊,啊,抱歉戴恩先生,我忘记了,我这就去做!”
多明尼卡跑回厨房给艾卡德煎牛排,仓促之下,将酱汁浇成了他早晨刚从杂物间打扫出来的一瓶黄色液体。
他本来想问艾卡德这是什么东西,有没有用,需不需要扔掉,但是当时艾卡德还没起,他就暂时搁在了厨房。
此刻他浑然不知,将煎好的牛排摆盘放在餐桌上后去敲艾卡德的房门,然后谨遵艾卡德此前“没事别在我面前乱晃”的命令,离开主宅修剪花园的绿篱去了。
于是吃着牛排的艾卡德就在一脸茫然中变成了波卡特洛。
他走到厨房看到那瓶快空了的试剂瓶,一下就弄清了状况,“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多明尼卡!”
他还在生气中,就被拎着园艺剪刀哼着小曲回来的多明尼卡撞见了,多明尼卡满脸吃惊:“波卡特洛,你怎么在这儿?”
艾卡德在脑内迅速组织好语言,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我是来这儿兼职当女佣的。”
“刚来。”他补充道。
心思单纯的多明尼卡果然信了,他紧紧盯着波卡特洛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她的表情,他感觉似乎是那个副人格出现了,时隔这么久,他又有点不敢确信。
艾卡德见多明尼卡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只觉浑身发毛,他皱起眉头:“你是没有别的事做了吗?”
多明尼卡瞬间雀跃起来:“是你!你出现了!”
艾卡德:“什么是我,怎么我就出现了,说什么呢。”
他只想赶紧打发走多明尼卡,“戴恩先生让我去打扫三楼,我先上去了。”
谁知多明尼卡也跟上了他:“我跟你一起上去,波卡特洛,你还不熟悉这里的布局吧,我告诉你怎么做。”
艾卡德的忍耐已濒临极限,如果不是没了法力,他一定要给多明尼卡施一个昏睡咒,让这座庄园安静一会儿。
“这里是三楼的杂物间,波卡特洛。我之前还没有打扫过这里,因为除了喊他吃饭,戴恩先生不让我随便上三楼来。”
多明尼卡推开房门,跟艾卡德一起环视陈旧的杂物间,事实上艾卡德也没进入过这里,他站在门口冷漠地看着多明尼卡走进去蹲在地上捡拾那些歪七扭八堆着的木箱。
“我和你一起整理吧,波卡特洛,这样你能轻松点儿…哎?这不是圣托教堂的宣传手册吗?我小的时候经常去那里蹭免费的饭吃。”
“哦?”听到多明尼卡的话,艾卡德停下本来想悄悄离开的步伐,圣托教堂这个词勾起了他小时候的记忆,他走过去坐在多明尼卡刚擦干净的木箱上,陷入一些陈年往事的回忆当中,“确实如此。去圣托教堂每天可以领到布施的粥,如果在周日听他们祷告一上午的话,还可以领到额外的一小块面包。”
多明尼卡闻言诧异地说:“波卡特洛,你也去过圣托教堂?”
“嗯…”艾卡德含糊地应付道。
那个时候父亲远在城里没人管他,他就每天偷偷跑到镇子上的教堂,靠领免费的粥充饥。看来多明尼卡家离他不远,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也是个穷人家的孩子。
“你父母呢多明尼卡?”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靠四处讨饭度日,圣托教堂的牧师发现我的唱歌潜能,就让我加入了教堂的唱诗班,我从此有了吃住的地方。但是后来唱诗班要解散了,我又要居无定所,那年是库珀校长创校的第二年,他四处游走招生的时候曾来到过圣托教堂,了解到我的情况后,他说如果我愿意来曼陀菲尔魔法学校上学,他可以全额资助我的学费,所以我就来了。”
多明尼卡晃晃手里的宣传册,困惑道:“只是戴恩先生的庄园里怎么会有这个?那个镇上的穷教堂我可从来没见过有贵族光顾。”
虽然复活归来的艾卡德现在作为这座庄园的主人戴恩活着,但他对这具原身一无所知,连“戴恩”这个名字都是安斯艾尔告诉他的,其他信息只能等耶茨调查完回来向他汇报,不过他总算弄明白了多明尼卡怎么会在魔法学校上学。
“波卡特洛!”多明尼卡眼睛突然变得晶亮,“戴恩先生不怎么找我们的,一会儿收拾完我带你去看看我修剪的花园!”
于是收拾完三楼的杂货间后,艾卡德就稀里糊涂地被多明尼卡带到了主宅外的花园,虽然杂货间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多明尼卡收拾的,艾卡德只充当了一个围观的作用。
“波卡特洛,我没想到暑假能遇到你,我,我心里很开心。”
并排走在花园里,多明尼卡羞赧地向波卡特洛袒露自己的内心。
“我…有件事想问你很久了,上学期在男寝自习室里,你突然吻了我,是因为排练舞台剧,还是…”
“你说什么?!”艾卡德打断了多明尼卡的话,他露出一脸意料之外的表情,“你都记得?”
“我怎么会不记得,”虽然对波卡特洛的话感到奇怪,但多明尼卡还是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还有魔药课那次,你说那是一个叫以吻封缄的效果魔法,但是有那么多效果魔法可以用来试验解除药水的效果,为什么你偏偏要选择那样一个需要,需要亲吻的魔法呢?”
多明尼卡声音越说越小,但艾卡德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考里,他想:为什么以吻封缄会失效?
那…多明尼卡知道了自己的行踪,要杀了他吗?
多米尼卡继续磕磕巴巴地说:“波卡特洛,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你其实有点儿喜欢我?”
他不敢看波卡特洛,扭头保持着一个僵硬怪异的姿势,将无处安放的目光逐一落在那些早晨刚被他修剪过的绿篱上。
波卡特洛却突然出现在他刚将目光转移过去的一处绿篱后,多明尼卡吓了一跳,他回过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波卡特洛早就不在他身侧了,也不知道刚才的话她听着没有。
站在绿篱前的波卡特洛摩挲着下巴,点评起多明尼卡的杰作,“审美不行,但是创作能力还可以。”
多明尼卡也走到绿篱前,隔着这丛植物专注地看着波卡特洛认真观察的神情。
夏日的花园结满了花,风一吹,花瓣就像细碎的彩锦纷纷扬扬地飘落,如梦如幻,旖旎迷人。
一片粉色的花瓣落到了波卡特洛前额的头发上,多明尼卡没多想,伸手就要将花瓣从波卡特洛头上摘下来,波卡特洛随着他的动作抬起的眸子幽冷如深邃的紫潭,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很暧昧。
好像要发生什么一样暧昧。
一瞬间,他的心脏像是被施了魔法,忘记了怎么跳动,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而遥远,灵魂像是被抽离了身体,轻飘飘地无所依傍。
随后他的神识回笼,恢复功能的心脏以快了一倍的速度跳动,耳膜充斥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他克制住自己肆意蔓延的情思,勉强维持着正常的姿势将那片花瓣摘了下来,差点就忘了怎么使用手臂。
他捂着心脏感受刚才片刻的心空,接下来跟波卡特洛的相处都十分不自在。
看到总是红着脸眼神飘忽地跟他说话的多明尼卡,艾卡德眯起眼睛,心里不知为何很不舒服。
他将此归结为受恶魔卵的影响。
因此第二天一早,重新变回原身的艾卡德对多明尼卡道:“今天别打扫了,跟我去一个地方,去赛莱斯特西部找红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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